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暗騎
胡桃趁着夜色濃重,輕巧地翻出了王府的院牆,輕車熟路地摸到了窄巷最裏頭一家不起眼的小茅屋。她利落地換過了裝束,不知何時變出個銀鐵面具來罩在了臉上。那面具半紅半黑,類似太極圖的樣式,瞧上去透着股詭異。
換完裝,她沿着通向茅屋的秘道疾步而行,在這昏暗的通道中竟也不點燈,可見內功必屬上乘。
行了約摸一柱香的時間,胡桃到至通道出口,推開玄鐵大門后,進到了一處寬闊的院落中。門前有守衛守着,驗過了腰牌后才放胡桃入了正殿。
坐於正殿上首的依舊是那道熟悉的身影,胡桃並不看他,逕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定。她自十二歲起便在這處院子裏做了皇家暗騎營的營使,這裏的人,皆是不凡之輩,卻也都是無情心狠之徒,做的都是暗殺的勾當。前些日子聽說有個營使丟了命,想必今日是來了新的替補。
思及此,胡桃隔着面具掃視了整個大殿,加之坐於上首的年輕掌事,仍是十一位暗使。
“啊哈,諸位來得竟如此早,倒顯得在下遲了!”清朗的男音帶着些張狂,才剛由守衛驗了身份,便施施然上前朝着眾人抱拳一禮。
坐於上首的掌事慕子歸心內不悅,可這人是德高望重的前掌事力薦而來,他自然要賣他幾分薄面。
胡桃隔着面具悄然打量着來人,但見那人一身紅衫,前襟微敞,隱約可見健碩的胸膛。他渾身散發著酒氣與脂粉香味,看樣子像剛從勾欄院裏出來。因他站得遠,她未曾看清他的面容,剛要凝眸望去,竟見他迅速欺上前來。
他在胡桃身邊站定,毫不客氣地打量着她,末了拋給她一抹輕浮的笑:“喲,沒想到這裏還有位女子,瞧這身段,嘖嘖,比怡香院的花魁還有料!”
說話間,他越發貼近胡桃,倏然伸手要挑下她的面具,但見一道寒光閃過,他的腕間便多出一條紅線來。
他吃痛收了手,定定地瞧着胡桃,唇邊笑容越發璀璨:“還是個剛烈的性子,很合我意!”
他這廂還要羅嗦,卻聽上首掌事的發了話,只得尋了空位站好。
掌事慕子歸倒也是個爽快人,並無一堆繁冗客套,向眾人介紹了來人,說他頂了十二人中的哪一個缺便散會了事。隨後眾人陸續而散,畢竟各自都有任務在身。
這營中加上主事共有十二名營使,依各自手段按時辰排了序,各自都戴了面具,從不以真容示人。然而那名輕浮花哨的男子竟頂真顏而來,令胡桃有些訝異,臨行前不由多瞟了他一眼。
好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人竟像鬼似的飄到了她面前,抬手摸着下巴眯眼而笑:“嗯,真想瞧瞧這冰冷的面具下是一副什麼樣的容顏,想必能配這般好身段的,必是傾城之貌吧?”
胡桃冷冷瞧着他,卻也不動怒,片刻后丟出了冰冷一句:“嗯,本人的相貌自然比不上公子這般絕麗無雙,倘若公子是女兒之身,那宮牆之內必定有您的一席之地!”
她並非諷刺,這話是發自肺腑的大實話。做了這麼多年的營使,她時常潛伏於達官顯貴府上暗中監督他們的言行,雖談不上閱人無數,卻也有些見識,至今還真沒遇上長相如此貌美的男子,其實就連她所見過的最為美麗的女子也不及他。
那人聞言,不由挑唇而笑,顏容越發的俊美。他朝她抱拳頷首道:“姑娘真是好眼光!”
看來這人不僅輕佻,而且還很自戀,這令胡桃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時候不早了,若無它事,都請回吧!”掌事慕子歸見這二人磨嘰不肯離去,眉心一皺,下起了逐客令。
胡桃不再搭理這位自戀輕佻之人,隨即身形一閃,片刻之後人已到了秘道之中。
她才走沒幾步,便聽身後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心知來者何人,便止步回身,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問:“不知掌事還有何吩咐?”
來者便是這暗騎營掌事慕子歸,他未着面具,定定地望向她,低低喚了聲“月詠”。
胡桃身形一滯,冰冷地回了句:“若無公事,那我便回了。”
“且慢,昭王府的差使你且小心,我總覺着他這次遇難生還有些不大尋常。”慕子歸見她轉身欲走,忙閃到她身前,平淡的語氣里夾雜了複雜的情愫。
“多謝掌事提點。”胡桃回了一句,用手中未出鞘的短劍推開了他。
“月詠,雖說你做此等事熟練老道,可這一次,我總有些擔心。”他擰眉看她,眼眸中飽含了擔憂與不舍。
面具下的胡桃唇角微挑,對他這番說辭很是不屑:“擔心什麼?怕我像掌事你一樣假戲真作么?我可不是像你那般多情的人!”
她話音未落,人已閃出老遠,慕子歸瞧着她遠去的身影,表情落寞。他心知她向來隱忍,這些年在外人面前如戲子一般唱念做打,除了他,沒人知道她的真性情,只可惜如今連他也摸不清她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