第二十九章 讓他們生不如死
沒有竹香味兒,不是阿竹。
為什麼,來救她的不是阿竹?
還好,來救她的不是阿竹。
阿箏一會兒這樣想,一會那樣想,一會兒難過的哭泣,一會兒又慶幸的大笑,她唇邊的血一點點溢出,一路蜿蜒小蛇一樣淌到下巴,和着眼淚。
阿竹,你最好,永遠不要來救我,雖然,我也很希望現在抱着我的是你。
阿箏想要掙脫,但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像碎掉一般,根本用不上力氣,只能任由時莫聲抱着她,扳過她的身子,和他面對面。
“時莫語,你為什麼要來找死!”時莫聲心痛地看着她。
時莫語咬着嘴唇:“時莫聲你放開我!”
“小妹,二哥錯了,二哥不和你吼,二哥求你,不要報仇了。”
“爹娘慘死,我做女兒裝做什麼都不知道?”阿箏笑了,“時莫聲,他們也是你的養父母,你這麼說話,不怕天打雷劈么!”
“這是我親娘,我讓你報仇才要天打雷劈!他們只是養父母而已,和我有什麼關係!時莫語,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報仇,根本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你和阿竹,你想除掉阻撓你們的絆腳石!”
時莫語冷然一笑:“卑鄙,只有你這麼卑鄙的人才能有這麼卑鄙的想法!時莫聲,我怎麼早沒看出來,你不是一個好東西!”
時莫聲正待再次開口,武樂道:“阿洛,別和她廢話,殺了她。”
她聲音異常的平靜,卻可怖非常,聽之毛骨悚然。
時莫聲看向她:“娘,我……我求你,饒小妹一命。”
“她要殺你親娘,你卻還要讓我饒她一命?!”武樂一面說一邊咬的牙咔咔響。
時莫聲心痛的看着阿箏,又無奈地看着武樂,道:“我不想你們其中任何一個受傷,你們別讓我為難行不行!”
武樂道:“她不愛你,你還護着她做什麼?你應該向著我,而不是在我和這個女人之間左右為難。阿洛,你是個男人,做決斷不要婆婆媽媽的。”
時莫聲低着頭,仍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一方面,他覺得自己確實應該殺了時莫語,可是,他愛她,讓他怎麼動手?一方面,他覺得自己應該放過時莫語,可她來殺他親娘了,他這樣放了她,怎麼對得起娘親這些年對自己的思念牽挂!
武樂看他這樣,也不再說什麼,便只動了動手指,時莫語就從時莫聲懷裏掙脫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時莫聲一聲大喊:“莫語!”
武樂喊他:“阿洛,你要是敢救她,就別認我這個娘!”
時莫聲回頭,跪下:“娘……”
武樂知道他要說什麼,厲聲打斷他:“滾起來!”
時莫語在那邊全身專心一樣的疼,一邊咬着嘴唇,掙扎着站起來,摁下古箏吊墜上綠豆大小的翡翠珠,然後旋轉一圈,無數桂花花瓣讓武樂宮內彷彿下了一場桂花雨,可卻有非常駭人的力量,就連武樂都覺得被震住了,心突的一跳。
不過,很快,武樂就反應過來了,也不站起來,揚起袖子,一揮,桂花花瓣全部枯萎墜落,燃起火焰,瞬間,就化為了灰燼。
時莫語急忙又召喚出桂花,仍是被武樂變成灰燼,落的滿身滿地。
忽而,這些灰燼聚攏起來,一片片黑色的花瓣邊緣鋒利,以不可阻擋的力量盡數飛向時莫語,時莫聲立馬拿下琴弦,打落哪些桂花,可實在太多,他根本打不過來,不想卻不慎被一片花瓣盯在了手臂上,黑色地鮮血汩汩流出來,只有一個小傷口,就讓他疼地臉扭曲起來,又忍痛打落一些,就軟在了地上。
因為是背對武樂,武樂並沒有看到,他突然倒下,武樂一聲驚呼,過去抱住他,時莫聲捂着手臂,還沒說話,就噴出一大口血,武樂心疼地幫他擦掉:“阿洛,你別怕,娘會救你,娘不會再看着你受傷而無能為力了。”
“娘,你放過莫語吧。”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武樂深吸一口氣,“對不起,兒子,娘不和你喊了,娘帶你去治傷。”她說完要抱時莫聲,時莫聲卻搖頭道:“娘,你還沒答應我呢!”
“不可能。”武樂聲音硬邦邦地道。
“你不放過她,我還不如去死,您也不用救我了!”時莫聲一生氣,又噴出血來。
武樂又心疼又生氣:“她不愛你,心裏沒你,你這樣圖什麼!”然後強行把他抱起來,正要往外走,就見阿竹走了進來。
阿竹眼神發直,沒有任何感情波瀾地看着武樂,和吐血不止的時莫聲,然後,當看到那邊仍然在打黑色桂花花瓣的時莫語,眼神變了變,從武樂身邊過去,摟着已經堅持不住,搖搖欲墜地時莫語的腰,掌心對準那些花瓣,花瓣全都化成了水兒,瞬間蒸發地無影無蹤。
時莫語仰頭看着阿竹,伸手撫上他的臉,笑着:“阿竹,你來了。”又埋怨道:“你為什麼要來?”
阿竹慢慢地抱着她跪在地上,感受她顫抖不止的身子,道:“阿箏是阿竹心裏的光,阿竹可以不在,光不能消失。”
“阿竹,我疼。”阿箏撒嬌一樣地道,“阿竹,我全身都痛,要散架了,我怕是要像桂花一樣凋零了,阿竹,你親親我好不好?”
阿竹低頭,一陣綿長的溫柔繾綣,始終不想放開,就這樣感受對方特有的氣息香氣,讓生命停留於此,他們多希望這樣,可時光是會流逝的,她的嘴唇越來越冰涼,他在怎麼總溫熱的呼吸,也無法拯救。
時莫聲將這一幕都看在眼裏,絕望地閉上眼睛,不過,他竟然覺得心裏有一絲愜意,他走了,小妹也要跟跟着他走,阿竹,則會繼續做城主,現在這樣親吻擁抱又能如何,他們還不是沒有緣分!他笑了,突然的大笑,讓武樂驚駭萬分,他應該安安靜靜,這樣經脈才能保證完好,武樂怒道:“別笑了,別笑了!”
時莫聲急促地喘了兩口氣,哭着道:“娘,冷,但我又很高興,下輩子,我就有機會了,說不定,還會遇到雲白,一個莫語,一個雲白,一個在心裏,一個在心上。”
“別說了,娘不會讓你死的!”武樂把他放下,療傷。可時莫聲根本連坐都坐不住,身子左搖右晃,一邊還笑着,放肆又張揚。
阿竹聽到了,只往後瞟了一眼,又聽到接下來武樂悲天的嚎啕大哭,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抱着阿箏越來越冰冷地身體,挨着她的臉,一滴眼淚都沒有。
“阿竹,你愛我么?”
“愛。”
“你愛武樂城么?”
“愛。”
“答應我,不要追隨我,活下來,好好做城主,武樂城不能沒有你,做一個負責人的城主,不要在乎那些兒女情長。”
半晌,阿竹才艱難地道:“好。”
阿箏露出淺淺的小梨渦,指着前方:“阿竹,你看,那是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阿竹點頭:“嗯。”
“這麼多年,你還是那麼惜字如金,但我還是那麼喜歡你,喜歡你安安靜靜地樣子,我這麼喜歡熱鬧的人,怎麼怎麼就這麼愛你呀。”
阿竹道:“因為我長得好看。”
阿箏笑:“臭美!”
時莫聲聽他們說話,聲音一會清晰,一會兒模糊,他的後背由武樂傳遞着療傷能量,可他一點也感受不到,反而渾身痙攣,向後栽倒,武樂抱着他,淚流不止。
時莫聲看着阿箏,掙脫開,爬了過去,拉時莫語的手,指尖還沒挨上,阿竹就一掌將他打出幾米遠,時莫聲不甘心的身上哆嗦一陣,末了,眼睛還在看着阿箏。
武樂一下愣在當場,這樣的場面,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那時,在懸崖邊,她親眼看見兒子被阿琇扔下去,兒子就在她懷裏灰飛煙滅,現在,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痛徹心扉的滋味兒,她也又一次心中充滿了強烈的仇恨,也可以說,這仇恨,這些年也沒消失過,反而越積越深。
她將緊緊地抱着,直到懷裏只剩下一身橙色的衣裳,她方才一直咬着牙,這下終於哭出聲來,用力捏着衣裳,目光兇惡地看着阿箏和阿竹。
她掌心對着幾乎沒有任何防備地阿竹,又慢慢地把手放下來。
她不能這樣讓他們死得輕鬆,她要讓他們生不如死,她要折磨他們,慢慢地折磨,讓他們看着對方痛苦,卻無能為力。
橙色的衣裳在此時,又變成了一架古琴,武樂把古琴放在桌上,轉身,看着將阿箏抱起來的城主,道:“回來了,就別走了,留下來。你別這樣看着我。我不殺你,不是殺不得,也不是不想為阿洛報仇,是為了這座城市。”她捂住胸口,接着道:“別著急,我活不了多久了,只能讓你管武樂城,我們的恩怨是我們的,武樂城是大家的。”
阿竹道:“不用你說,我懂。”
“她暫時還死不了,你大可放心。你那麼愛她,好好為她療傷。”
“武樂,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目的?”
武樂冷冷一笑:“你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