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回歸
西南邊陲的森林裏,一座小小的村寨里冒出滾滾濃煙,這裏原本是世界級毒梟文桑盤踞的老巢,這些戰爭之後留下的硝煙四周瀰漫,將小小的村寨籠罩起來,原本陽光燦爛的一天也看上去顯得壯烈慘淡,陰密的霧霾散佈,像是地獄門口籠罩的死亡氣息。
張凌濤坐在紀刃出事的房子前,眉頭皺成一片,他緊緊拿着手裏的水壺,極力地壓制着自己的情緒,他是個重感情的人,所有隊員的犧牲他都會傷心難過自責,在人前他總是強大的,因為他是隊長,背後他也會難受,那種難受是深到骨子裏的,他有時會在深夜找個沒人沒任務的時間地點喝得酩酊大醉,然後放聲大哭。
特種兵也是人,隊長也不是鐵打的。
‘但是這次不一樣,自己已經抓住那根繩子了,那根一端拴着小刀生命的繩子,但是為什麼自己就穩不住呢,如果自己能穩住,小刀肯定不會被毒蛇咬到腳踝,小刀的致命傷就是那處蛇的咬傷啊。
張凌濤心裏無比懊惱,而且越想越懊惱,那是自己兄弟的性命啊,自己的一次行動就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自己卻沒有把握住。
他惡狠狠地把水壺摔到了地上,水壺裏的水灑了一地,他曾經學過情緒管理,但是此刻的情緒如同洪水泄閘般不可控制,什麼深呼吸,轉移注意力都沒什麼用。
“啊!”張凌濤嘶聲大吼着,眼眶已經包不住眼中的淚水了,他大叫着,雙手緊緊握拳,朝着旁邊的樹錘過去,一拳一拳地打着,拳拳到肉,樹被他打地颯颯發抖。他自己帶出來的兵都看着他,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隊長這個狀態過。
“隊長,”老三從旁邊走過來,伸手拍拍張凌濤的肩膀,強行拉住張凌濤,把他拉到一邊,樹榦上已經留下兩個清晰的血拳印,他想要阻止他的行為,“隊長,戰友都看着呢,所有你的訓練出來的兵都看着你呢,你可是我們特戰小隊的魂啊,你不能垮,你垮了,我們小隊就垮了啊。”
“你放開我,”張凌濤咬着牙,喊道,“我他媽拉住那根繩子了,小刀可以活的,他可以活下來的,可他為什麼死了呢,為什麼!”
“隊長,這不是你的錯,這些都是文桑乾的,文桑也死了,小刀的仇也算是報了。”老三大聲安慰道,“跟你沒關係的,隊長。”
“文桑死得多痛快啊,小刀得多難受啊。”張凌濤的情緒稍微安穩下來,但是他依舊不能平靜下來,“文桑死的太便宜他了。”
張凌濤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他的手微微顫抖着,像是失去了什麼東西一般。他得牢牢地記住此時此刻自己的這雙手,就是在這雙手下,自己沒能救回來一個兄弟。
我再也不會在我手底下丟任何一個兄弟,我發誓。
……
張凌濤失魂落魄地走着,他身體彎曲着,像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一般,他的手又開始微微抖動着,他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意味着什麼,自己已經徹底廢了,這種打擊對自己而言,兩次就足以致命。周圍荒蕪的沙丘好像也在迎合著這種氣氛,風卷着沙輕輕飛揚着,吹得人身心俱疲。
“濤哥,你別這樣,”謝婉拉着錢坤,腳步拖沓,在沙漠上拉出了幾道腳步的痕迹,“你堅強一點兒啊,程蝶姐這樣不是你的錯啊,沙漠裏本來什麼危險都有,這不是你能左右的啊。”
張凌濤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腳步依舊機械地走着,他腦海里全都是曾經經歷的一幕幕,紀刃稚嫩的笑臉和他爸媽傷心的身影,程蝶舉着槍出現在黑雲城的門口,程蝶幫着他們度過的一個個難關,還有自己的兄弟惠越帆,他現在不知道是生是死,自己卻已經挺不住了,人都是有極限的,自己已經到頭了。
要是兄弟們知道了他們的大哥現在是這副模樣,他們也會很失望吧。
“濤哥,你別這樣了,我們現在就得靠你了,錢坤這樣根本沒有行動能力,”謝婉耐心的說著,嘴裏不斷地喘着粗氣,“我連槍都打不準,我們三個不能沒有主心骨啊。就算程蝶姐不在了,我們還是得繼續走啊,去找你的戰友,找異形谷的出口,我們是要回家的啊。”
張凌濤腳步一頓,抬頭看着前方的沙漠,他心裏明明知道翻過這個沙丘就是萬畝之田,穿過那裏,就有補給,就能活下去,可是他就是提不起動力來。
“濤哥,”謝婉的力氣也用盡了,雖然錢坤已經瘦了好多,但是她一個女人,也頂不住烈日當頭,他們長途翻越沙丘啊,“濤哥等一下,濤哥,張凌濤!”
張凌濤愣住了,已經好久沒有人叫過自己的全名了,他獃獃地回過頭看着謝婉,眼神無光,像是丟掉了靈魂的不是錢坤,而是他。
“張凌濤,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謝婉忽然強硬起來,“難道你要靠我一個女人拖着你們倆走過整個異形谷嗎?要是指望着你,國家是不是就快要亡了呀。”
“保衛祖國,忠於人民。”張凌濤下意識地喊出一句口號,喊完之後他都驚住了,這句話是他在加入特種部隊的時候喊過的話,在部隊的時候每次行動都會喊,但是離開部隊之後的這些年,他從來就沒有提過這句話,但是這句話是刻在自己骨子裏的話,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這是句誓言,忘記誓言就是丟失自己。
“醒醒吧!”謝婉用盡全身的力氣,對着張凌濤喊道,“你是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戰士!”
張凌濤的腰漸漸挺直,眼神漸漸凝聚起來,嘴角微微抽搐。
“嗜血狼小隊隊長,編號零零七,代號頭狼。”張凌濤立正,不顧撕裂般疼痛的嗓子,大聲喊道,隨即降低嗓音,難受的說到“我又失手了,我能把程蝶拉上來的,我對不起她。”
“誰對不起誰啊。”一個聲音從沙丘上傳來,嗓音溫潤,像是一股清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