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坦言
哪知這侯爺家的大小姐早就對蘇重幕與雲綽長公主的事有所耳聞，雖然面上表露出不悅，但嘴上卻沒說什麼。瑞安侯爺兩口子見狀，不由心內暗喜，想着一向挑剔的女兒竟然沒有嫌棄蘇重幕有妾室，想來這婚事應是成了大半了。
雖然瑞安侯的大女兒不曾挑剔蘇重幕，可是蘇氏回府跟自家兒子說起這事後便被他斷然拒絕。及時蘇氏故伎重演，又哭又鬧又裝病，蘇重幕仍是無動於衷，甚至要搬出府去住。他是打算帶着劉雪嬌一同出府，可是劉雪嬌卻不曾點頭答應。這幾日來，他拋下政務一邊忙着物色房屋，一邊忙着勸劉雪嬌帶着孩子與他搬出府去住。房子倒是很快便賃下了，只是劉雪嬌卻遲遲不曾答應與他一起搬出蘇府。他心知她是不願得罪母親，只不過於他來說，她實在是有些傻，亦或是太過精明，所以他也不強求她跟他離開。
搬出府的前一日，他到她所居的院落向她道別，還沒說兩句話她便紅了眼眶。她緊緊地絞着手中巾帕，時不時地覷着蘇重幕的面色，柔聲勸道：“其實公子也不必與夫人置氣，畢竟她是你的娘親……這麼做……她也是為了公子好。”
她這番言論，前些天他聽了數遍。他以為她與普通的女子不同，往日受了那麼多的磨難，經歷過那麼多的艱辛，仍舊是心懷希望，保持善良。他以為她不是那種世俗的女子，可現如今聽她這出了這些話，蘇重幕實在是太過失望了。他本不願與她多說些什麼，可是內心還抱有一絲希望，他希望她能夠帶着孩子與他一起搬到外頭過日子。母親在府中干涉得太多，所以父親除了過年過節才會在府中住上幾日，其餘時間皆帶着小妾與孩子住在別院，偶爾會捎信回府報個平安什麼的，也只不過是寥寥數語。惹不起，躲得起，為了防止爭吵，這是父親能想到的最好的應對方式。所以他也想仿效，能躲一時是一時。
“你……到底是不願與我一起搬走了？其實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蘇重幕怔怔地看着她，語氣裏帶着些微的無奈，又夾雜了一絲希冀，他希望她能夠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公子的用意我能理解，只是自古以來要遵循孝道，夫人畢竟是公子的母親，若是忤逆她便是不孝。想想公子身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若是這種事傳將出去，只怕會影響公子的聲譽。”劉雪嬌軟語相勸，其實她心裏也很矛盾，不過她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往日她在府中伺候的時候，也經歷過蘇重幕離府的事，只不過到最後還是他妥協了。既然她已料到了結局，自然會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這蘇府的老爺帶着妾室在別院常住，一直夫人當家，因此順從巴結哪一位，她再清楚不過了。
“呵，聲譽？打從長公主鬧了那麼一出，現如今我哪還有聲譽可言？”蘇重幕冷哼了一聲，灼灼的目光緊鎖於她秀麗嬌美的面龐，不輕不重地說道：“不過，你是真希望我娶侯爺的女兒為妻嗎？”
“只要為了公子好，我什麼都願意！”劉雪嬌將頭一低，一大顆淚珠滴落在她白皙的手面上，異樣的灼熱。
“你可真是……”蘇重幕挑唇無奈一笑，一字一頓地說道：“那若是你的真心，我娶便是，只要她願意與我在府外居住，我定會娶她過門！”
說完，他站起身，垂下眼帘睨了她一眼，輕聲說道：“我以為你是我生命中那個特別的人，可惜你不是！你覺得順從我的母親，你便會從她那兒得到更多，然而你錯了。正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誰種下了苦果，那便就自食其果吧！”
劉雪嬌見他說完便要離去，忙上前扯住了他的袍袖，嗚咽着說道：“我是真心為了公子好，常言道家和萬事興，公子若一直與夫人鬧下去，對誰都不好！”
“呵，這府中的人心早就散了，還談什麼好不好的？我爹去過他前半輩子不曾體會過的逍遙日子去了，我娘在這府中執着了一輩子，得到了什麼？她所謂的好，所謂的幸福便是可以掌握身邊的人，身邊的事，身邊的一切，她搭了個戲台，請了一群傀儡，讓他們按照她的意願登台唱戲，可是台下卻沒有觀眾，聽戲的只她一人……她以為她沉醉其中，其實她最可憐最可悲……雲綽與她很像，總是奢望抓住她想要一切……”
他說著說著，無神的雙眸突然死死地盯着她看，語意越發的悲憫：“其實你跟她們一樣，為了得到想要的，可以委曲求全，可以犧牲一切，可是你們最終能得到什麼呢？親人的疏離厭倦，旁人的嘲笑譏諷，除了孤獨寂寞，剩下的也只有心中的執念……”
劉雪嬌嚶嚶地哭泣，聽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一顆心涼了半截。她迎向他的目光，鼓起勇氣說道：“是啊，大家心中都有執念，可這又有什麼錯？難道公子就沒有執念嗎？公子心中裝着一個至高無尚的人，你愛她敬她，誰也無法替代她，不是嗎？”
她這話讓蘇重幕不由一怔，錯愕的眼神掃過她凄楚的面龐，隨即唇邊溢出一聲嘆息：“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公子心心念念着她，就連夜裏說夢話也會叫着她的名字……公子對她心存的才是執念，明明不可能得到，卻還要時時刻刻記掛……說起來，公子可真是個情痴呢！”
劉雪嬌說完，抬袖輕拭着面頰的淚水。她怔怔地看着他，唇邊浮上一抹古怪的笑：“公子，打從公子帶我入府之後，我便喜歡上了公子，我原本是願意為公子做任何事情，也並未期待公子能有回應。可是每當與公子相處的時候，我心中的貪念便會蠢蠢欲動。漸漸的，我希望公子能喜歡我，希望公子能夠拋下那位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夠名正言順地成為公子身邊的人……當這些事情逐一實現的時候，我想要的卻更多了……人心真是奇怪，得到的越多，卻越想得到更多，恨不能吞了這天下所有，只怕還不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