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對峙
可是當陳氏興緻勃勃來與程瑜說過幾日家中的宴請時,看見的是一個坐在窗邊沉默的背影,聽完她說了那許多,明裡暗裏提醒他淮南侯府的婚事,還有要給他挑一門合適的親事時,程瑜依舊一言不發。
陳氏頓時急了,發了狠問他:“你究竟要如何?如今你阿爺也知道了,難不成你還要犯糊塗嗎?”
程瑜卻是痛苦地垂下了頭:“阿娘,我不知道我要如何,我,我不想成婚,也不想……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陳氏看着他那副模樣,反倒定了心神,冷冷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絕沒有自個胡亂拿主意的,這一回我與你阿爺說好了,一定給你挑一門合適的婚事,你若眼裏還有爺娘就不要再胡思亂想!”
說罷,丟下程瑜便走了。
劉媽媽不忍心,上前輕聲勸着:“國公與夫人最是疼愛兩位郎君,又怎麼會害你呢。”
程瑜苦笑,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氏沒有再理會程瑜,只是吩咐了人好生盯着他,自己則是把心思都花在了請那幾府上的娘子過來,勛貴府里如今沒有幾個合適的,尋常官宦人家的娘子又不知道教養如何,又要顧及道朝中的情勢,挑來挑去也只挑了三兩家出來。
劉媽媽回來見她還愁眉不展,輕輕嘆氣勸道:“大郎君怕是一時還沒想迴轉,這麼快就挑親事會不會操之過急了。”
陳氏冷聲道:“他是鬼迷心竅了,憑我好說歹說也拉不回頭來,也就不必理他怎麼想了,橫豎他沒膽子敢違逆我們的意思。”
“再過些時日春闈開了榜,說不得別家又挑了中榜的進士,不能再耽誤了。”
她吩咐劉媽媽:“這些時日好好盯着他,可不能讓他犯糊塗鬧到國公跟前去。”
她與程岩雖然恩愛多年,程岩身邊也沒有妾室,只有兩個通房,可是程瑜與程琢就是她的命根子,若是真的讓程岩厭棄了程瑜,那這衛國公府里怕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只是教她想不到的是,程瑜一直不曾再去過勝業坊,每日只是出門會友或是去兵部衙門,只是幾次在勝業坊的坊門前經過時停了停,悵惘地看着裏面,又悄悄離開,並不曾去見過蕭容悅。
只是他使了從文來與劉媽媽說,過幾日的宴請想給程漠下個帖子。
“大郎君與那邊府里的五郎君素來不大走動,怎麼好好的要下個帖子給他,”劉媽媽有些不安,“想來還是因為……夫人覺着要不這件事還是作罷,免得鬧出什麼事來,兩邊終究都是親戚。”
陳氏倒覺得讓程瑜見一見程漠也好,讓他更清楚明白蕭容悅要嫁人了,才好徹底死心,何況都是琅琊程家子弟,日後總要走動得,難不成還一輩子避着。
她擺擺手:“由着他,讓人給淮南侯府那邊再下個帖子,請了五郎過來,不過那一日你可要讓人看好了,別鬧出笑話來。”
帖子送到程漠手裏,他拿着看了許久沒說話,富貴有些拿不定主意,低聲道:“郎君可是不願意過去,要不就回了?”
程漠挑了挑眉,放下那帖子:“衛國公府終究是族親,雖然平日裏走動的少,但衛國公當年於我有恩,既然來了帖子過去看看也好。”
當年程岩與老族長保下了他,這恩義程漠不能忘了,只是與程瑜,他並沒有太多來往,程瑜是個勛貴子弟里有出息的,年少有為,這一回又是征西首功,與他這個長安城裏有名的紈絝還真是不是一條路的人,不過不知道為何這一回他卻是特意要請了他過去。
大概還是為了蕭容悅吧。
程漠不由地想起茶樓窗邊那個臉生紅霞艷若桃李的女子,心頭一陣柔軟,卻又皺了眉,若真是為了蕭容悅,那他還真就非要見一見程瑜了。
到了衛國公府宴請的那一日,賓客果然是不少,不但請了軍中給的將士,更多請了宗室和勛貴的,陳氏忙得不可開交,程瑜卻是安靜地坐在郎君當中,並不多說話,聽到旁人的恭維與誇讚,也只是禮貌地道謝。
程漠來的時候,身後還跟着常允,幾個素日較好的郎君見了他也連忙放了杯盞,起身說起話來。
他卻是與他們點點頭,再與常允道:“我有話要與程大郎說,一會再來尋你。”
常允疑惑:“與他有什麼說的?往日裏不是不肯與衛國公府走動嗎?怎麼今日赴了宴還要私下說話?”
程漠淡淡道:“打聽打聽西北的消息。”便過去了。
程瑜見了他也撇下席上的人們,起身往堂外走去。
如此兩個明明並不熟絡的人,卻是頗為默契般一同走了出去,到了院子裏一處幽靜的六角亭中。
“你請了我來是有話要對我說吧,不妨直言。”程漠看着程瑜皺着眉頭沉沉不開口,倒是一笑先說。
程瑜這才轉頭盯着他,將埋在心裏許久的話說了出來:“你不該與她定親,你們淮南侯府里的事不該把她牽扯進去。”
只一句話就讓程漠懶洋洋的目光頓時犀利起來,薄薄的唇繃緊了,卻依舊語氣平平:“這婚事是蕭娘子親口答應的,她若不允,我絕不勉強。”
他的一句話也讓程瑜心頭的憤怒不甘翻湧起來,他抬高了聲音:“無論如何她不該嫁給你這樣的人,她從前已經在杜家受盡了委屈,難道還要再被人磋磨看人臉色?”
他憤怒地盯着程漠,想着這些年來聽到的都是他如何放浪形骸,如何尋花問柳,若是讓蕭容悅嫁給這樣一個人,豈不是羞辱了她!
程漠聽他的話,眼中也閃過一抹怒意,但他很快按捺下去了,轉過身望向六角亭外已經含苞欲放的芍藥花叢:“你可知道為何她不肯答應你?”
程瑜一怔,望着身旁那個神色從容平靜的程漠,欲要張嘴反駁他勸他放棄,卻還是捺不住心裏的不甘,他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蕭容悅寧可選這樣一個浪蕩的紈絝,也不肯選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