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子世無雙
諾大的寢殿裏冷颼颼的,只有一坐一跪兩個少年。
坐在上首的少年面容清冷妖孽,一雙漂亮的深紫色瞳孔勾魂奪魄,面容白皙勝雪,隨意敞開的明黃色龍袍更顯得他妖異魅惑。
“阿折,朕這一去,便是真的離經叛道,不容回頭。”少年淡淡道。
妖美絕倫,風華無雙,紫眸妖異魅惑,卻也令人產生不可名狀的畏意。
跪在殿中央的少年低頭不語,渾然乖巧順從之態,大紅色的衣衫褪至肩上,內衫大敞,紅衣下露出一片光潔白皙的肌膚。
說話的少年是這佑熙的皇帝北堂澈,即位不久,尊貴無雙。
太后曾道:“我兒必成萬世明君,千古流芳。”
佑熙古訓,為皇者,天人之姿,雅正端莊,濟世安民。
可皇帝年紀輕輕,上有皇親貴戚事事操縱,下有定國將軍虎視眈眈,他年少登基,皇位自然岌岌可危。
見寧折不語,北堂澈蹙眉,眸色微深,“阿折,你怎麼了?”
寧折眼睫微顫,手指微蜷,死死攥緊了自己的衣擺,只是抬頭,一雙朦朧的淚眼定定的看着北堂澈。
他只是一個副將之子,自小入宮當了陪讀,這一伴就是五年。
伴北堂澈從太子到皇帝,從微如塵埃到風光無限。
他不僅知曉北堂澈的所有,也知曉他的勇敢,他的善良,他的痛苦,他的絕望,甚至也曾救過他的性命。
可他只是身份低微的人,是不是於北堂澈眼中就渺小如過往雲煙。
主上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寧折苦澀的想。
北堂澈見他不語,微微眨眨眼,神色隱約有些不解與寬慰。
他知道寧折對自己的誤會,但他不願去解釋。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記得阿折的恩情,欣喜他的忠誠,他的所有。
恍惚片刻,寧折苦笑道:“臣只願主上安好,漠北遙遠,望主上保重。”
他希望北堂澈一直如以往,鮮衣怒馬,乾淨純粹。
這也正合了北堂澈的意。
數年前,他在眾多陪讀里發現寧折時,覺得這個少年明眸皓齒,甚是好看,於是招呼他入殿侍奉。
在他日後細細的詢問下,才得知這個少年喚作寧折,是定國將軍景暮手下副將寧風的嫡子。
因此,他便讓寧折留在自己身邊,隨身侍奉,也是通過他,了解了多多少少關於景暮的隱情。
“朕這一去便是三年,因此不再需要陪讀了。”北堂澈淡淡一笑,深紫色的瞳孔像是無盡的深淵,將所有的光都吞沒了,又道,“朕會抹去你這五年的記憶,出宮去吧。”
他沒有說的是,他其實希望阿折永遠不要忘記他,一直陪着他,只是魅生覺醒,若他不走,便會生靈塗炭。
寧折依舊跪在地上,垂頭不語。
抹去記憶嗎,但他寧折不會忘的。他願始終供燈千盞,照徹家鄉的漫漫長夜,為北堂澈祈福,即使飛蛾撲火,也無所畏懼。
......
佑熙十年春,和順太后四十大壽,佑熙帝為盡孝道,下旨舉國同慶,大擺筵席三日。
一時間長安皆載歌載舞,觥籌交錯,滿城喧嘩。
初春的都城長安,是王侯將相與貴族富賈的聚集之地。雖不比皇宮內的的金碧輝煌,但也呈現出一派和樂融融之景。
與繁榮的長安相對的,是佑熙王朝最偏辟的縣城——漠北。
而正當長安滿城喧嘩之時,一架漆黑的馬車緩緩從皇宮裏駛出。
漠北地處廣闊的大漠邊緣,常年的乾旱孕育着這裏的獨特的風景。這裏原本是荒無人煙之處,可卻因為先帝在此設置了用來訓練將士的千山府,才漸漸的有了一些人跡。
而說到千山府,世人皆知。
戰場上師出千山之人所到之處皆所向披靡,百戰百勝。
因此江湖上流傳着一句話:“自古王侯將相皆出千山。”
兩日後的千山府。
天色陰霾的很,沉甸甸的烏雲開始紛紛聚集,府里的人們步履開始加重,眼見這密佈在上空的雲層黑壓壓的像是要掉下來一般。
然而今天,卻是新晉少主接管千山之日,而這一切,他們只是半個時辰前才得知。
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個新少主是什麼身份。只道平日裏吃不得半點虧的老掌門退位之時,毫無半點怨言,反而一臉的嚴肅與崇敬。
於是八千子弟緊緊張張匆匆從府里的四面八方趕來,匯聚於主殿,神色各異的打量着彼此。
比如張三發現李四忙的忘記了穿鞋,王五倒是記得穿鞋卻穿反了。
待到眾人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才聞得一聲:
“少主到---”
不多時,一個黑衣少年拂袖走入千山主殿內,踏上那數十級玉石台階,一言不發的坐上那高處的主位。
眾人連忙拱手行禮。
遠道而來的少年有着完美的面部輪廓,膚如軟玉凝脂,眉如遠山之黛,整個人成一種病態的柔美,然而那璀璨如星辰的雙眸,瞳孔竟然是幽邃的深紫色,那雙眼睛明亮而嫵媚。
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年,憑什麼可以接手這千山府呢?
再者千山位於漠北,環境瘠苦,是什麼讓這個少年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千里迢迢的趕來千山?
但是不論對於這位新來的千山之主心裏作何感想,位列最前的十二位將軍皆一副俯首聽命之態,刷刷躬身抱拳行禮,齊聲道:“我等見過主上!”
聲音整齊而劃一。
千山有訓,十二將軍必從千里挑一選拔而來,坐鎮千山,教導子弟。
北堂澈看似隨意的打量着眾人,笑意中透過難以捉摸的意味。
八千黑衣子弟肅然站於殿前,雖絕大多數衣冠不整,可依舊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
又過了估摸三炷香的時間,北堂澈這才懶洋洋的換了個姿勢,修長的腿隨意搭在面前的茶几上,聲音溫潤道:“我名林衍,今日起接管千山府。”
林衍便是北堂澈的化名。
“我等必當對主上唯命是從,一切盡聽從主上安排!”十二位將軍齊聲道,然後又一次抱拳行禮,依次退下,整個過程嚴謹而整齊劃一。
北堂澈看着一院子的人,突然間覺得有些可笑。
想自己九五之尊,尊貴無雙,卻要為了那狗屁命運來到這個貧瘠的地方。
不知定國老將軍的那個小兒子景柯,到底值不值得自己來這麼一趟。
還有自己的阿折,此時此刻應當也出了宮,開啟了新的人生了吧。
說起這小將軍景柯,北堂澈可是非常的了解,可以說,他的人生軌跡有一半都是他決定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心裏所想,排在十二人隊伍末尾的小將軍在退出主殿門時還若有所思的回首看向北堂澈,卻不料四目相對。
那少年約十七八歲,身姿挺拔如松,氣勢剛健似驕陽,劍眉下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北堂澈挑眉戲弄的看着他,似在看囊中的獵物,雖一派懶散卻勝券在握。而那小將軍的雙眸看似涉世未深,卻一派清明桀驁。
“景柯,我可是終於等到了你。”北堂澈望着他的背影,緩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