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神棍會神棍】
化光這種事一直是清月翎嚮往的,她雖然輕功稱得上一流,可對於這樣的技能依然還是需要一定的功力修為,平日裏六銖衣也懶得帶她體驗,這次渡流雲帶着她,算是讓她好好地感受了一番什麼叫資深化光達人,就是有點……暈。
見過暈馬的,見過暈馬車的,第一次見暈化光的,這大概可以被解釋為高級輕功的能力對於很多高手來說並不稀奇,但暈化光是個什麼體驗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渡流雲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蹲在地上暈頭轉向快吐了的清月翎,這是什麼操作,難道她跑的太快了?但滿天下高手化光速度基本都一樣,如果她暈化光……以後她自己可能也別想達成這個成就啊。
“算了算了,我還是安安穩穩地修輕功,或者向師父學習,駕馭神獸吧。”大概自己沒有這個天賦,清月翎是一個知難而退懂得放棄的人,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還是怎麼安全怎麼來的好。
“回頭找庸醫給你好好檢查一下是哪裏的毛病,身為江湖人士不會化光豈不是少了很大樂趣。”
站在一處高峰,渡流雲抱着肩膀抬着頭看着這片一望無際的雲海笑道:“不過這些都好說,總有辦法解決,現在我比較好奇的是,你那位師尊大人究竟有沒有收到你的傳信。”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這世上到底哪裏是流雲公子你去不了的。”清月翎吐了吐舌頭,對渡流雲神出鬼沒的本事感覺受到了一萬點暴擊,雲海頂峰並不是尋常人能上來的,她這樣隨隨便便就來到……真是讓人深受打擊。
“大概……是那個既想回去,又不想回去的地方吧。”
生活過千萬年的所在,因為心底執念而選擇離開,再也無法回去的地方。
渡流雲眉梢一動,感受到了一股龐大的氣息向著自己所站的位置快速而來,她嘴角上揚,露出了淡笑,隨後,她負手迎風而立,腳下一道淡淡流光現出,與之同來的,是迎向六銖衣外釋神皇之氣的另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似是與神皇之氣遙相呼應,又似是比之更高一層。而當這氣息自她身上逸出的瞬間,險些讓修為不足的清月翎當場頂禮跪拜,那種無可抗拒的壓迫感,是連六銖衣都不曾給她帶來的。
她固然是吃驚的,六銖衣更是驚駭莫名。他只在清月翎的傳書中得知,這位曾經在江湖中留下各種傳聞的流雲公子想要與他談一談有關死神的事,並且提到了她身負不輸於他的神力氣息,或許會和他畢生所求有關,所以親自前來拜訪。
正是這句親自前來拜訪,讓六銖衣深感莫名,雲海頂峰……是那麼容易上來的嗎?
直到他感受到了渡流雲釋放出來的氣息,這樣的異狀,讓六銖衣不知道該用什麼來解釋,至少,他平生從未見過能夠自行登頂的人。甚至在他出現在渡流雲面前的那一刻,腳下的荒神竟也隱隱有氣息不穩的狀況發生,這個渡流雲……究竟是什麼人?
“久仰了,六銖衣。”
作為始作俑者,渡流雲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對自己惹出來的亂子只當沒看見,逕自對六銖衣笑吟吟地道。
“不敢,久聞流雲公子大名,今日得見,實屬生平幸事。”六銖衣本就不是客套人,在他隱修之前,確實聽聞過渡流雲當年種種事迹,而在一些久不出世的高手眼中,這位流雲公子更是被引為忘年之交,比如傾波凌主靖滄浪,再比如玉清界那位海蟾尊,甚至當年道境之中,玄宗之主以及如今的六弦之首蒼,都與渡流雲有交情,而這交情,顯然不是因為儒門龍首而來。
今日所見……她過往所為,怕是世人皆想不到的緣由。甚至連他這樣得證天機的人,都看不透她,她此番所來,怕是將要語出驚人。
“這麼文縐縐的對白不適合我,我就直接說了,今天我來,是找你一談關於死神遺留在人間的惡事,同樣也是你與死神之間的宿命。”
這個時代早已不是她所知曉的世界,所以她也掌握了一些原本她並不知道的事情,在這武林之中沒有什麼是情報販子拿不到的,只要想知道,世界上總會留下各種各樣能夠被人查詢到的蛛絲馬跡。
當這些蛛絲馬跡匯在一起后,去掉一些人為添加的傳聞軼事,就會直指被掩埋在時間洪流之中當年的真相。
“先前月翎傳書於吾,言流雲公子欲與吾一談死神遺留人間的麻煩,不知流雲公子意欲從何言起。”
“行了行了,不要像個酸儒一樣,若說咬文嚼字,出身儒門天下的我比你更擅長,請讓我們坐下來用正常人閑談的方式來交換彼此掌握的信息,這樣對我們都痛快。”
很是自來熟地一揚手,一套自帶的桌椅茶水出現在了六銖衣面前,這份乾脆利落看的六銖衣苦笑不已,清月翎目瞪口呆。她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在師尊面前如此任意妄為,流雲公子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表現出這麼個感慨的後果就是她被渡流雲塞了一大堆的水果零食小甜點,說什麼大人聊天的時候小屁孩子不要插嘴,萬般悲憤地被打發到了一旁坐在那原地畫個圈圈詛咒這兩個大佬。
平靜地看着渡流雲把自家小徒弟哄到一旁,六銖衣臉上揚起了微不可辨的笑,這個流雲公子……果然有趣。
“簡單說吧,我知道你在追求什麼,也知道你大概經歷過什麼,不要小看我的情報來源,無論是儒門天下,玉清界,傾波族,還是略城,天下封刀,龍王厝,任何一處所在的情報網都為我服務,幫我收集到了無數的信息,六銖衣,當年死神在苦境之中甫現行跡時,曾與你有過短暫的交鋒,而你最終選擇在雲海頂峰追求仙道神道,便只是希望成全登頂之路嗎?”
六銖衣端起茶杯的手僵了一下,復而恢復自如,嘴角勾出一抹似是無可奈何的笑容:“既然流雲公子掌握這些信息,是否可以回答吾之疑問。”
越是和渡流雲相處的時間長,六銖衣越能感受到她身上不可測探的氣息,比起清月翎,他自是更加清楚這是為什麼,無論他最初的想法是什麼,他終究是走上了這一條登道之路,而眼前就坐着一個擁有自己所求氣息的人,這讓他感到震驚,神之氣,神之力?死神雖然也是神,但終究是自稱為神,當年他與死神短暫的交鋒,並沒有讓他感受到過於深沉的壓迫感,如今渡流雲雖然給他帶來不是壓迫感,卻是另外一種。
神,真的存在?
“這世上本沒有什麼神,所謂的神,不過是修行到更高境界,突破到另一境域之後,再次開啟一段全新人生的所在罷了,神界與人界本質上的區別只有一點,人,崇拜神,而神,藐視人。六銖衣,你真的願意看到自己修行之道的大成,是成為那樣的存在嗎?”
無情,無感,蔑視眾生,征戰殺伐不過是職責所在,天下萬物皆是螻蟻。神界……其實是沒有人情的地方。
所以,面前的流雲公子,是自神界而來,選擇生而為人,願為蒼生而戰的人?人,一心所求不過為神,神,卻願捨棄其位,甘入紅塵,理性上雖然能夠理解,然感性上終究有些疑惑。
只是六銖衣能夠確定,渡流雲與死神有着本質上的區別,一者為滅世,一者為救世,可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渡流雲的背後隱藏着更加可怕的事實,甚至比死神還要可怕,這與她來尋自己或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細想之下,蒼生……何辜啊。
生在苦境便是苦境百姓的命運,或許苦境多災劫正是苦境的特點,也正因為如此,苦境才是四境之中最為頑強,最為適合生存的境域。生老病死,紅塵輪迴,哪一個不是考驗。悲天憫人,從不是強者所為。
為百姓而戰只是隨手所謂,她雖然喜歡人類,但尚未到願意為了人類而對抗他人的地步,她喜歡的,是人類世界所擁有的七情六慾,但除了她所看重的人之外,其他人在她眼裏,只有需要犧牲,可以犧牲,隨意犧牲,願意保護的分類罷了,而大部分人對她而言都是可以拿來犧牲掉的,她只需要對她在意的人負責。
而這,已經是人類所為了。話至此,六銖衣已全然確信,渡流雲來自於他所追尋的那個地方,而她的做法,她的思想,又完全與他所想的那些大相逕庭,這讓他的信念產生了一絲的動搖,也大概清楚了渡流雲此番的來意,她想……勸自己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