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中榜
張榜那一日，程漠自告奮勇地來接了韓九去看榜，對送他們出來的蕭容悅笑着道：“只怕看榜的人多，原本想打發人去看了回來報喜，只是怕九郎等得心焦，索性我陪他過去看吧。”
蕭容悅見韓九雖然瞧着面色從容，但一口答應了程漠，也知道他的心思，笑着答應了：“人多擁擠，你們都小心些。”
程漠點頭，笑着翻身上馬：“不打緊，我帶了人，不會衝撞到的。”
蕭容悅看了看，沒見到古夫子，也沒見小書童，問韓九：“古夫子不去看榜嗎？”
韓九微笑：“夫子說，下場已經圓了從前的遺憾，中與不中都不打緊了，若是之後我中了榜，他便另尋合適的去處依舊當夫子教書。”
這古夫子還真是個奇人，中了榜不肯就前程，反倒是寧願當個夫子，的確是個性情奇特的人。
站在貢院前的韓九有些躊躇，遠遠看着一群人圍着那張貼出來的紅榜，不敢上前去，他怕自己不在榜上，辜負了蕭容悅的期望和照顧，又怕自己在榜上卻是落在最後面，連殿試的資格都沒有。
他心裏反覆糾結，始終也沒能邁開腿去，一旁的程漠看出來了，笑了笑吩咐富貴：“讓人去看看，看董六郎他們幾個在不在上面。”
這才轉過頭與韓九道：“你是怕自己不中，所以不敢過去吧？”
聽他如此坦白地問，韓九愣了一下，尷尬地道：“是，雖說下場時候覺着還不錯，但策論不知合不合主考的心意……”
程漠笑着望向那張榜：“若是沒中，你打算如何？”
韓九笑容有些苦澀：“若是沒中，我便求娘子讓我跟着阿克力大叔打點鋪面宅院，幫着娘子管着營生，終究是識文通字的，做個賬房也還是能夠的。”
程漠挑眉望着他：“她與我說，她把你當自家兄弟，你卻只想當個賬房？”
韓九怔了怔，別開臉去：“大娘子與我終究是非親非故，我不能仗着當年我阿娘幫過她，就一直拖累她。”
“她若聽到你這樣說，必然會難過的。”程漠聲音轉冷，“當日她讓人四下打聽找到你，就是想你能有個好前程，不能荒廢了學業，這些時日她雖然不是你親姐，卻是待你如親人一般，為你去求人請了夫子，盼着的就是你安心課業，她一個娘子撐起了這個家，你卻因為一場失誤就要放棄，還想着怕拖累她，要給她當個賬房，她怎麼能不失望。”
韓九眼眶泛紅，心頭又羞有愧，低聲道：“我只是想幫娘子分擔些。”
“昂藏七尺兒郎，豈能輕言放棄，一場不中的大有人在，哪裏就如你這般自暴自棄了。”程漠昂起頭來，看着那張榜前人頭涌動，冷笑一聲，“當今鳳閣之中那幾位有誰是一場便中了少年得志的，不都是下場數年，才能嶄露頭角，位極人臣的。”
“若他們都如你這般，一場不中便放棄要去當賬房，那隻怕如今朝中早已無人了。”他再望向韓九，目光沉沉，“雖然我不知當年你阿娘幫了悅娘什麼，但她如今能如此待你，你便不該教她失望，堂堂兒郎便該以誠相待儘力而為，而後便問心無愧，這才是為人處世之道。”
韓九望着年紀並不比他大多少的程漠，看着他目光堅定神色肅穆，慢慢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五郎君。”
程漠這時候卻是一笑，用馬鞭遙遙指了指那張榜：“怕什麼，那榜上既然能有這許多人，就能有你，要有這樣的膽氣才能有這樣的運道。”
韓九此時心裏也生出了勇氣來，也抬起了頭望向那張榜：“是，別人能的我也能，若是此次不中，下一次也該有我的名字。”
程漠哈哈大笑：“這就對了。”
喜信送過來的時候，蕭容悅正坐在榻席上與鄭媽媽說著過兩日添箱的事：“……算來怕也沒有幾個賓客，咱們來長安才不過半年的光景，就是有人來送也是王妃和往日裏走動的幾位夫人，也就不用太過張揚了，請了她們在我房裏坐一坐說說話就好。”
鄭媽媽卻是嘆氣：“這會不會太過簡單了，別家添箱都要擺上宴席，還要請了宗室勛貴府里的夫人娘子們過來。”
蕭容悅輕笑：“咱們比不得別家，根基太淺，又不是什麼勛貴世家出身，就這樣簡簡單單最好，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打腫臉充門面反而教人笑話。”
鄭媽媽無奈，只能答應着，剛要吩咐小婢去準備，外邊竹苓急急忙忙進來，臉上是滿滿當當的歡喜的笑：“娘子，大喜呀大喜，方才五郎君讓人騎馬送了喜信來，說是咱們九郎中了榜了，貢士十五名，過些時日就要進殿試了。”
鄭媽媽一時聽得喜得連連道：“大喜，這真是大喜，咱們九郎這可是出息了。”
蕭容悅心頭一松，原本還有些擔心的，這下子全都放下了，笑得點頭：“是呢，過了殿試就是進士郎了。”
十五名，就算是殿試表現尋常，也是個穩穩噹噹的進士郎了，韓九年紀不大，日後前途大有可為。
她又問竹苓：“古夫子呢？”
竹苓忙道：“說是古夫子比九郎還要好，貢士第七名。”她嘖嘖嘖搖頭，想不到那個平日裏搖頭晃腦最愛吃燒鹵豬頭肉的古夫子竟然中了貢士第七名，真是人不可貌相。
蕭容悅笑得更是歡暢，吩咐竹苓：“讓人去給古夫子報喜，再讓廚里整一桌子好菜，晚些請了古夫子和九郎一起慶賀慶賀。”
再與鄭媽媽說：“這是大喜事，該賞的，讓劉管事準備賞錢，大家也跟着歡喜歡喜。”
竹苓咧嘴笑得合不上，連聲答應着：“是，這就過去。”
鄭媽媽出了門，才發現自己這會子還笑得合不攏嘴，輕輕舒了口氣，韓九郎中了榜，程五郎君又是待娘子這樣好，日子終究是越來越好了，娘子日後也能過些舒心的日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