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第一次任務
在北京開往成都的列車上,他獨自一人躺在卧鋪上,起先只是略微的反胃,後來身體又不斷發抖,胃裏的脹痛感蔓延而來。他攥緊了拳頭,想到了再也回不去的家,想到了自己無處可去,也只能晝夜未眠地接受這份煎熬。他在火車昏暗的光線中,靜靜地盯着走廊,查票員每次經過都會令他心驚膽戰。他本能地以為所有人都能看穿他的肚皮裏面裝的是什麼,膽怯地捂着肚子,在不同的恐懼見遊走,皮膚、骨髓、手指、腳掌都彷彿在滲着死亡的血淚。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沉默得異常。
罷了罷了,熬過去便好。快下車之前,游原按照杜正峰的吩咐大口大口地吃了香蕉和菜油,從自己的糞便中撿出了那100克*。之後順利接了頭,游原的第一次任務就這樣完成了。
戒心嚴密的緊箍咒套在了整輛麵包車上,車上的四五個人,坐姿僵硬,即使車都開了一個多小時,他們也沒顧上換姿勢。漫天的冷光是這輛車的燃料,敦促它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杜正峰看着游原,一會思緒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發出一聲輕微的嘲笑。車裏的人一下子把目光集向了杜正峰。玻璃窗外的黑夜貫穿了他整個人,然後從他身體裏又跳到車窗外。
“還是你最可靠了啊,阿原。”這語氣並不是對游原的肯定,而是對帶給他們這些恐慌的手下的失望。
游原想說什麼,又停住了口。
一旁的井蓋不安地安慰着杜正峰:“大哥,別生氣了,幸虧我們跑的早,不然現在早被抓走了。”
“是啊,我闖蕩江湖這麼多年,還能輕易地讓那幾個警察給我撩了?”
不知為何,以往發生這些事,游原都沒有太大的感覺。但這次,他面對窗外洶湧而來的黑夜,他感覺到有一雙強有力的手,要推翻這輛麵包車。?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杜秋鳴都能感受到在黑茫茫夜色之中的降落感,毫無徵兆地,讓她從噩夢中驚醒。也正是這樣的氣息,籠罩在她所住的公寓裏,即使這裏的人不少,即使這裏白天黑夜顛倒,即使這裏無時無刻不在發亮,這房間、住所依然讓人黯然神傷。只不過住在這裏的人毫無所覺罷了。
剛進門的墊子上,擺放着亂七八糟的鞋,有精緻的高跟鞋、滑稽的圓頭皮鞋、髒兮兮的球鞋,無論如何,他們都以各樣形態躺在地上,或者說,散落在地上。
如果你剛進這間屋子,請不要被裏面的煙味和嘈雜聲給嚇到,這就是常態。當你順着香煙的氣絲一點點追尋方向,你會一一路過走廊——客廳——餐廳——然後,你會看到一個面無妝容的女孩抽煙的樣子。她有着茂密的黑髮,一雙大眼睛殘留着16、7歲小女孩的美麗,只因嘴邊的那口煙讓她的青春之火在其間熄滅,臉上的絨毛短促而蒼白。她穿着紅色的弔帶背心,領口低到快看到她毫無波瀾的前胸,但因其膚白,總讓人覺得紅色的領口下面,有兩顆嬌艷欲滴的*。她的背後不遠處就是濕漉漉的刷碗池,粘着沙拉醬的盤子、裝着米粒的碗,渾濁地躺在一起,彼此以一種扭曲的姿態依偎在水池裏,泛着油膩膩的光。暖洋洋的燈光像花灑一般傾慕地舔着屋子裏的每個人,為他們鍍出了一道光暈。他們都普通極了,卻又各自承載着秘密。別人的你不必知道,那位抽煙的女孩,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這一日一如往常,這裏的留學生聚在餐桌上,打着各種撲克。一個夜晚各式各樣的牌玩了又玩,桌子中間放着小瓶裝的水果酒,輸了的人就要接受懲罰。杜秋鳴一手拿着煙,一手拿着牌,那隻拿着煙的手時不時挪到她的臉邊,映着她的臉頰。這裏吸煙的人不少,但她吸起煙來,總讓人覺得煙味特別濃郁。
最終,牌種還是落到了鬥地主上。
“對五。”一旁的陳妃甩出兩張毫無緊要的牌。
“四炸。”杜秋鳴輕盈地往桌前湊,她的面容靈巧、鮮明。如果你只看她拿着牌的樣子,你會覺得她是個為了贏得勝利而單純開心的少女。
“對五你都炸?瘋了吧?”陳妃綳直了身體,嘴上鮮艷的口紅生氣起來格外顯眼。一旁的人也湊過來,緊緊盯着陳妃和杜秋鳴,一個是地主,一個是小農民,小農民把地主的對五給炸了,太不給地主面子了吧!剩下兩個人都好奇地看着杜秋鳴,其中一人道:“怎麼,牌這麼好嗎?”
“是啊是啊。”杜秋鳴開心地說道。
“這麼不收斂,一會有你好受的。”陳妃剛做好的指甲在牌中間晃來晃去,好不耀眼,杜秋鳴一震厭煩湧上心頭。
“六炸。”陳妃也甩出去了炸。
“五個九。”
“六個三。”
“天王炸!!!!”
“……”
“哈哈哈哈哈。”杜秋鳴又亮了亮自己手裏僅剩的一個三,然後輕鬆地甩出。
“耶!”小農民們開始歡呼。
陳妃的濃妝如果不悅起來會格外猙獰,所以杜秋鳴快速推過去酒杯,“喝喝喝喝。”小農民們見勢起鬨,“地主輸了喝三杯。”
整個屋子裏都寫滿了“陳不悅”。
意大利時間凌晨三點。就在這時,杜秋鳴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陌生號碼。”
中午的那段時間,從公寓到中央車站,杜秋鳴像往常一樣,買票上了車。她買票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儘管在上車前一直都沒有猶豫。她特地換了新的衣服,噴上了濃郁的香水,把包里的煙仍在了床上才出的門。
她乘坐紫色的地鐵線,要去一個她自己都沒怎麼去過的地方。狹小的車廂把她的香水味收集,濃郁得她自己都快要吐了。她終於下了車,抖了抖身子,從地鐵站里走了出來。和陽光一起迎面而來的,是她的父親,杜正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