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一意孤行
七絕界高手如林，這一點李長靖早已見識過了，忍不住便掙紮起來，誰知身上大部分的脈絡都被小羅美封閉，元力和火髓又被天靈處的秘符鎮壓，半點動彈不得。
董元霜慵懶地應了一聲，遣退外面的稟報者，對小羅美道：“去把落霞飛裳拿來。”
小羅美又去衣櫥，拿了件奇異的法袍出來，不知是什麼材質編織而成，底下為燦爛霞彩，中間有一大抹彩虹似的青碧，正面看去光影流動，側看卻見襯底的霞彩映耀出千萬道交織的亮紋，顯然是件非同尋常的法寶。
董元霜換上法袍，指了一下床，道：“看好這個寶貝。”
“是。”小羅美應道。
“走吧，娘順道送你。”董元霜朝女兒說道。
董真真望了眼床上，和母親一起走出門去。
李長靖想要呼救，卻羞於此時的不堪，嘴巴張了張，終究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屋中一時靜了下來，小羅美掩上門，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身快步朝牙床走來。
李長靖豎耳凝聽周圍動靜，心中思緒急轉。
小羅美爬上床來，抬臉看他。
李長靖靜靜地盯着她。
“寶貝，輪到我們來樂一樂啦。”小羅美輕輕笑道。
李長靖默不作聲。
小羅美迫不及待地探頭下去。
然而之前的連番癲狂早就令李長靖的精力極度透支，始終疲不能興。
“怎麼一點都……”小羅美失望地抬起頭來，嬌嗔道：“喂，你不是這麼沒用吧？”
李長靖閉上眼，心裏拚命去想以往所見過的最噁心的物事。
小羅美心有不甘地又俯下頭去，許久之後惱火地直起身來，臉上一副想要吃人的表情。
“你急也沒用。”李長靖開口道：“已經被你家主子榨光光了。”
小羅美絕望地發出一聲哀鳴，忽然轉頭去看梳妝枱上的銷魂匣。
“這小妖女該不會想求助於什麼春丹眉葯吧……”李長靖心中一驚，忙道：“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小羅美立即回頭，“什麼辦法？”
“我修習過異術，只要你解開我身上的禁制，讓我能運提元力，立刻就能與你歡好啦。”李長靖滿臉發燒，騙她道。
“真的？”小羅美盯着他，哼道：“你休想跟我耍什麼花樣！”
“我能耍什麼花樣？”李長靖眨眨眼道：“脈絡全都被封住，連根手指都動不了，姐姐說這樣子能耍什麼花樣？”
“你說……只要讓你運提元力，你就能……能……”小羅美遲疑道。
“沒錯，只要可以運提元力，一切都不成問題。”李長靖陽光燦爛地微笑，只覺臉上的燒熱已經減退了不少，心中詫異，難不成自己真是塊說謊的料？
小羅美凝眉思索，終於道：“好吧，你若膽敢耍甚花樣，休怪姑奶奶立馬宰了你！”說著一手按在他的心窩處，另一手伸到李長靖頭頂，揭下了貼附在天靈處的秘符。
李長靖立即發現原本空空蕩蕩的道胎瞬間充實起來，稍微運提，元力便即跟隨着意念流動，心中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道邪符在作怪……”
小羅美曲指輕輕一彈，那符便化成了灰燼，又摸到李長靖底下，皺眉道：“怎麼還是這樣？”
李長靖充耳不聞，口中默念公孫智教給他的禁咒，只見遠處梳妝枱上的袖囊光華驟現，一道墨色的亮芒遙遙飛來，到了近前立即化作一張額生七角的猙獰面具，穩穩地覆在他臉上。
七絕覆的出現，李長靖立即感覺到無數奇異的力量蜂擁而來，雖然手腳依舊不能動，但他卻可以憑藉意念力摘下小羅美鬢髮側的一根翠綠簪子，凌空晃了幾晃，尖銳的那頭便遙遙對準了她白嫩的頸脖。
“解開我的脈絡。”李長靖冷冷道。
小羅美正在興頭上，分若未聞地繼續揉逗，直到李長靖控制簪子往下逼迫，在她粉頸上刺出了一個小孔，鮮血汨汨而下，她才乍然驚醒，目瞪口呆地望着身下戴了一張詭異面具的男人，再也不敢動彈。
“解開我的脈絡！”李長靖加重了語氣，見這妖女還是無動於衷，目光一冷，以念力控制着簪子往前一刺，鋒利的頭部瞬間沒入了後者的粉頸，幾乎進去半寸。
小羅美“呀”地慘叫，終於變得害怕起來，俏臉蒼白地求饒道：“哥哥饒命，千萬別殺我……”
“那就解開我的脈絡！”李長靖見她頸上血流如注，心中不忍，於是把簪子定住，但聲音依舊冰冷。
在巨大的死亡威脅面前，小羅美不敢再猶豫，伸出雪白的雙手在李長靖身上摸索了大半天，終於解開他身上全部給封住的脈絡。
李長靖迫不及待地坐起，將身上的小羅美推倒在旁邊去，為了防止意外發生，簪子依然停留在她頸側。
李長靖扯過被子草草擦乾身體，又在地上找到衣服穿上，便急忙去拿那隻通體如墨的銷魂匣，朝小羅美道：“開啟禁咒？”
小羅美略微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李長靖便念動禁咒打開匣子，見裏面錯落有致地隔出十多個大小不一、形狀不同的格子，格子裏放着形形色色的奇異物事，很快就在當中看到了那條星羅帕，立即拿出來，拿到妖女面前一抖，“這帕的禁咒呢？”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只有娘娘她自己才知道的。”小羅美可憐兮兮道，長長的眼睫微顫了一下。
“再說一遍。”李長靖淡淡道，心念遞出，懸在她頸側的簪子再次下沉，不僅擴大了傷口，還扯帶出了更多的鮮血，看上去很是有些慘不忍睹。
“啊！別……別……我說我說！”小羅美恐懼萬分道，急把星羅帕的禁咒說了出來。
這時突然聽到屋外有人叫道：“姐姐在裏面么？娘娘要我來取東西。”
李長靖心頭一緊，“叭”地將匣子合起，趕忙去梳妝枱上拿回自己的袖囊和法囊，把銷魂匣及星羅帕一塊收入袖囊中，同時四下張望，發現並沒有其他出口，除了唯一的一扇門，連窗戶都沒有。
小羅美緊張地望着他，見他突然朝這邊走來，不禁大驚，剛想掙扎，又顧忌頸上的簪子，顫聲叫道：“別……別殺我……我什麼都說了……也沒騙你……”
“騙沒騙我，要等證實了再說！”李長靖將她一把挾住，隨便在床上找了件袍子給她裹上。
小羅美心中的驚慌漸漸消失，仰起臉，兩眼水汪汪地望着他。
“姐姐快開門啊，娘娘還等着呢。”屋外的聲音催促道。
李長靖不敢再耽擱片刻，將小羅美頸上的簪子拔出扔掉，再迅速從袖囊中取出一顆化元丹給她吞下，止住傷口流血，這才施展起金剛琉璃身，猛地朝左邊的牆壁轟然撞去。
只聽“咔嚓”一聲，牆壁瞬間被撞出一個大洞，李長靖挾攬着小羅美隨後衝出，登時有大風迎面刮來，仔細望，原來身懸萬丈高空。
此時天還沒亮，上方星光點點，底下蒼茫模糊，但隱約能看出是片一望無際的竹海，果然到了巨竹谷。
李長靖並不意外，當即運提元力御風而飛。
事實上李長靖如今身為半步登仙的實力，是不能在懸空的，但因為他臉上戴着七絕覆，以往不可能做到的事，好像都不成問題了。
小羅美雙手抱着他的腰，把臉兒埋在他胸口，閉着雙眼，竟然好像十分享受的樣子。
李長靖迅速飛離懸浮在空中的迷鳥車，猛地心頭一震，原來前方的空中停着數十條船舶狀的長巨影子，周身丫丫叉叉，某些部位在星光下發出閃閃光芒，凝目望去，原來是一支支粗巨得驚人的弩炮。
“莫非這些東西就是沖霄飛舟？”李長靖驚疑不定，調頭打算飛往另外一個方向，誰知遠處的空中也懸停着一條條形狀相同的影子，均勻分佈，四面八方都被封鎖了去路。
“這樣走不掉的，沖霄飛舟威力大的嚇人，硬闖只有粉身碎骨。”小羅美軟軟央求，“好哥哥，你還是跟我回車上去吧，娘娘很喜歡你，不但不會傷害你，還會讓你天天飄飄欲死的。”
“閉嘴！”李長靖怒喝，環顧四周，果然無路可逃，再俯瞰底下，見茫茫中有一顆巨大的樹影，鶴立雞群地立在竹海之中，心中突爾一動：“是太碧，不如先到那裏躲一會！”當即向下斜掠，朝它飛去。
過沒多久，李長靖已經飛到了太碧的上方，他運轉元力，貼着太碧的主桿徐徐降下，很快便找到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巨巢，急急飛了過去，縱身躍入巢中，突然心中一震。
“不對啊，那個能發出彩虹的鏡子怎麼不見了？”
就在這時，只聽到沙沙聲響，好幾條粗巨的影子從四面襲來。
小羅美驚呼一聲，旁邊火焰躥躥，一條被赤炎熊熊包裹的掌罡已經被李長靖打飛出去，瞬間與幾條影子交擊在一起，火光閃耀處，竟然是幾條巨蟒般的綠藤。
“木系的功法？”李長靖一怔，立即認出這熟悉無比的法術來。
“火髓？”一個柔嫩聲音遲疑着喊道：“李長靖，是你么？”
“馬芊芊？”李長靖心中一震，只見一條俏影從竹葉的茂密處出現，正是昨天剛分開的馬芊芊，心中慌亂之下，連忙將臉上的七絕覆摘下，收入了袖囊之中。
李長靖意識到馬芊芊還沒有見過自己的樣子，心中又憂又喜，將身外的火焰收回體內，迎上去道：“姑娘是誰，怎麼會認識我？”
“你都成了大澤的名人了，還有誰不認識你呢？”馬芊芊飛騰到近前，趁着依稀的火光凝視着他的臉，片刻后鬆了口氣，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李長靖恍然大悟，如今到處都是自己的通緝令，令上還畫著自己的素描照，馬芊芊跟柔柔她們關係也極好，認識自己並不出奇。
李長靖不敢表露出認識她的樣子，小聲問道：“姑娘芳名幾許？”
“我叫馬芊芊。”
“馬姑娘。”李長靖道：“不知你到這裏來做什麼？”
馬芊芊絕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愁容道：“你的同伴和我的師伯，都被七絕界的人抓了，所以我一路追到了這裏。”
李長靖點了點頭，“她們被抓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也正是為此而來。”
馬芊芊大喜過望，她從徐懷柔那裏早就聽過了李長靖的很多事情，知道他戰力極高，而且身懷火髓這種強大的自然之力，有他幫忙，救人這件事的成功率，將會大大提高。
馬芊芊正想說點什麼，目光卻落在攬抱着他的小羅美身上，柳眉忽然一挑，道：“她是誰？”
“她……”李長靖趕緊將小羅美推開，喝道：“給我站好！”
小羅美不情不願地放手，低眉順目地站着，一副可憐兮兮地模樣。
“李公子，這是個妖物。”馬芊芊冷冷道。
“我知道。”李長靖忙道。
“知道你還和她在一起？”馬芊芊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惱怒，眸中竟然流露出一絲失望來。
“等等。”李長靖道，急忙從袖囊中取出星羅帕來，按照小羅美交代的禁咒開始頌念，將帕子朝空中一拋，只見紅光大盛，冰魅、徐懷柔、青妍等女孩和陳飛揚全都出現在巢中，個個皮膚呈着一股詭異的藍色，昏迷不醒。
“他們怎麼會……你救了他們？”馬芊芊又驚又喜。
李長靖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遲疑了一下，明知故問道：“說來話長，馬姑娘你懂得醫術么？”
“略懂一二。”馬芊芊謙虛道，連忙上前察看眾人傷勢，從隨身法囊中取出許多針具丹藥等東西，很快便忙得不可開交。
“禁咒沒錯，你可以走了。”李長靖轉向小羅美冷冷道，想了想把銷魂匣遞到她面前，道：“這匣子和那條帕子你都可以帶走，如果再拿來害人，定不饒你！”
小羅美一愣，接過銷魂匣，又收了星羅帕，卻仍在巢中磨磨蹭蹭地獃著，若有所思。
“怎麼還不走？想等我改變主意么！”李長靖瞪眼道。
“你叫人家怎麼走嘛？這裏到處都是沖霄飛舟，一個不好就會被射得渣都不剩的。”小羅美嬌聲道。
“別想耍花招！”李長靖厲聲道：“再不走就不讓你走了！”
“不讓走那就不走唄。”小羅美嘻嘻一笑，面上竟然一點害怕都沒有。
李長靖臉色一沉，就要發作。
小羅美忽然眼圈一紅，怯弱道：“人家真的回不去了嘛，娘娘叫我看守你，如今卻被你逃了，除非你肯跟我一塊回去，否則人家還不被活剝了呀！”
李長靖微微一怔，壓低聲道：“這位馬姑娘和她的師伯都是玄教的高手，專門殺妖怪的，你不走到時可別後悔。”
“你在替我擔心啊？”小羅美望着他笑。
“我替你擔心？別自我陶醉好不好。”李長靖冷着臉。
小羅美歪頭打量他，笑靨如花。
李長靖臉色一沉，目光如火。
小羅美踏前一步，小聲道：“我真的不能回去，留下來呢你朋友他們又要殺我，那……不如你把我藏起來吧？”
“什麼？”李長靖道：“我把你藏起來？我幹嘛要把你藏起來？”
“好哥哥，你心腸好啊，人家看得出來。”小羅美嬌聲道：“佛祖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么？”
李長靖繃著臉道：“我能把你藏到哪裏去？”
“我有辦法，只要你別趕我走就行。”小羅美道：“你閉上眼。”
“你要是膽敢耍啥花招，別怪我無情。”李長靖威脅道。
“好啦好啦，人家怕你好不好。”小羅美笑道。
李長靖遲疑着閉眼，等了好一會，並沒有聽到那妖女絲的動靜，道：“好了沒？我睜眼了。”
周圍仍然沒有半點動靜，李長靖睜開眼睛，面前已經空空蕩蕩，只有夜風徐徐，吹拂得襟袖輕輕飄動。
“走了？”李長靖疑惑地張望，冷不丁聽到馬芊芊喊道：“李公子快來幫忙。”
李長靖趕忙奔過去，馬芊芊遞給他一隻小瓷瓶，道：“這是我調好的葯，你快喂他們服下去，每人一口，小心你的手別碰到他們的皮膚，有毒。”
李長靖接過，從冰魅開始，依次扶起來喂葯。
馬芊芊則調弄針具，開始為他們一個一個地拔血排毒。
“沒什麼大礙吧？”李長靖對這位玄教高徒的醫術還是有信心的，放下冰魅，又扶抱起徐懷柔喂葯。
“嚴重之極，他們全都中了七絕界萬毒老君的蝕魂神光，這邪功惡毒無比，不但摧殘身體，更能侵蝕真元。”馬芊芊凝眉道，說著把幾根銀針分別刺入冰魅的身上的好幾處穴道，開始為她進行針灸。
李長靖心中憂慮，輕聲問：“你有辦法驅除嗎？”
馬芊芊搖頭道：“沒有把握，而且我身上帶的丹藥不夠，眼下只希望可以先遏制一下毒力，阻止毒素徹底侵蝕臟腑，其它的只有等離開這裏再說。”
李長靖立即緊張起來，這時正在喂徐懷柔喝葯，見她面容憔悴膚色詭藍，不禁心如刀割。
半炷香后，李長靖喂陳飛揚喝下最後一口葯汁，而馬芊芊還在忙着用針拔毒。
馬芊芊看了看他道：“好了，暫時沒事了，你先去休息一會吧。”
於是李長靖站起躍出巨巢，飛到巢下的一處橫枝之上。他激戰了大半日，又被董元霜施術採去了許多元精，此刻疲倦之極，但四周全都是敵人，哪裏敢放心睡覺，所以強自提着精神守護巨巢。
他眺望着空中遍佈的一艘艘沖霄飛舟，心中着實煎熬：“冰魅她們危在旦夕，卻被困在這裏……都是因為我，她們才身陷險境的……”
接着又想起進來大澤鄉之後所發生的諸多事情，不由心如潮湧：“莫名其妙就變成了邪魔的同夥、名門正道、七絕界等多方勢力接蹤而來，這東藏西躲的日子沒完沒了，我自己一個死就死了，卻偏偏總是累及身邊的人……柔柔常雨她們如果因此有什麼不測，那我就真的萬死難辭其咎了……”
他思緒雜亂，突然間覺得自己在這些力量面前實在渺小得很，無力一笑，“李長靖！你啊你，竟連最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入魔就入魔吧！只要那張鬼面能讓我站着面對這一切！”李長靖咬了咬牙，心中竟閃掠過一絲對七絕覆的異樣感覺，如痴似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