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指揮官和糾結的軍需官
揚起一尾嗆人的煙塵滾滾，一輛敞篷式全地形吉普車正全速馳騁在無人的荒路上。
車上只坐着兩個人。在主駕駛座上執掌方向盤的，是葛盡之前才剛在辦公室里打過照面的女上司——赫麗安，而葛盡他自己則只能老老實實得待在副駕駛座上，一邊欣賞着沿途飛速倒退的荒涼景色，一邊和這位女上司有一句每一句得搭着話。這會兒的他已經脫下了那身軍校生的迷彩制服，換上了一件乾淨的白色襯衣和格里芬制式的酒紅色“指揮官服”外罩大衣，後者是所有指揮官必有的制式服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變相算作是格里芬指揮官們的身份證明了，顯然這麼身裝扮很合葛盡的胃口，這一路上他在副駕駛座上就沒有安分過一刻，不是在拉衣擺就是在整袖子，要麼就是伸直了胳膊打量自己的模樣，然後樂得咯咯直笑。看着他這副截然不同於剛才在辦公室里努力緊繃出的模樣，赫麗安也不自覺地咧起了嘴角。
“喜歡這身衣服么？”她明知故問道。
“特別喜歡！”葛盡回答得毫不猶豫。
“聽你剛才說得那麼篤定，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鐵了心得一定要來格里芬當指揮官？”赫麗安又問。
“為了能填飽肚子。”絲毫不繞圈子，葛盡無比坦誠得開口道，“我家是單親家庭，老爹在我還少不更事的時候就甩下我和我媽，跟着一個我已經記不清樣子的女人一塊兒離開了我們所在的城市，從此杳無音訊了。我媽是在移民隊裏出生的，一直沒接受過什麼像樣的教育，所以幹不了什麼高薪水的工作，但一家人兩張嘴總得養活吧……於是她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就起了床，推着個小板車去賣早點，等過了飯點就去附近人家的家裏做家政服務，晚上再繼續推着小板車出去賣一點小手工製品，有一點沒一點得把我慢慢拉扯大……等懂事以後我也想慢慢幫她分擔點生活的壓力，但我的腦子也笨，書讀不上去，同樣只能幹力氣活來幫家裏多賺點零錢，後來還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告訴我，說有一所軍校即將開始對外招收生源，進行為期三年的就讀和訓練后，如果順利畢業的話就可以去那些安全承包商麾下找工作，其中福利待遇最好和對家庭補貼最高的就是戰術指揮官，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成為戰術指揮官，這樣我媽就不用再那麼辛苦得忙東忙西了，可以雇個小保姆照顧一下她自己的生活，平時閑着沒事嘛就發展點什麼興趣愛好。挺好的。”
說這些話時，閃爍在葛盡眼中的滿是喜悅和舒心的光彩，似乎是最後那段關於母親未來生活的光景想像讓他的心情變得格外得好。側過臉去看了眼笑得十足燦爛的葛盡，赫麗安微微一笑，然後不再說話了。
在一陣引擎沉悶的低吼聲中，全地形車再次提速，向著道路延伸向前的盡頭飛速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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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看着眼前這位抱腿蜷縮在庫房陰影中的灰發女孩，伊水惜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今天嘆的第幾口氣了。
“45小姐……”在心裏斟酌着措辭，伊水惜再次小心翼翼地嘗試着向女孩搭話，“你已經在這裏待了整整一天了，既不吃飯也不喝水，如果長期這麼下去，在缺少用於轉化成能源供應的可消耗物的情況下，你的邏輯核心會慢慢降低運轉速率並最終宕機的……而且這種硬性宕機很容易引發一些不可預料的錯誤，可能還會對你的身體機能造成什麼更嚴重的二次傷害……所以無論如何請先去吃點東西吧。要不，我陪你去醫務室也好，待在醫療艙里思考人生的話既舒服又不用擔心會對身體和邏輯核心造成什麼負擔，不是挺好的么……”苦着臉的她幾乎是在用“懇求”的態度對面前的這位灰發女孩說著關心的話，但後者卻全然不甩她的好意，只是依舊默默地蜷腿坐在那裏，既不出聲，也不動彈……就像是已經被“關機”了一樣。
“唉……”
眼見此情此景，伊水惜知道，自己的這次嘗試又告廢了……無奈之下，她又深深地長嘆出了一口氣。
這裏是位於格里芬總部東南方向上的後方轄區指揮部，原轄區編號空白，長期處於閑置狀態……話雖如此，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從總部空降一個見習指揮官過來，為了應對不時之需，所以像這樣的閑置指揮部都會配備一個同樣處於見習階段的軍需官來管理後勤部門，負責指揮部的日常維護，保證指揮部隨時都能投入使用……而伊水惜就是這裏的見習軍需官，今天是她領證上崗的第二十六天。如果要簡單歸納一下她此前二十四天的工作內容和生活狀態，大概就是起床吃飯、四處閑轉、澆水種菜、熄燈收攤。
直到第二十五天，也就是昨天……這種一成不變的無聊生活才終於有了轉變。
轉變的起因，是有一隊從前線方向上開來的工程隊突然到訪了指揮部。據帶隊的負責人說，原編號為【A9T4】的前線轄區因為鐵血的一波果敢之攻勢而慘遭淪陷，負責該轄區的作戰梯隊已全軍覆沒，指揮官本人也戰死在了火線上，沒能撤下來，於是基於總部的調令，需要將原【A9T4】號轄區的權限信息和認證記錄全部轉移到這裏來。從今往後，這裏就是新的【A9T4】號轄區了——只是現在暫時還處於凍結狀態。
看着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們扛着各種裝備一路小跑着衝進了主樓里，伊水惜自然不會跟着過去摻和。
一是她跟過去也沒用，作為軍需官的她並不懂這些技術層面的東西。
二是她發現，這裏除了自己和那幫漢子們以外，還有另一位客人……
一位隨着工程隊一塊兒“空降”於此的……戰術人形。
灰色的及腰長發，用發束紮起的側馬尾，罩在白色襯衣外的黑色帶帽外套搭配一雙成套的黑色露指手套，連帶着下身的裙子、絲襪和運動鞋也是同樣陰沉的色調，手上還緊握着那柄填充有.45英寸ACP手槍彈的UMP通用衝鋒槍，名為【UMP45】的戰術人形就這樣默默地站在工程隊成員們的身後，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直到所有工程隊所有人都衝進了指揮部主樓后，伊水惜才回頭看到了這位毫無存在感的戰術人形。
“啊，你好！”她趕緊向對方伸出手，同時笑着說，“我叫伊水惜，是這裏的軍需官。請問你是？”
“……”
然而，沒有任何想要搭理伊水惜的意思，UMP45就這樣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往伊水惜的身後走去了，留下一臉懵逼的伊水惜在原地保持着伸手的動作，笑容僵硬……正好這時，先前那位工程隊的負責人拿着一摞表格要來找伊水惜簽字，一看她這副失了魂的樣子，再往旁邊一轉頭，正好看到UMP45消失在牆邊上的背影，於是這位看似無比生猛的粗獷漢子愣神也露出了一副便秘似的表情，走到伊水惜的身邊來，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妹子，看開點，別在意。這個人形是我們工程隊在接到總部通知說要去轉移A9T4號轄區指揮部內的所有信息資料時，發現躲在庫房角落的，鑒於總部那邊說要把這個人形也放到這裏來，所以我們就帶着她一塊兒上了路，結果一路上甭管誰去找她搭話，這個人形始終都是繃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誰都不搭理，反而差點把幾個本就話癆的哥們憋出抑鬱症來……天知道她是在哪兒受什麼刺激了。我建議你閑着沒事最好也別去招惹她，直接交給以後要來這裏就任的指揮官來處理就好了。他們好歹專業點。”
“問題是現在還不知道這裏啥時候會有指揮官來就任……難不成就這樣一直扔着她不管么？”
“嘛，我也就只是說個建議而已，具體想做什麼都是你自己的事。對了，請在這裏簽個字。”
這還不算完。
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這才剛過一晚上，今早她就接到了從總部那邊發到自己互聯模板上的委任通知：
“已任命第三軍事素養培育學校應屆畢業生【葛盡】為A9T4號轄區的新任見習指揮官，現解除A9T4號轄區的凍結狀態，下發工廠生產間的傳輸、轉換與再生成模塊的激活許可，下發轄區內警戒網絡的使用許可並捆綁指揮官【葛盡】為最高權限用戶，下發應急資源配給用渠道的傳輸、轉換與再生成模塊的激活許可，下髮指揮部臨時管理權限的二級激活許可並交由指揮官【葛盡】進行代行副官指派的自由選擇，下髮指揮部臨時管理權限的三級激活許可並捆綁軍需官【伊水惜】為權限授權用戶。特此通知，克魯格致。”
緊跟着這封郵件一塊兒被發送到她互聯模板上的，還有一則通訊申請。
發來申請的對象，是她名義上的頂頭上司：赫麗安圖絲小姐。
“準備開門迎客。”**里，赫麗安只說了兩句話，“我和見習指揮官已經在去你那兒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