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程蝶(二)
黑暗,周圍一片黑暗,指尖微微泛涼,流沙般的質感從手心流向手背,微微包裹着自己的身體,帶着淡淡的濕潤。程蝶閉着眼睛,輕輕屏住呼吸,她很無奈,她明白自己已經踏進死亡的地獄之門裏了。
她的周圍都是流沙,她的心裏全是絕望。
她第一次感受深埋沙土是什麼感覺,在她原本的想像中,被活埋應該是極度難受的,像是被死神惡鬼硬生生拖進地獄的深淵裏,腐朽的白骨緊緊地扼住自己的喉嚨,身體被紫色枯藤緊緊纏住,體內的氣體絲絲溢出,腦海一片空白,直至失去意識和整個世界。
但是此刻,沒有想像中的那種致死的窒息感,也可能是她一直屏住了呼吸的緣故,她的四肢還能輕微的搖動,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耳朵里已經被沙子塞上了。
原來被活埋也沒有那麼痛苦啊,程蝶心裏默默地想到,那這曾經的酷刑也沒有多了不起啊,或許對待死之人也是一種解脫吧。
她的心裏已經不去想與死亡有關的東西了,畢竟自己與死亡的距離已經很近了,還不如做最後一次人生思想的放空吧。
用錢坤的話說,自己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人總該體會體會這種感覺。大概除了謝婉劉成風趙佳雨之外,誰也理解不了錢坤的這種錢式幽默,趙佳雨也不好說。
不過自己這也算體會過了,大概一輩子就這一次吧。曾經經歷過那麼多,確實也沒有類似的情況,每次跟惠越帆去這兒去那兒的,時間長了自己確實也習慣了,到最後似乎還挺享受這種逃亡追逐的感覺的。
流沙順着身體滑動着,那種想像中緊密的壓迫感並沒有傳來,可能是自己離地表並沒有那麼遠的原因,也可能這種情況的感覺原本就是這樣,誰知道呢。
她閉着眼,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自己除了感知到周圍的沙在滑動之外毫無其他感覺,她感覺自己體內的空氣已經快要消耗殆盡了,這口氣是她最後的求生慾望,現在終於可以平靜的窒息死去了,雖然算下來自己已經三十左右了,但事實上也就二十五過了幾年而已,大好人生還沒有體會過。
算了吧,這麼大個沙漠自己可能逃不出去的,自己也梅雨什麼辦法,沙漠做墓地也行,但是這個世界並不是說進來就進來的地方,忌日也沒人能來看看自己,世上的人能記住自己的也沒有幾個,能記住的大概都會只記得自己是個女魔頭而已,這麼想想自己的人生還挺可悲啊。
自己做了這麼多事情也沒有多傷天害理,只是被媒體誇大了一些而已,從為求生迫不得已變成了窮凶極惡罷了,但自己並不後悔。
“越帆。”程蝶閉着眼都感覺到眼前一陣暈眩般的發黑,腦袋裏嗡嗡地冒着震響。雖然這樣,但她腦子裏依舊想着這個名字,可惜呀,自己的目的就是此,可最終還是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
四肢漸漸僵硬,體內的氧氣供能嚴重不足,身體沒有任何力氣反抗將要發生的一切,只能被動地跟着流沙飄蕩。
“這樣就……死掉了嗎?”程蝶的耳朵鼻子裏已經被塵土灌滿,每根頭髮之間也填滿了沙子,一絲光線都感受不到,周圍一片黑暗。
程蝶心裏不住地感嘆着自己短暫的人生,一陣微風輕輕從臉上吹過去,清涼地像是在悲嘆。看吧,連風都在為我憋屈的人生鳴不平。
等等,風怎麼會感知自己的人生呢,不對,自己明明在地下的沙子裏埋着,怎麼會有風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身體下邊的沙子不再流動,周圍也不再有輕飄飄的感覺了,程蝶嘗試着輕輕抬起頭,發現自己再也沒有那種虛無的失重感了,她搖搖頭,把身上臉上的沙子都甩掉,輕輕呼吸,一股新鮮的氧氣順着氣管流進體內,一瞬間體內所有細胞都開心雀躍起來,她輕輕睜開眼睛,一陣刺眼的光沖入眼瞼,藍色的天空此時此刻無比的扎眼睛。
自己這是出來了呀,劫後餘生的程蝶躺在那裏一動也不想動,她嘴角一直上揚着,身體卻一點力氣也沒有。活着的感覺還是挺好的。
許久,程蝶坐起身來,拍掉自己身上的沙土,環顧四周的情況,她身處一個陽光背面的沙丘,周圍連片的沙漠和之前並無兩樣,不一樣的是正對着沙丘的不遠處,就是一片廣袤的平原,平原上微風輕輕撩起着薄沙,地面上一壟一壟的凹陷跟老家的耕田如出一轍。
這大概就是地圖上說的就是萬畝之田吧。終於到了,誤打誤撞,自己還差點兒丟了性命。
可是自己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呢?程蝶皺着眉頭想了好久都沒有想出什麼所以然來。
對了,錢坤張凌濤他們呢,自己到這裏來好像沒用多長時間吧?他們不會還在那裏挖坑找自己吧。
程蝶轉身,朝着沙丘上邊爬去。
“濤哥,你不能這樣。”幾分鐘之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沙丘那邊傳過來,程蝶仔細辨別著方向,腳步深陷到沙丘中去,艱難地往前走着。
隊友就在前邊,他們一直在交談,說著什麼隊友。原來沒能救下自己,濤哥心裏這麼愧疚啊,自己一直以為特種兵就夠堅強,像惠越帆就從沒在自己面前流過一滴眼淚,哪怕自己受的傷痛難以忍受。
……
“快走吧,”程蝶解釋了一番自己的遭遇,幫謝婉扶着錢坤,“就這麼兩步就能到沙丘的頂端了,在那裏就能看到我們心心念念的萬畝之田,那裏有耕地和房屋,說不定能有什麼補給。”
“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邊。”張凌濤還是想不明白,“要是底下都是流沙,這上邊的沙地就不會這麼堅固,或許就根本站不住人,可是我們在這上邊長途跋涉,一丁點兒問題都沒有;可如果不是流沙,程蝶怎麼上來的又解釋不通了。”
“先別想了,到前邊的屋裏救活這個人再說吧。”程蝶用力架了架錢坤,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