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反正信了
“我們的檢查是嚴格按照程序來的，我們的工作也受到相關部門的監督。”在攝像機面前，葉正文盡量耐着性子，“群眾投訴，我們就要調查取證，給群眾一個說法。”
“那麼再請問，相關部門是什麼部門？如何監督，能否給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這年輕男子不卑不亢，可是語氣卻有點步步緊逼的意味。
葉正文開始覺得有些下不來台了，此時正站在無名子大廳中，距離門口不過數米之遙，他們的對話，自然也落入門口圍觀群眾的耳中，群眾中已經有不少聲音開始響應這年輕人。
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原先還道這年輕人是事先安排的，可越聽越不對味，連忙阻止道：“喂，你幹什麼的？”
葉正文眼中閃爍出幾分疑惑，這人難道不是與電視台一夥的？那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公民，一位普通的人民群眾。”年輕人嘴角微微翹起，“怎麼，有人規定，群眾不能向領導反應問題嗎？”
“你……”這工作人員傻了眼，他都不知道這年輕人怎麼混進來的。
女主播卻是臉上一喜，其實她剛才已經發現陳臻跟了進來，只是並不明白陳臻的意圖，而且覺得這人看起來十分順眼，便沒有提醒其他人。現在看這情況，這趟採訪竟然有料可挖！
“你是哪個單位的？”陳曉源板起臉，“快走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見攝像機還在拍攝，揮手道，“不要拍了！這家店馬上給我停業整頓！”
“陳科長，你們這樣恐怕很難令人信服吧？”年輕人又說道。
秦元急了，這年輕人正是陳臻，秦元根本沒有料到，陳臻竟然跟這些衛生局的人杠上了，如果被他們知道陳臻的身份，以後無名子還有好果子吃嗎？
秦元連忙說道：“小兄弟，衛生局的檢查也是走程序的，你就不要摻和了。”
陳臻笑了笑道：“沒事，我只是希望，衛生局有個說法。”
“什麼說法？你是無名子的人嗎？還是他們找來的幫手？為什麼要給你說法？”陳曉源瞪了陳臻一眼。
“這麼說，不是無名子的人，就沒資格了解真相是吧？”
“我們的檢查結果就是最好的說法！就是真相！”陳曉源目光閃過一絲悍色，“我看你是成心來搗亂的吧?小鄭、小羅，把他給我請出去！”
秦元暗自着急，可是又不能當眾說明陳臻的身份。而門口圍觀群眾的聲音開始熱烈起來，顯然大家對於陳曉源的做法有些不滿了。
“慢着！”葉正文插話了，這麼多人看着，倘若真將這年輕人趕了出去，恐怕他這衛生局副局長明天就要寫份報告了。葉正文打量了陳臻一眼，道：“小兄弟，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歡迎人民群眾反應情況。”
葉正文發話，陳曉源自然就不會再擅作主張，只能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着陳臻。
“好！”陳臻道，“我想請問，食品的檢測根據什麼標準，由誰來監督，群眾有沒有權力知道？”
“這個嘛，我們的衛生檢查是依據國家最新頒佈的衛生檢測標準，樣品也會由專業的人員進行化驗，但是化驗的過程不可能完全公開，其中也涉及到一些相關部門的機密。至於監督，我們的工作是由縣委監察室監督的，一切的程序都是合法的。”葉正文臉上露出笑容，“小兄弟，你應該相信政府，為人民服務，是我們一直貫徹的宗旨。”
“化驗過程是不能公開還是不能完全公開？能否讓群眾參與檢測的過程？”陳臻不為所動。
“這個……原則上是不允許的。”
“這樣是否有可能出現一些貓膩？”陳臻道，“比如說原本是合格的，可是宣佈的檢測結果卻是不合格？”
葉正文臉色一變：“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葉正文開始感覺有些頭痛了，他坐上這個位置好幾年了，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居然被一名普通的群眾逮着問話，還問得他開始有些犯難了。“我保證，我們的化驗人員是專業的，檢測結果也是真實可靠的！我相信檢測結果是公正的。”看了陳臻一眼，他的心裏實在猜不透陳臻的來路，在眾人面前又不能影響衛生局的公信力，只好模稜兩可地打太極。
“如果不相信呢？是不是也只能接受官方公佈的檢測結果？”
葉正文聽陳臻這麼說，開始有些惱了，原本聽說這次要拿無名子開刀，電視台也會來拍攝，特意來此秀一秀，準備在電視上露露臉，不料竟然碰到陳臻這種找茬的人物。本來也沒人會注意到檢測方面的事情，可是這年輕人竟然抓着這點不放，讓葉正文大為頭痛，只好說道：“我說過，我們的化驗人員是專業的，檢測結果也是真實可信的，我們是不會拿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開玩笑的。”又看了陳臻一眼，道，“至於你信不信……”微微一頓，接道，“我反正信了！”
陳臻暗自冷笑，面上卻不露聲色：“好吧，那我想問問，檢測結果沒有出來，為何要停業整頓？沒有確實的證據，僅僅憑一些投訴，就讓無名子停業整頓，是否有失偏頗？停業期間的損失，又由誰來賠償？”
葉正文開始有些不自在了。之前收到上頭的消息，要給這無名子一點苦頭嘗嘗，他原本認為這只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檢查了半天，從環境上完全找不出下手的地方，而現在在這麼多人面前，更是被這年輕人問得無話可說，這讓他這張老臉往哪裏擱？何況，這年輕人看起來才幾歲呀，二十還是十幾？枉他葉正文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竟然會被這小孩子問得差點啞口無言。
“葉局，我看，這人八成是無名子這邊的。”陳曉源附在葉正文耳邊道，“我看不用管他，我們是按程序辦事，上頭也怪罪不了。”
葉正文眉頭緊鎖，繼而舒展開來，臉上再次露出笑容：“小兄弟啊，你說的沒錯！我從來就沒有說過，要無名子馬上停業整頓，我們做事情也是講證據的。”
葉正文的確沒有說過，那些話都是陳曉源說的。
“葉局，這……”
陳曉源正想插話，又被葉正文打斷：“我們就是需要像小兄弟這樣的人民群眾，來向我們反映問題！”轉頭對秦元說道，“今天的檢查到此結束，秦老闆，你們可以繼續營業了。三天之內，我們的檢測報告就會出來了，到時候會通知你。”
“好的好的。”秦元連連點頭，“謝謝葉局！”
“小兄弟，怎麼稱呼啊？”葉正文笑眯眯地問陳臻。
“我說過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公民。”
葉正文愣了一愣，他問別人的名字，尤其是一名普通群眾的名字，還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的，沒想到在陳臻這裏碰了個軟釘子。不過他混跡官場多年，自然也明白如何收斂情緒。於是拍了拍陳臻的肩膀，說道：“嗯，很好！”
檢查既然已經結束，衛生局一干人等自然不會繼續逗留，葉正文笑呵呵地帶頭，一群衛生局的工作人員帶上無名子的檢測樣品跟在他的身後，向門口走去。出門前，陳曉源還回頭看了陳臻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善。
他們剛剛出門，門外驀然響起了陣陣掌聲，也不知是歡送這群身着制服的公務人士，還是其他的什麼緣由。
而門內的無名子員工也歡呼了起來！他們第一次發現，竟然還有人敢跟政府部門領導對着乾的，而且這人還是他們認識的陳臻！
秦元依然不動聲色，因為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還在餐廳里，陳臻的身份暫時還不能暴露。
卻見那女主播對陳臻道：“你好，請問，能接受一下採訪嗎？”
陳臻微微一笑：“不用了，我不想影響這裏的營業。”摸了摸肚子，“說起來，真有點餓了，乾脆在這裏吃飯算了。”看了女主播一眼，“不介意的話，一起在這裏吃個飯，這裏的飯菜很不錯的。”
女主播沒想到陳臻竟然會邀請她，不禁臉上微微一紅。她也算頗有些姿色了，平常見過的帥哥也不算少，可是卻極少見到像陳臻這樣的，他是那樣的年輕，卻又有着強大的氣場。尤其剛才陳臻與葉正文一番對話，更是讓她感覺陳臻與眾不同。還在想着應該怎麼回答，卻聽旁邊一位工作人員道：“什麼？你剛才沒關攝像機？”
“對啊，你又沒叫我關。”攝像師一臉無辜。
這工作人員瞪了攝像師一眼：“還站着幹什麼？回台里剪輯去！”
女主播對陳臻露出一個抱歉的眼神：“不好意思哦，我得回台里了。”
“那就下次吧。”陳臻點了點頭。
女主播正想問陳臻電話，卻被那工作人員一把拉走了，出門前還回頭看了陳臻一眼。
在秦元的示意下，無名子的員工並沒有主動過來招呼陳臻，不過卻不約而同地朝陳臻投來佩服的目光，原先就聽秦元說過，陳臻這男孩相當特別，包括開店的很多想法都是受到了陳臻的啟發，原本他們還有些不信，今天見識了陳臻與衛生局幹部的針鋒相對，總算開始感覺到，秦元所言不虛！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無名子又開始正常營業，已經關閉許久的音樂也在店裏響起。
雖然由於這兩天接連被相關部門檢查，導致流失了一些客源，包括店外的桌椅和遮雨蓬都被沒收了，不過適才的一幕，還是相當振奮人心的，許多圍觀的群眾也都選擇進來用餐，他們並不知道無名子命運如何，不過，他們覺得陳臻適才說的很有道理！
既然沒有證據證明無名子衛生不合格，那他們又為何不敢在無名子用餐呢？
放眼鳳山縣城，還有哪一家快餐店，能夠像無名子一樣，讓人覺得吃飯也是一種享受？
當然，也有些嗅覺比較靈敏的傢伙，從今天發生的事情中，也看出了一點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