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們會被凍死嗎?
“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也配叫我黑哥?”黑蛇氣勢洶洶地沖唐宋吼道。
此時,一群騎着摩托車的青年男女在公路上互相追逐,飛速行駛,恰巧路過此地。車隊末尾的一名車手看到黑蛇毆打唐宋,不由扭頭多看了一眼,等他再回過頭來,發現自己已經駛入了對面車道,一輛大貨車正迎面而來,車手來不及多想,猛地往左歪去,摩托車迅疾衝下路基,路基下正是一個險坡,摩托車高高飛起,一直飛出去十幾米,騎手在空中和摩托車分離跌落在地,摩托車則飛落到一個變電站屋頂上的變壓器上,幾個刺眼的電火花閃過,伴隨着一聲爆響,一團火焰騰空而起。
事故切斷了山上一連串通訊基站的電力供應,很大範圍內的手機沒有了信號。
行經車輛中有人看到事故停了下來,撥打報警電話和120,但是都無法撥出。
無人注意到摩托車手造成的事故,他的隊友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又有車輛駛過,駕車的司機減速觀看黑蛇毆打唐宋。於小飛指了指過路車輛,提醒黑蛇:“黑哥……有人在看——”
黑蛇惡狠狠地掃了周邊一眼,態度略有收斂,他命令夏炎道:“把這打開,進去!”
夏炎打開了冷藏車車廂門,與唐宋一前一後狼狽地爬進車廂,黑蛇與於小飛也跟了進來。
黑蛇盯着唐宋:“我看你有些面熟。”說完他一把撮住了唐宋的衣領:“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你是我隔壁畫廊的人!”
“我只是在那兒打零工,給人家送個畫兒裱個畫兒什麼的……”唐宋慌忙辯解。
但黑蛇不聽唐宋的辯解,他對夏炎說:“看來不是你的事兒,你先滾到外面去等着!”
夏炎只好下了車。
黑蛇再度對唐宋大打出手,嘴裏罵著:“你是不是警察的眼線?是不是你報的警?你來找我幹什麼?還要拿老子再立新功嗎?”
唐宋被打得說不出話,滿地打滾,眼看滾到車廂邊上,黑蛇一腳把唐宋踢到車廂外,唐宋痛苦不堪,在地上掙扎,半天爬不起來。
黑蛇蹲在車廂邊上,腦袋伸出車廂外,他點了一支煙,悠悠地問唐宋:“說,是不是你報的警?”
說時遲那時快,唐宋突然躍起,狠狠地關上了一扇車門,車門重重地撞在黑蛇腦袋上,黑蛇仰面倒下,於小飛慌忙去扶,嘴裏叫着:“黑哥!黑哥!”
唐宋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緊接着關上了另一扇門,從外面插上了門閂!
夏炎在一旁看呆了。
車廂里傳來了砰砰的撞擊聲和含混不清的叫喊。
“走,先離開這裏!”唐宋說完率先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位置,夏炎也哆嗦着進了駕駛室。
“開車!開車!”唐宋的語氣帶着驚慌和憤怒。夏炎用顫抖的手扭動鑰匙啟動車子向前開去。唐宋不知是被黑蛇打得還是又犯病了,似乎疼痛難忍,他雙目緊閉,身體顫抖,左手抽搐時無意間觸動了冷凍按鈕。
冷藏車向更偏僻空曠的地方駛去,逐漸消失在地平線。
後車廂里傳來黑蛇狂暴的怒吼和拳腳碰撞車廂四壁的巨大聲響,再加上偶爾會有車輛從旁經過,司機或乘客無意的一瞥都讓夏炎心驚膽戰。
夏炎把冷藏車開上了車輛稀少的山間公路。
夏炎抬手擦去流出的鼻血,身上疼痛有所緩和的唐宋也不時輕撫臉上被黑蛇打過的地方。
處在黑暗中的黑蛇不斷踢打車廂,大喊大叫威脅咒罵。
“夏炎!停車!給我停車!老子這次對你夠客氣了!都沒去找你家裏人!再不停車,別怪我不客氣!”黑蛇大吼。
“黑哥!壞了,他們開冷氣了!”陳小林驚慌大叫。
媽的!真開冷氣了?”黑蛇怒火更盛,“姓夏的!你活膩了!你想凍死老子!?”
但夏炎和唐宋聽不清楚黑蛇在喊些什麼,夏炎看着身邊經過的車輛問唐宋:“這些車裏的人,不會聽到吧?”
唐宋愣愣地看着前方,過了一會兒才回答:“現在的車隔音都很好,風噪也很大,坐在車裏是不會聽到的。”
“黑蛇的車還停在那裏——”夏炎擔心地說。
“這個黑蛇下手太狠了!”唐宋似乎沒聽見現在說什麼,自顧自地說了這麼一句。
夏炎忍不住抱怨:“我早跟你說過這人心狠手辣!你非要見!”
“你不見他,他早晚也要找你麻煩的!”
“這下倒是見了,你說怎麼辦?”
唐宋長嘆了一口氣,手摸着前額,閉上了眼睛。
夏炎又問:“這下怎麼辦?”
冷藏車車廂內,於小飛已經被凍得打哆嗦:“黑哥,太冷了!溫度太低了!”
黑蛇突然感到了恐懼,他自己開過冷藏車,知道車裏的溫度很快就會降到零下,他對陳小林說:“咱們得想辦法出去,過不了多會兒,溫度會降到零下十八度!”
於小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牙齒打着顫喊道:“黑哥!打電話!打電話找人來救我們!黑哥快打電話!”
黑蛇如夢方醒,他哆嗦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但是手機沒有信號!
被摩托車撞壞的變電設施負責周圍很大一片區域的通訊基站供電,基站斷電導致周邊移動通訊全部癱瘓!
陳小林顫抖着問黑蛇:“黑哥,我們會被凍死嗎?”
“媽媽,我回來了。”
天色將暮的時候,唐依依放學回到家裏,高高興興地和媽媽打招呼。湘南剛剛做好了晚飯,她盛好飯端到桌上,叫依依先吃。依依問要不要等爸爸,湘南說:“依依,你先吃吧。你爸爸最近在廠里調試新機器,天天回來也沒個準點。你小姨在醫院裏,還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吃飯。”
“媽媽,這個周末,我上完鋼琴課也去看姨夫吧?”
“你小孩子就別去了,你姨夫還在監護室,去了也不讓見。”
“媽媽,我的鋼琴課,該交學費了吧?培訓班都貼出來了。”
“我會跟老師說的——”湘南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跟依依說:“依依,這個鋼琴課,咱能不能先停一停?反正……反正學了這個也沒什麼用處……”
依依放下了剛剛拿起的筷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顯然是十分委屈:“我就要學!我就要學!學這個沒用處?那學什麼有用處?我以後還要考音樂學院呢……”
依依說著,淚珠滾滾而下:“我要告訴爸爸!你不想讓我彈琴了!拿你手機來!我要給爸爸打電話!”
唐宋接到依依電話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和夏炎拉着黑蛇已經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遊盪了兩三個小時。唐宋努力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又清了清嗓子,才按下了接聽鍵。
依依帶着哭腔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唐宋努力換了一副笑臉,柔聲道:“怎麼了孩子?怎麼還哭上了?爸爸還有點事,要晚點兒回去。”
“爸爸,媽媽不讓我學琴了……”依依很委屈地說。
“不會的寶寶,媽媽都沒和爸爸商量,怎麼就不讓去了呢?爸爸早就說過,你喜歡的事情,爸爸一定支持……”
依依小聲問唐宋:“爸爸,咱們家沒錢了嗎?”
唐宋看了一眼夏炎,又轉移視線望向車窗外:“嗯…孩子,有錢沒錢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管。明天是星期六了吧?你照常去上課,爸爸送你去!你吃飯了沒有?”
“我還沒吃完……”
“孩子你先吃飯!爸爸保證你可以繼續學琴!聽話孩子!爸爸回家再說。”
跟女兒互道再見之後,唐宋收起手機,他暗地裏咬了咬牙,似乎下了某種決心。
“去你家吧,那裏人少。”唐宋說。
“車裏這兩個怎麼辦?要是放他們出來,我們死定了。”
“我們死定了?這個黑蛇為什麼這麼凶?”
“霸道慣了!欺行霸市放高利貸別人不敢幹的他都敢幹,也沒人敢惹他。”
“放高利貸?難道你也欠他錢?”
夏炎嘆了口氣,拍了拍方向盤:“借他的錢買的車,算是還不上了!利息越滾越高!”
“你怎麼會去借這種人的錢?”
夏炎嘆了口氣:“我當時也是被他們坑了!當時我買車還差三萬塊錢……”
“為什麼不去辦分期付款?三萬不難辦。”
“分期手續費很高——後來也想辦分期來着,黑蛇他們騙我去打牌,結果把我的錢都贏走了!後來只好借他的錢!”
“他們在車廂里,不會缺氧吧?”
“車廂里是通風的,不會悶死的。”
“嗯……好一會兒沒聲音了。”
夏炎冷笑道:“裝死誰不會?”
唐宋咬了咬牙:“先去你家吧,那裏人少,就算他們叫也不會有人聽見。”
夏炎把車開進自家院子停下車子,趴在方向盤上問唐宋:“怎麼辦?這個仇算是結下了,得罪了黑蛇,我們以後算是沒法混了。”
唐宋沒有遲疑,立即回答道:“他要是活蹦亂跳地出來,我們就死定了!凍死他個狗日的!哪個是冷凍?把冷凍打開!”
夏炎猛地抬頭,一臉驚恐:“你要凍死他?我不想殺人!!!”
唐宋語氣里突然透出了兇狠的味道:“也不一定凍死他,起碼叫他出來不能動手,凍他五分鐘吧!真把他凍死了,我們到哪搞紙去?還怎麼印鈔票?”
夏炎忽然一聲驚叫:“壞了!什麼時候打開的?!”
夏炎說著慌慌張張地下了車,跑到車廂尾部來回踱步,手足無措。唐宋跟着下了車,問夏炎:“怎麼了?”
夏炎哆嗦着說:“冷凍早就開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開的——他們可能沒命了……”
唐宋半是安慰半是防備道:“黑蛇這傢伙太壯,也許沒事呢!你拿把扳手來!”
夏炎從駕駛室取了扳手,和唐宋壯着膽子來到車廂尾部,看着車廂門想開又不敢開,猶豫不決。
唐宋咬咬牙,看了一眼夏炎手中的扳手,沖夏炎點點頭。
夏炎握緊了扳手,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唐宋壯着膽子打開了車廂門。
冷藏車廂內一片黑暗,十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