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逃跑
又走了一個時辰,正是太陽當頭,趙老婆子有些喘氣,便停下來,“兒子,咱們在這山腳下歇會兒,等會兒進了山,可要仔細些。”
方錦坐在地上,已將剛才的出村的路都背了下來,若是現在就跑,太容易被抓回來,不如等下進了山,鑽進深山老林裏頭,他們也找不到自己。
“錦娘,那陳玄武長得一表人才,身形又高大,也不算委屈了你。”趙老婆子見錦娘悶悶不樂似乎心裏有事,還以為她是在為改嫁難過,開導起來。
方錦聽到趙老婆子是在同自己說話,才回過神來,“多謝了趙婆婆還能想到我們方家,不不不,現在該改口叫他們方家了,以後錦娘嫁給那個什麼陳玄武,就是他陳家的人了。”為了怕趙老婆子生疑,方錦故意裝出一副順從的樣子來。
“這就好,這就好!放心,那獵戶虧待不了你,等成了親,你再加把勁,三年給他多生幾個大胖小子,肯定會對你更好!”趙老婆子一拍腦門,又接著說道,“對了,我與那獵戶說你是方家的女兒,不是方平的媳婦,你到時候可別說漏了嘴!”要知道嫁過人的女人,可不值這麼多彩禮,反正那方平死得早,怕是兩人也沒什麼夫妻之實,只是寡婦說起來難聽罷了。
想不到她方錦竟成了方家的女兒,分明是被百般虐待的兒媳婦,這杜氏為了錢還真是什麼鬼話都能開口。
管他方家還是陳家,她方錦就是方錦,才不是誰的人,想到等會兒進了山,她便能離開這鬼地方,心裏歡喜,“趙婆婆,我們這休息了也有一會兒了,不如早些動身吧,若是耽誤了時辰可不好。”
“誒喲,這是盼着見自己的男人了啊?好了,那也不耽擱了,老大,快走吧!”趙老婆子此番送人過去,獵戶也是要給好處的,想想到手的錢,找老婆子也加快了步子。
過了山腳,便算是真正進了山,這山比從外頭看上去還要大得多,山裡樹木叢生,不時還傳來鳥蟲的叫聲,山裡早上下過雨,地上濕滑,趙老大不得不放慢了步子,方錦的心思卻早已盯在山間的岔路上,這山雖然大,但平日裏山裡應該有人經常出入,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分支的岔路,這更是給她的出逃帶來了不少的優勢。
雖然不知這些岔路通向何方,但方錦早已下定了離開這裏的決心,走到一處陡坡,車推不上去,趙老大讓方錦下了車,自個兒走過去。
坡上濕滑,方錦到這會兒只喝了點清粥,腳一沾地就覺得兩眼昏花,可還是邁開步子勉強爬了上去。
“翻過了這小坡,就真是進了深山了,這山裏頭聽說還有豹子,我們得小心點兒。”
趙老大雖經常進山,可每一次都是提心弔膽的,再加之今天的山路格外難行。
方錦聽方老大這樣說,也有些害怕起來,可相比之下,她更願意冒險一次,顧不得其他,捂着肚子叫起來,“趙婆婆,我肚子疼!”
趙老婆子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出,“怎麼回事啊?”
“怕是肚子壞了……”方錦捂着肚子滾到地上,額角抽搐得叫出聲,“好疼啊……好疼啊!”
誰也沒在山裏頭遇過這檔子事情,看着方錦額頭上冷汗直冒也不是裝出來的,“你去後頭那草堆里解決一下,我們在此處等你。”
方錦心想着趙老婆子已經上了當,連忙捂着肚子去了草后。若是就這樣跑掉,他們定會帶人搜山,方才趙老大說山裏有猛虎豹子,方錦將計就計,把自己的鞋脫了一隻,扔在草里,衣角也撕了開來,劃破了手臂流出血來滴在地上,翻身將地上的草都壓得歪倒過去,還順手在地上刨出來幾個老虎的腳印順着東南方向去了。
等聽不見那邊的人聲,方錦撒開腿便跑起來,衝著日頭的方向跑着,想着千萬不要回頭,腳下濕滑,好幾次都險些摔下來,衣服被樹枝劃破了好幾道,手腕也見了血。
趙老婆子在原地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方錦的人,趕忙帶着方老大回頭去找,可那草垛後面哪裏還有什麼人,只見到了地上的一灘血跡,還有幾個碩大的老虎腳印。
趙老大嚇得丟了魂兒,叫起來,“救命啊!救命!老虎吃人啦!老虎吃人啦!”慌忙向山下跑過去,趙老婆子也不敢久留,跟在兒子後頭跑下了山。
方錦跑得沒了力氣,被一根樹枝絆倒在地上,膝蓋咯得生疼,日頭到了最西邊兒,再過一會兒,天色便要暗下去,可方錦覺得自己今日沒法趕在天黑之前下山了,可這林子又大,自己得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才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方錦這才意識到山林的可怕,猛獸的吼叫聲從遠處的林子傳來,而飢餓和寒冷正在慢慢將她侵蝕,方錦從樹葉上勉強聚了點水解渴,眼下能不能熬過今夜都尚且不知,若是她自己的身子在這山林里過一夜應該沒什麼難的,可是錦娘的身體虛弱,穿得單薄,又是大病初癒,在這初春的寒夜裏頭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方錦從地上撿了些乾草還有樹枝,勉強算是能躺了下來,辛虧是初春,許多蛇蟲還未出洞,要是放在夏夜裏,在這兒躺一宿,恐怕就沒命回去了。
夜色襲來,方錦肚子裏餓得打鼓,目之所及能果腹的東西都沒有,白日裏進山吹了風,這會兒腦袋沉重,臉頰滾燙,應該是又發燒了,方錦只覺得四肢酸疼無比疲憊,躺在自己搭建的“床鋪”上邊昏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不算踏實,方錦眯了會兒才覺得有人在撥弄自己的身體,慌忙之中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正趴在男人的背上,可把她嚇得個半死,自己這才剛出狼窩,難不成又到了虎坑裏?不對啊,這深山老林里怎麼會有人?
“唔……”方錦掙扎着想從男人的背上下來,才發現自己手上的傷口都已止住了血並且被包紮起來,這樣想來,他倒不像是個壞人,至少還沒有見死不救,況且這林子裏駭人得很,有個男人在,談不上救自己一命,好歹兩個人也算有個依靠。
男人聽見方錦的聲音,腳下一愣,回過頭看着她。
藉著山林里的月光,方錦見到了一雙黝黑的眼睛,瞳孔里閃爍着微弱的光,五官的輪廓清晰硬朗,這樣近的距離,以至於方錦能看到男人嘴唇乾得開裂,滲出血來。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繼續走着,這下方錦看他更不像是什麼壞人,只是有些奇怪,“你帶我去哪兒?”
無人作聲。
“你救我幹嘛?”方錦見男人不說話,又追問道。
可不管她怎樣問,這男人始終都一言不發,背着她兀自往山上走着。
許是方錦的話實在太多了些,男子終於在她的百般追問下開了口,“救你。”
兩人的交流在男子冰冷地吐出兩個字之後戛然而止了,男子對這山裡熟悉得很,不多久方錦便在靠近山頂的地方見到了一處院子,院子裏頭蓋了兩間房,還散養着幾隻雞,看男人開門的樣子,應該是到家了。
屋裏點着蠟燭燒得只剩半截,由此推斷男子應該是夜幕降臨之後出門撿到了自己,方錦半眯着眼睛偷偷打量着屋裏的擺設,牆上掛着獸皮和弓箭,一張床,一張桌,一張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是個獵戶……?方錦突然想起來那個陳玄武也是個獵戶,聽趙老婆子的描述,眼前的人和那陳玄武竟有七八分的相似,莫不是陳玄武救了自己……?
方錦頓時慌了起來,怎麼好不容易逃出去,還好巧不巧地被他給撿了回去,可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就是錦娘,不然他定是不會放自己走了!
“你是獵戶?”方錦試探道。
“恩。”男子把方錦放在床上,倒杯水喝了兩口。
燭火閃爍,屋裏亮着,方錦才看清他的臉,那雙眼睛明明很好看,可眼神里卻毫無光彩,像是一汪死潭,再掀不起什麼風浪。
方錦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陳玄武。”
果不其然,杜氏就是將自己賣給了眼前的男人,方錦肯定了自己的推斷,這陳玄武半夜出門,難不成是因為沒接到媳婦,找趙家算賬去了?
方錦躺在床上,下面鋪得是獐子皮,她已經好久沒有睡過如此舒適的床,困意襲來,也不管陳玄武會不會對自己圖謀不軌,又是一頭栽進了被子裏,她側過身子,想着現在陳玄武這裏好生修養一陣子,過段時間再下山也不錯,反正沒人會找到這裏來,再加之趙老大他們一定會以為是老虎吃了自己,就更加放心了。
“你。”陳玄武見她身體虛弱,本還打算給她倒杯水,沒想到她早已睡了過去,本是想藉著夜色出去打些野物,沒曾想野物獵不到,反而撿了個病怏怏的姑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