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有官兵

鳳溪隨着蕭正九去宮中赴宴，見過這位德盛公公，他是皇帝身邊親自伺候的人，一般德盛公公出馬，肯定不是叫你吃飯喝酒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此時德盛公公來了，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宣佈。

鳳溪心裏一沉，果然見到德盛公公手裏拿了聖旨，小心翼翼地護在胸前。

守門的小廝急忙上前相迎，“勞煩公公親自前來，快快請進。”

德盛公公面色和善地應了一聲，“咱家帶了陛下旨意，請貴府驃騎將軍前來接旨。”

守門的小廝點頭哈腰地將德盛公公迎進門，立刻有人去通報了蕭老爺和夫人。

鳳溪聽到那聖旨是給蕭正九的，覺得心裏放心不下，本想去蘅蕪院，但走到一半，便換了方向，跟在德盛公公後頭去了前堂。

蕭老爺和蕭夫人一同出來迎接，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即蕭老爺往前走了兩步，面帶笑意行了一禮，“德盛公公前來，實在是有失遠迎。”

德盛公公笑了笑，指了指手中明黃的聖旨，“蕭大人客氣了，驃騎將軍呢？咱家這次帶了陛下的聖旨過來。”

蕭老爺急忙後退一步，躬身說道：“公公見諒，犬子受傷未愈，在屋中歇息，我這就去叫他起身接旨。”

德盛公公伸手一攔，“這倒不必了，陛下知道驃騎將軍受了傷，咱家來前，陛下特意托咱家來問候一聲，還囑咐了若是驃騎將軍身體不便，這聖旨可由蕭大人代領。”

蕭老爺急忙謝恩，跪地領旨，“謝陛下，臣蕭致遠代替犬子，接旨。”

德盛公公慈祥地笑了笑，將手中聖旨攤開。

鳳溪趕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德盛公公宣旨，她隔得遠，但德盛公公聲音洪亮，她一字不落地全都聽到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榮國公之女慧靈郡主趙琰婉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且朕念其父榮國公與其母榮寧公主於社稷有功，准榮國公此前上表之請求，特賜其女良緣。茲聞鎮國將軍之子驃騎將軍蕭正九，為治國之能臣，適婚娶之時，朕觀之已久，甚感欣慰，與慧靈郡主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慧靈郡主趙琰婉許配驃騎將軍蕭正九，擇良辰完婚。佈告中外，咸使聞之。”

話音剛落，鳳溪覺得頭中一陣眩暈，如五雷轟頂。

德盛公公洪亮又尖銳的嗓音，字字誅心。

她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親眼看着蕭致遠接了旨。

心一點點冷下去的感覺，着實不好受。

小雲擔憂地站在鳳溪身後，也不敢上前說話，只陪着她默默站着。

半晌，鳳溪忽然轉身，面色平靜地朝着小雲擠出一個很淡的微笑，“小雲，咱去蘅蕪院看看。”

小雲本擔心鳳溪會傷心欲絕，可此刻看到了她臉上淡淡的笑意，心裏居然更加地不是滋味，有些不知所措，她雖然腦子不好使，但卻不傻，鳳溪聽到這個消息，心裏是什麼感受，她完全能夠理解。

她知道鳳溪和蕭正九是之間的那種感情，定然不似普通人之間的那種的，但陛下卻生生將他們拆散了，此時鳳溪臉上的淡定，分明是故意做出來的。

鳳溪轉身走着，小雲急忙跟上前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姑娘，您確定......還要去嗎？”

鳳溪強裝鎮定，風輕雲淡地說了一句，“自然是要去的，少爺傷的很嚴重，我去看看他，和賜不賜婚本就沒什麼關係。而且這賜婚的聖旨是蕭老爺接的，又不是他蕭正九接的。”

小雲無奈地抿了抿嘴，“姑娘說的是，可不管誰接的，這聖旨，左右是已經下了的，沒有人會抗旨不尊的。”

鳳溪忽然停了腳步，小雲嚇了一跳，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道歉，“姑娘對不起，小雲不是故意要這樣打擊姑娘的，小雲知道錯了。”

她有些後悔，覺得自己這張嘴真是笨死，姑娘本就傷心，她卻還要在傷口上撒鹽，她恨不得揚手把自己的嘴縫上，揚手就要扇自己耳光，“姑娘肯定心裏已經夠傷心的了，小雲不該那樣說。”

鳳溪急忙攔住她，“小雲，你說的沒錯，聖旨確實是下了，但我就是想去看看少爺，想要再親口和他說幾句話。”

她和蕭正九兩情相悅，就算是這聖旨已經頒佈了又如何？

她就是不甘心。

一路到了蘅蕪院，鳳溪還沒進去，居然是先遇上了一個人。

她心裏大驚，完完全全想像不到，自己居然會在將軍府，遇到了她哥哥鳳年泓。

“哥？你怎麼在這？”

鳳溪覺得不可思議，一下撲倒鳳年泓懷裏。

她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擔心、驚喜、還有委屈，都在這一刻，如洪口決堤般從心底狂奔而出。

鳳年泓都沒來得及安慰鳳溪，直接將她拉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裏，似是有什麼話想說，剛要開口，又有所顧慮地看了看小雲。

鳳溪有點着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和我說呀，小雲是自己人，不用瞞着她。”

她說話的時候才發現，鳳年泓居然穿了將軍府里小廝的衣服。

“哥，你是偷偷進來的？”

鳳年泓急忙朝她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示意她不要大聲說話。

鳳溪覺得無法置信，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真的逃獄了？”

鳳年泓點了點頭。

鳳溪這回是真的急了，完全一頭霧水，“為什麼要逃獄，難道陛下判給你們的是死罪？還有，為什麼我回了鳳宅，沒有一個人在家裏，我嫂子去哪了？”

鳳年泓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回答，而是轉移話題道：“此事說來話長，綰綰，你先別問這些了，聽哥的話，不要再來將軍府了，也不要再和蕭正九有任何瓜葛。”

鳳溪聞言，立刻就紅了眼圈，眼中一片水汽，她低了低頭，極力忍着，“為什麼？”

鳳年泓壓了壓聲音，“皇帝已經下旨了，讓蕭正九和慧靈郡主擇日成婚，你不是也聽到了？”

鳳溪搖搖頭，“那又怎樣？”

鳳年泓有些無奈，雙手按在鳳溪的肩膀上，“我的傻妹妹，男女有別，蕭正九眼下等於是與慧靈郡主定了親，你再與他過多接觸，便是有傷風俗了。”

鳳溪一把將他掙脫，氣道：“哥你怎麼能這麼說？怎麼就是有傷風俗了？我就去看看他怎麼了？而且，蕭正九又沒有親自接旨，他一點兒都不喜歡慧靈郡主！”

鳳年泓拽住鳳溪，“誰接的旨又怎麼樣？喜不喜歡又怎麼樣，總歸聖旨已經下了。”

鳳溪被他抓的有些疼，眼淚沒控制住，刷的一下涌了出來。

鳳年泓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放緩了聲音，繼續說道：“哥剛才有些激動了，你別在意，不過我說的這是事實，況且你又怎麼知道，那蕭正九不喜歡趙琰婉？他和你明確說過嗎？”

鳳溪愣了愣，蕭正九確實沒有親口和她說過，他對趙琰婉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一切雖然都只是她的主觀判斷，可也是顯而易見的，不用非要蕭正九說出口。

鳳溪肯定道：“我能看出來，不用蕭正九親口和我說。”

鳳年泓嘆了口氣，“別傻了，人家二人自幼相識，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關係，現在又是皇帝賜婚，蕭正九若是抗旨，遭殃的就是整個將軍府，他怎麼可能為了你一個人，讓這個將軍府都跟着受牽連？更何況你是誰？於他們這種人來說，不過是一個身份低賤的小人物罷了，蕭正九但凡對慧靈郡主不是厭惡至極，斷然不會抗旨。”

鳳年泓說著，抬頭往蕭正九的房門口看了看，目光驟然一聚，嘴角漫起一絲諷刺的冷笑，“我怎麼說你都不信，不然你就自己看看。”

鳳溪順着鳳年泓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見葉青從屋子裏出來，請趙琰婉進了屋去。

“剛才我在這的時候，就聽見他們談話了。蕭正九接受了趙琰婉，而且特意派葉青去叫了她，說是要和她道歉，不是哥打擊你，哥只是不想然你犯糊塗。”鳳年泓道。

鳳溪收回目光，心裏彷彿被塞滿了寒冰。

她後知後覺，方才一切的想法，都是自欺欺人。

或許最好的選擇，真的就是離開。

她哥說得對，皇帝已經下了旨意，不管她和蕭正九是不是兩情相悅，他們兩人都沒有可能了。

就算蕭正九不想娶慧靈郡主又能如何？抗旨不尊嗎？

不用想都知道，他生生挨了三百個板子，左右也不會離了這個原因。

違抗聖旨，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她和蕭正九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白白搭上了其他人的性命。

她得保持理智，不能執迷不悟。

迎面不斷有寒風吹過來，鳳溪覺得，自己好像忽然沒了防護的外殼，讓寒風直直刮進了心裏。

烈烈的狂風中，她嘶啞着嗓子，“哥，我想明白了，我們走吧。”

鳳年泓方才鬆了一口氣，既心疼又欣慰，他拍了拍鳳溪的肩膀，“綰綰，你相信哥哥，跟哥回去，哥肯定會給你找到你的良人。咱們離開將軍府，你離開蕭正九，左右你們本來就是兩個不想干世界裏的人，我們回到自己的生活軌跡上去。”

鳳溪點點頭，心裏依然難受得不想說話。

她出了將軍府的門，鳳年泓也是悄悄進來的，沒和她一塊出門，只讓她在轉角處等着他來會和。

踏出將軍府的大門的時候，她的鼻子忽然就酸了。

幾乎是在一瞬間，忽然就覺得，可能她這一離開，有可能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以後和蕭正九再相見，也只能是兩個曾經相熟如今已經互不相干的兩個人。

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做決定的時候很艱難，原來兩個人相愛也是這樣，堅持下去不容易，放棄也好難。

她好不容易做出了決定，可是放棄的時候一點都不瀟洒，心裏反而愈發的難受。

鳳溪最後看了一眼將軍府的大門，收回目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既然做出選擇要離開，不如果斷一些。

她一直走到轉角處，站定腳步抹了抹眼淚，才發現自己臉都凍得失了知覺。

小雲還一直在她身後跟着，低着頭沒敢說話。

鳳溪深吸了一口氣，朝着小雲笑了笑，若無其事道：“小雲，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了。”

小雲搖搖頭。

鳳溪心裏如同刀割一般，伸手抱了抱小雲，“小雲，你若是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小雲看着鳳溪，一下子就紅了眼圈，大顆大顆的淚珠落下來。

她用衣袖胡亂擦了擦眼淚，將嚴重的淚水忍了回去，“姑娘走吧，不用擔心小雲。姑娘記得，無論什麼時候，都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她心裏雖然有萬般的不舍，但也明白現在這個局面，她不是小孩了，姑娘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不能因為自己讓姑娘為難。

鳳溪給她抹了抹眼淚，柔聲道：“小雲，你也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小雲拚命地點着頭，“姑娘放心。”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麼，又道，“姑娘先別走，在這裏等會兒小雲。”

她說完，飛快地跑回了將軍府，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小雲又氣喘吁吁地回來了，手裏還拿了一個包裹，直接塞到鳳溪懷裏。

“姑娘，這裏面是您留在府里的幾件好衣服，還有就是您的銀子。你不在將軍府了，這些本就是屬於姑娘你的，所以姑娘都帶上吧，肯定會用得到。”

鳳溪感激地接了過來，拍了拍小雲的肩膀，“小雲，謝謝你，你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小雲站在原地不動，“我再在這裏站會兒，我想再送送姑娘。”

鳳溪隨了她的意願，心裏有千百種感激，卻不知如何表達。

小雲回來之後沒過一會兒，鳳年泓很快也來了。

“小雲，珍重。”

兩人互道一句，就此分別。

小雲一直看着鳳溪離開，直到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才落寞轉身，回了將軍府。

鳳溪和鳳年泓並肩走着，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轉頭看向鳳年泓，問道：“哥，你來將軍府是要幹嘛？”

鳳年泓道：“來找你。”

“沒別的？”鳳溪總覺得鳳年泓有所隱瞞，但也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鳳年泓放緩了腳步，“綰綰，哥的話你還不信嗎？哥擔心你擔心得不得了，四處都找不到你人，果然你是來了將軍府。”

鳳溪沒再追問，因為她相信她哥哥不會騙她，更不會做出害她的事。

“哥，現在都出了將軍府了，那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逃獄？我覺得這不應該是你做出來的事，你是不是有什麼為難之處？要知道，逃獄比保護榮國公和榮寧公主不周這一罪責，後果不是更加嚴重嗎？而且又是罪加一條。還有，幫你逃獄的人，是誰？是不是沈昂？”

鳳年泓沒說話，算是默認。

“為什麼呀？”鳳溪有些急，“那沈昂是什麼人？他為什麼敢劫獄？”

鳳年泓臉色不是很好，沉聲說道：“我不能待在獄裏，文秀被人抓走了，我要去救她。”

鳳溪聽了心裏一驚，“你說什麼？我嫂子被人抓走了？被誰？”

鳳年泓頓了頓，雙手握拳，明顯能感受到他在用力，“昭和遺黨的人。”

鳳溪覺得頭中一震，“昭和遺黨”這四個字，生生打在了心上一般。

果然......

她雖然早有猜想，可當得到印證的時候，還是震驚不已。

他們鳳家，從前是尋常的百姓，現在她哥也不過是一個六品官員，在朝堂之中微乎甚微，平成王奪位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她哥也只是個小孩，昭和遺黨為何要針對他們鳳家？

“我不明白，我們與昭和遺黨毫無瓜葛，為什麼昭和遺黨的人會找上我們鳳家，而且像是故意在針對？之前也有人將我從書院劫走，尋常的劫匪不可能去到清微書院裏面的，所以肯定也是他們的人，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鳳年泓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哥，你怎麼知道是昭和遺黨？”她想到這個問題，面色冷了下來，問道。

鳳年泓道：“你嫂子被人綁架，那人的來信上，表明了身份。”

“那人在信上說了什麼？”鳳溪聞言心裏忽然猛地跳了一下，她哥哥這次逃獄出來，一定是要去救沈文秀的，那要怎麼救？要做什麼？

念及此，她滿心地疑惑，都想一股腦地問出來，然後得到答案。

但鳳年泓卻像是故意隱瞞一樣，回答得很少，沉默了半晌，還沒有回答，便聽得街頭傳來一陣局促的腳步聲。

“不好，有官兵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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