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人飲水
豫王半是寵溺半是責怪,語氣流露出不滿“玉輪!不可以沒大沒小的。”玉輪郡主衝著豫王撒嬌道“哎呀五哥!三哥可都還沒說我呢。”
皇帝並沒理會玉輪,只是對張拂莘道“好了,今天發生了什麼,你可以都與朕說。”豫王輕柔的鼓勵道“有皇兄在,你大可不用怕。”
她的心裏平靜安定下來,舒口氣“今日晨時,妾身正在用早膳,突然一個小太監進來,神色匆匆的叫我去伴駕,反覆催促,妾也怕陛下等急了,於是便跟着他走了,還沒出去他又讓晚兒她們留下,帶我往樹林裏走,說是陛下在狩獵。”
張拂莘在努力回想着“進了樹林裏越走越深,妾發覺不對勁時已經晚了,然後豫王殿下及時趕到,賊子與他過招之間就跑了,殿下便護送妾身回了營地。”
貴妃聽完后忙問道“你可看清楚那個賊人長什麼樣了,還能認得出來?”
“能認出來,那人長着一雙連眉闊鼻和寬下顎,眼睛不大也不小。”平心而論,站在面前叫她認她是能認的,只是這長相大眾,她只能儘力形容。
豫王忽然想起了自己交手打鬥的畫面“才人想想,賊人來的時候可有帽子嗎?”
張拂莘眼睛一亮“帽子,他把偽裝的帽子扔在了林子裏,陛下快派人尋找,沒準還能找到。”那頂太監帽必定是出自於宮中,這是一條十分重要的線索。
皇帝吩咐道“高士,這件事交給你去辦。”高士忙不迭道“是。”隨即立馬轉身出去了。
場上早已有人聽得心怵,這個張拂莘福大命大居然逃過一劫沒死,都靠瞎貓撞上死耗子,平白無故冒出一個豫王,不論如何,這件事絕不能敗露出來。
玉輪郡主眨了眨眼疑惑道“現在去找能找到嗎,萬一賊人自己回去撿走了怎麼辦。”
張拂莘想了想“不會,這個林子裏很大,他一個人搜尋不亞於大海撈針,其次他返回現場容易被人抓到,想必是個人都不會冒那麼大風險回去。”
“原來如此呀。”玉輪突然發現她順口接了張拂莘的話,一時之間閉嘴。
此時趙瓏華合乎適宜的嫣然一語道“陛下,時候不早了,您白日時騎射就過於疲勞,這件事要等高士那邊進展,陛下不宜太過操心。”
唐晚還沒來得及告訴張拂莘今天趙瓏華在圍場賽馬一舉得寵的事情,當場被晉為容華。
趙瓏華本就是武將之女,得承家門風範精於策馬,她今日換上了鮮艷的馬布裙,腳上穿着簡潔幹練鹿皮靴,除了一對綠貓眼耳墜,其餘的不過是以金玲系在發上,面容也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她更為明艷動人,在賽馬場上,英姿颯爽,韻味十足。
伏身馬鞍的她像是一團烈火般,艷陽也不如她一半耀眼,飛眉如髻,朱唇猶血,從皇帝身旁驚艷躍出,這種風姿漂亮得讓原本伴駕在側的林選侍襯映得黯淡無光,望塵不及。
她要求與皇帝賽馬,要是她贏了,就有資格與帝王宗室男子們一同參與狩獵,連皇帝都怔住了,這個要求真是聞所未聞,自古以來都不會有女子參與狩獵這項活動。
趙瓏華的馬本來就比皇帝小一圈,加上皇帝騎的是名品良駒,一下就把她甩在身後,但趙瓏華那一番馬術漂亮至極,整個人就如怒放的薔薇,華麗而張揚。
她在這場比賽里毫無意外的輸掉了,可皇帝卻龍顏大悅,不僅同意她的要求,還當場晉了容華的位分。
有了趙瓏華的溫聲軟語在前,皇帝的確是覺得乏累了,於是道“令太醫好好照顧張才人,余者都回帳篷休息去吧。”
趙瓏華不禁傲然相視,她明白比起去憐憫安撫張拂莘,自找厭煩,他更想觸碰自己烈火那樣的明艷,尋求公務外的輕鬆,男子向來如此,擁有佳麗眾多的帝王越是,只是這些情感自然不會在面上表露出來。
皇帝帶着趙瓏華一走,眾人自然而然也都做鳥獸散了,這份傲然挑釁如烙一樣,不着痕迹的扎在張拂莘心頭一角,再無二人能體會余留的微妙。
這頂帳篷裏頭只剩下擁翠閣主僕時,唐晚捧上一個精緻的紅木食盒過來,擺出幾樣美食,裏面是清燉雲腿,珍珠圓子,蒸雞脯,雖是簡單菜式但也色香俱全。
張拂莘餓了一整天,早中晚膳都沒吃,徒撐一副疲憊的身體,不過她卻沒立馬去動,只是詢問“供應膳食的時間早過了,這飯是哪來的?”
到了米蘭圍場裏,所有嬪御們的飲食都統一按時供給,過了時辰便是沒有,因為這裏隨行帶的御廚要供給太多人了,除了皇帝妃嬪們,還有宗族親眷,無法完全顧及,所以品階低的嬪御只能按規矩供給。
唐晚隱含愉悅興奮道“這是豫王殿下身邊的隨從小陳交給奴婢的,說知道您一天沒進食,忽而想起於是順便,差遣送來這些。”
張拂莘懷抱謹慎之心,用筷子翻了翻裏面的菜,小陳確實是豫王身邊的人,那麼這食盒應該沒問題,她的性命是才撿回來的,總不能又輕易丟掉了。
這三道菜都是很清淡的肉菜,非常適合她現在的身體狀態,吃了兩口,心中忽而泛起涼薄與酸澀,皇帝內寵眾多,那麼多有美貌有才情,身份高貴的女子討好於他,自己實在太過微不足道了。
前個晚上許下榮華富貴又如何,第二天轉眼即拋諸腦後,哄他開心了又得到許多名貴的賞賜,因為別人一句預言誣陷就又把她禁閉起來,哄得開心又樂意帶到圍場,捉摸不透猶如海底針一樣。
說來自嘲,豫王是唯一一個能想到她餓不餓的人,可是,只是他的身份與自己不過是兩個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張拂莘忽而彆扭,本自詡冷情,現在卻為了虛無縹緲的東西,憑空生出這些,真是魔怔。
不過一天,林子裏的帽子就被找到了,其實周圍樹林實在是大,又沒方向,但從晚上開始,就有多少人打着燈籠不合眼的開始找,皇帝的旨意沒人敢怠慢。
那頂帽子專屬於太監服飾,於是一層層追查,卻很快傳來一個雜役小太監畏罪自縊的消息,他在死前承擔下了所有罪責。
聽到這個消息,張拂莘非要親自去看,證明屍首不可,在皇帝同意下,她只看了一眼便咬牙“又是個被推出來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