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冬天你好
三蠻子從路山口中得知栗子被遣送回家內心釋懷不少,這也許是他從老家出來以後聽到的唯一一個值得安慰的好消息了吧!
世事變幻莫測,沒想到短短就這麼一年多年的功夫在三蠻子身上竟然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看着來來往往的汽車,三蠻子本該清脆乾淨的心靈硬是被這個現實的社會蒙上了一層厚厚的PM2.5。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路山還是客氣的問出了這句話。這似乎是一句多餘的話,也是一句無奈的話。
現實一點理解就是我混不混與你有何干係,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以後再無牽扯。
“剛出來就想賺點錢回家風光一下,然後在老家蓋房子娶媳婦。可是現在混成這樣也沒臉回家了。我這人最怕就是兩件事,一是怕麻煩別人,另一件事就是怕灰頭土臉回家鄉。人就是愛攀比,尤其是在農村更甚。好事壞事只要前腳出門後腳就傳遍真箇。我就聽不的親戚朋友說閑話,索性就這樣在外面漂泊還落個清凈,哎”,三蠻子口雖這麼說,可是他心中卻是萬般無奈,誰不想回家,可是一窮二白的回家就丟不起那人。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有錢了你就裝大尾巴狼,滿世界給別人講道理說成功學。哪怕你即時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都有人欣賞你還有崇拜你。你若沒錢那你道德再高尚別人都當你是大傻叉。
生活總會把你擊打的破碎不堪,而家鄉就是你最好的療傷聖地。無論外面多麼精彩,多麼美不勝收終究有一天你會發現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在外奮鬥久了並不僅僅是為了生活而奮鬥,有很多時候就是為了向家鄉那些人證明自己,你還是是個人物。
“行了,哥們,你要見着栗子就帶問個好,我也知道這個問候也是挺多餘的,但是都見了面了我要是一句問候都不帶不夠意思了。這輩子可能就無緣再見了。像我們這樣活着不見也好,不然相互之間見了面也是彼此的累贅”,三蠻子說完眼中滿含淚水,房間裏面傳來了小孩哭泣的聲音,三蠻子簡單的點了點頭便跑回了屋裏。
沒多久屋裏就傳來胖女人的哀怨聲,不過聽聲音這好像是胖女人在抱怨小孩不懂事。
路山、周衛兵和陳小軍感覺到了一種作為闖入者的羞愧。屋裏哀怨的聲音他們彼此都對於他們來說太熟悉了,小時候在家父母就是這樣吵個沒完沒了,等他們長大了對於這種吵鬧厭煩了也麻木了。
路山他們三人不打算再回屋裏和三蠻子告別,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勸解那種謾罵的場面。不管是憐憫也好還是傷心也罷,現實的生活容不下那麼多的多愁善感,忙碌的生活會把一切的都抹平,那些讓你感覺生不如死的瞬間也終究變成別人口中稀疏平常的閑談而已。
他們三人招呼沒打就離開了三蠻子的住地,他們不想打擾原本就與他們無關的生活,他們沒有必要也打擾不起三蠻子的生活。
人生若如初見,很多人的第一面也許就是人生的最後一次相見。路山覺得有點好笑,這麼大費周章的找到了三蠻子可到頭來卻僅僅是為了幾句如此平淡的寒暄與問候。
和想像中的淚流滿面,慷慨激昂的互道衷腸場面相比,這樣平淡無奇的生活才是生活原有的模樣。況且對於一個只有初中文化並且已經被生活折磨的遍體鱗傷的三蠻子來說那種慷慨激昂的場面似乎也顯得太不符合實際。
栗子臨走的時候告訴路山如果在長沙能遇見三蠻子一定要勸他脫離卡門組織,好好走正道。直到今天見面以後路山知道三蠻子不需要勸誡,路山覺得此時三蠻子所做的事比任何一個道貌岸然的正經人做的事都要光明與偉大。
當路山他們三人回到畫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多。進入畫村的土地就能聞到空氣夾雜着魚塘的氣味,這種久違而又熟悉的味道讓路山他們三人又興奮了起來。
周衛兵幾日不見小琴心裏面早已滿懷思思念,他匆忙和陳小軍還有路山告了別便回房間了。
陳小軍回來了整個人也活泛了,他不急不忙有一句沒一句和路山閑扯。
“老路,今晚你也只能睡我那了,怎麼著你要不要先回去看看,你要回去哥們也豁出去了陪你一起回去趟趟道……”,陳小軍一臉假正經的看着路山,讓路山恍惚間差點就着了陳小軍的道道。
“得了吧,這大晚上的哥們就不回去看了,再說楊詩云和手機妹估計都睡下了,突然闖進去那多不好”,路山其實原本計劃自己一個人回去看一眼,畢竟這幾天在外面他無時無刻不惦念着楊詩云和手機妹。路山特想看看她們兩人,哪怕是看一眼也算是解了這幾日思念的饞。可是陳小軍要跟着去路山又沒了那個心境。
“哥們,你真這麼想的”,陳小軍這麼一說路山也笑了起來。
“小軍,你說的對,我先回房間看看,等會我就到你房間找你”,路山故意用話堵陳小軍,想通過旁敲側擊的方法讓陳小軍望而卻步。
“別介,老路,這大晚上的哥們還真怕你扛不住,哥們陪你去就替你扛”,陳小軍一臉壞笑的越說越來勁。
“那還是算了,都這麼晚了為了兄弟的安危着想還是明日再議”,路山掉頭手扶着陳小軍身體朝着陳小軍房間走了去。
第二天一大早路山滿懷期待的掏出了房門鑰匙,打開房門的那一刻路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這讓他回想起第一次去胡莉莉房間聞到女人特有的香味,他覺得此時他的房間至少也應該瀰漫著一種香味。
房間窗帘拉的沒有一絲縫隙,冰冷的空氣竄去鼻孔。路山急忙打開燈光,可當燈光亮起的那一刻路山心卻涼了半截。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被子上還放着一張紙條。
路山打開紙條看了一眼然後癱坐在了床上,楊詩云走了,手機妹也走了。
路山飛快的跑到了畫室,可是畫室也沒有楊詩云和手機妹的身影,路山這才確定兩個女人有預謀的離開了他。
路山明白這是因為自己的貪心和猶豫不決導致的。楊詩云和手機妹都不想成為那個被拋棄的人,所以她們兩人商量了以後決定都要離開這裏。
這表面上看起來是兩人平和的離開了這裏,但實際上兩人都對這段感情開始謙讓起來,她們越是這樣謙讓這段感情就越難有可能。路山只覺得內心滿是愧疚與糾結,一個男人又怎麼會忍心傷害兩個如此心懷善意的女人。
路山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個大耳光,他只覺得陽光變的暗淡,空氣變得憋悶。心裏面一陣陣的酸楚,路山就這麼不經意間嘗到了心痛的滋味。
“老路,你丫的這麼抽自己非得把自己抽傻了,你要想抽哥們可以幫忙的呀”,陳小軍一直猥瑣的跟在路山的身後,見路山自己抽自己立馬上去勸解。
“別介,這事還是不勞你費心了,哥們就是想試試這抽自己究竟什麼感覺”,路山還是嘴硬,生怕陳小軍知道他是因為惋惜楊詩云和手機妹抽的自己。不過被陳小軍這麼一打岔心裏面的陰鬱少了許多。
楊詩云和手機妹的離開讓路山的心一下子就空蕩蕩的,他畫室也沒心情去了,索性就回家狠狠的睡了一天,路山躺在床上腦海中全是楊詩云和手機妹。
破事就像大姨媽,總在你不經意間就來了,讓你猝不及防。如果不去看什麼賺大錢的破項目,如果早點回來,如果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這世上唯一能擁有的就是當下。
晚上的時候陳小軍,周衛兵和徐陽來了,他們買了一堆吃的,還特意準備了兩瓶二鍋頭。
“哥們,別憂傷了,這人走了再找回來就成”,周衛兵一把就將路山拉了起來。
“是呀,再說他們也沒走遠,楊詩云和何俊傑聽說去了何俊傑他媽媽找的畫室,就在大學城附近,要說手機妹那就更近了,她就在……”,徐陽沒說完陳小軍就用腳踢了踢徐陽。
路橋起來好巧不巧就看到了陳小軍用腳踢徐陽。不過此時路山也沒了心情去猜測他們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就是有點累,好好睡一覺舒服多了,哥們沒你們想像的那麼脆弱”,路山說完拿起剩下的小半瓶二鍋頭直接喝了起來。
路山知道再憂傷一會這些吃的和他基本上就沒什麼關係了。4個人一頓狼吞虎咽,就一根煙的功夫,一瓶二鍋頭就被4個人干光,一堆零食也被消滅了一半。
“老路看你這胃口哥們也就放心了”,陳小軍抹了抹嘴上的油立馬又動手打開了第二瓶酒。
“失戀和餓肚子比起來那失戀真算不什麼,哥幾個贊同不贊同”,陳小軍邊分酒邊感慨。
“小軍,你丫的從哪裏的得出的結論,你不知道為伊消得人憔悴嗎”,徐陽不同意陳小軍的順發直接就辯駁起來。
“哥們,看來你是有故事的人呀,得了,今晚我有酒你有故事,咱們喝起來”,陳小軍拿起一次性酒杯又美滋滋的喝了起來。
要說過苦日子就是這樣,有了吃的喝的什麼傷心事也不想了,幾個人風捲殘雲般吃喝了起來,屋子裏只剩相互敬酒“干”的聲音。
轉眼間氣溫驟降,凜冽的寒風一夜間就吞噬了這座城市,昨天還穿着短袖,一個晚上很多人就將棉衣翻了出來,有一部分自認為抗凍的人還穿着單薄的衣服走在路上瑟瑟發抖。
大部分人都蜷縮在厚厚的棉衣裏面,進入了冬眠狀態。畫村也因為冷空氣的到來變得安靜又蕭條。只有在陽光明媚的日子大家才願意出來走動走動,沒有陽光的日子大家只願意呆在畫室和和宿舍。
異樣的寒冷讓人走哪都不願意久坐,因為坐着時間一長就感覺寒氣刺骨。各個畫室開啟了禦寒模式,條件好的畫室就開啟了空調,可是這裏大部分的畫室條件都不怎麼好,為了抵禦寒冷畫室就在畫室燃起了炭火。
隨着天氣變冷路山感覺自己的感情也進入了冬眠期,沒有了往日的激情。這段時間,它既沒有去找楊詩云也沒有去找手機妹。路山不厭其煩的將破碎的情感慢慢拾起。從失敗中重生的感情無疑就是給自己脆弱內心蒙上一層厚厚的灰。路山漸漸的感覺自己失去了愛一個人的本能。
沒有了愛的動力內心就會變得堅硬冰冷。我們祈禱着生活給我們溫暖,柔軟我們冰冷堅硬的內心。可是沒有冷酷的殘忍對比又何嘗能體現出幸福的溫暖。
百無聊賴的生活進入繁雜的過渡期,大家都開始了漫長的情感冬眠。所有人中只有李舌頭過的最充實。
李舌頭現在的作息時間完全顛倒了,他白天睡覺,晚上在網吧做網管。黑白顛倒的生活不但沒有讓李舌頭變瘦,反而讓李舌頭越來越胖了。人家說地溝油吃多了人就容易虛胖,李舌頭就是天天在網吧吃地溝油做的快餐變得越來越胖。李舌頭白天是總是精神萎靡,到了晚上才有點神采。
胡婷最開始和李舌頭過這樣的日子覺得無憂無慮挺快活,可是時間長了她再也受不了了。在熬過了她人生中第60個通宵以後她毅然決然和李舌頭分了居。
現在胡婷和胡莉莉住一起。胡婷搬出去以後李舌頭把房子也退了。他晚上在網吧上班,白天就到處找地方睡覺。
路山這裏順理成章的就成了李舌頭的住所,白天路山一出門李舌頭就在路山床上睡覺,每當路山晚上回去的時候還能明顯感覺到被窩是暖的。
但每次這時候路山心裏總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假若是一個女人路山鐵定不嫌棄,可是每次想到兩個大男人睡一個被窩總覺得怪怪的。
兩個人輪番睡一個被窩被子和床單盡然有了反光的功能,路山知道那是人身體污漬摩擦出來的形成的油污。路山看到床單有反光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再允許讓李舌頭在他這裏睡覺。
李舌頭失去了路山這個庇護所也沒有地方可供他睡覺。李舌頭找了幾天房子可是沒有另他滿意的,便宜的條件不好,環境好一點的他覺得一個人花那個錢太奢侈。大家都說李舌頭就是地主命,天生摳門。
經過深思熟慮李舌頭帶着生活用品去了網吧。李舌頭覺得網吧是最划算,無論冬天還是夏天都是空調開放。剛有這個想法李舌頭心裏面多少還是有些許顧慮,畢竟他只是一個打工的,沒有老闆的同意他也不敢擅作主張。可眼下沒地方可去不住網吧又能上哪去。
可出乎意料,網吧老闆知道李舌頭準備住在網吧這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笑得很開心,做生意的人笑裏面總藏了一些骯髒的想法。
“李胖子,你在網吧幹了也有幾個月啦,你丫想住在網吧住就是的,不過得把這當家看待要收拾乾淨,別和那些網蟲一樣半個月都可以不洗一個澡,看到有什麼活能幫上手的手腳勤快一點”,網吧老闆瘦瘦的,留着黑鬍子,講話的時候嘴裏習慣的叼着煙。由於煙味太濃,每次熏的他的眼睛都是半開半閉狀態。
“老闆,這太感謝您了,你這麼仗義我一定好好乾,我這就喜歡家的感覺,只要住這我一定把這裏當作家一樣看待,收拾的比我家還要乾淨”,李舌頭胖臉笑嘻嘻的,心裏面也是萬分感動。
其實老闆平時不怎麼大方甚至有點摳門,不過這次老闆算是仗義了一回,李舌頭心裏面暗自發誓要好好乾報答老闆。
“哼,你小子別盡吹牛,男子漢說到就要做到,知道吧”,老闆臉一黑,一副兇狠的嘴角立馬就顯在了臉上,接着他叼着煙就開始點櫃枱裏面的現金。
要說商人就是精明,網吧老闆能讓李舌頭在這住肯定是有打算的,他暗地裏算計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讓李舌頭住網吧就好比給網吧免費找了一個24小時全天候的網管。
雖說李舌頭只有晚上班,但是李舌頭白天只要在網吧那就是一個現成的網管,每每想到這裏網吧老闆就會情不自禁的為自己的精明讚歎。
李舌頭從住進網吧開始就像一個隱士,大部分時間呆在網吧都是深居簡出,大家也各自忙碌着備戰聯考,漸漸的似乎都忘記了李舌頭的存在,只是偶爾想去上網的時候就聯繫一下李舌頭幫忙開個會員號。
天氣越來越冷,眼看着灰濛濛的天就要下雪,可是這雪偏偏就下不來。萌萌的細雨一下就是半個月,陰冷潮濕是這個冬天給人最直接的感受。
城裏來的學生都窗上了舒適的羽絨服,可是路山他們這群人卻只能毛線衣外面再套毛線衣。這麼穿是厚重而不溫暖。
穿着這麼重的衣服就感覺身上綁了幾塊磚頭一樣。城裏的學生都笑話他們是米其林。路山他們一開始不知道米其林是什麼意思,還以為米其林是很時髦的外國稱呼,每次城裏學生笑話他們是米其林的時候路山他們都會回以友善的微笑,每當這時候城裏學生就更加笑的開心。
路山他們很想知道這幫城裏人他們究竟笑什麼,可是這東西又不好直接去問,因為這樣問就會顯得他們太無知。
農村人到了城市或多或少都會有一種自卑感,也正是因為這種自卑感讓這座城市多了很多讓人無奈而又心酸的奮鬥故事。
但對於涉世未深的學生來說自卑感讓他們將面子和自尊心當成了一種不可侵犯和跨越的隔離帶,並在他們的外表下形成了一層厚厚的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