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失敗與成功的距離
時間過得飛快，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下周三的傍晚。
這幾天是試驗的最後階段，張逸也幾乎全都待在實驗室中，雖然他什麼都幹不了，只能跟其他醫生一起等結果，但他還是覺得人在現場，心裏會更踏實些。
江平和林琳也跟着一起連續盯了好幾天，臉上也都不同程度的出現了黑眼圈。
張逸看了看他們，想到等一會，結果出來，會對他們造成毀滅性打擊，有些於心不忍，道：“你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回去睡一覺吧。這裏有我，李醫生，劉醫生，用不到你們。”
江平搖頭，“我不困，我要在這盯着。”
林琳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張老師你太不厚道了，忙乎了這麼長時間，馬上就是見證奇迹的時刻了，你現在趕我們走，這簡直是過河拆橋。”
江平沒林琳這麼敢說，但卻敢點頭附和，“是啊，是啊。”
張逸被氣笑了，“這可是你們說的，等一會出了結果不如意，你們可別哭鼻子。”
“哼，我才不會哭鼻子呢。”
林琳輕哼一聲，拉着江平跑到李醫生他們那邊去。
林琳和江平都是研究生畢業，論起年紀來，比張逸還要大上一兩歲，結果反而被張逸嘲笑哭鼻子，李醫生和劉醫生相視一笑，只覺得眼前這一幕怎麼看都有些滑稽。
這兩位醫生都是曾院長調過來的優秀醫生，理論紮實，技術過硬，算是實驗室里除了張逸這個甩手掌柜以外，試驗項目的實際負責人了。
李醫生四十多歲，到了這個年齡段，精神體力都是人體的鼎盛時期，經驗技術也都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可謂是醫生職業生涯中最黃金的年齡，是最巔峰的狀態。
他微微一笑，“他們兩個想留，那就留下吧，這麼長時間都挺下來了，也不差這一會。”
劉醫生年紀比李醫生略微小几歲，還沒到四十，同樣是醫院裏的輕壯派，此時也是微微一笑，目光透過前方的玻璃，看着無菌室里，三位全副武裝着無菌服的醫生，正將培養皿依次取出，在儀器上進行着最後的檢驗，“是啊，結果馬上就出來了，也不差這點時間。”
林琳見李醫生和劉醫生都站在自己這邊，不由朝着張逸扔過去一個挑釁的眼神，張逸聳聳肩，不再說什麼。
既然這樣，那一會可就別怪他沒提醒過了哈。
很快的，無菌室里的樣品全部都被檢驗了一遍，外面看着的幾人，包括張逸，全都屏息等待。
雖然張逸期待的結果，跟林琳他們不同。
過了一會，張逸等人可以明顯的看到，隨着一份份樣品被檢驗過後，醫生們的神色似乎越來越凝重。
“他們怎麼了？”
李醫生疑惑開口，心裏也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劉醫生沒有搭話，卻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跟李醫生一樣，他也感覺試驗的結果應該是不太樂觀。
不過現在裏面的人還沒有出來，心底還保有着最後的一絲希望。
又過了半晌，最後一份樣品也被檢驗完畢。
醫生們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轉過頭來，朝着玻璃另一側的張逸等人打了個手勢。
張逸一喜，李醫生等人卻如冬天裏被潑了盆冷水，不僅僅是透心涼，渾身的液體都結冰了。
那個手勢，五指張開，緩緩的左右搖動，那意思，基本上所有人都能看明白。
片刻后，負責檢驗的醫生垂頭喪氣的走進觀察室，李醫生等不及的一把搶過他們手裏拿着的報告。
說是報告，其實也不過是幾頁數據，並不是帶有論證的報告，只是用來做內部交流所用。
李醫生迫不及待的翻開，劉醫生，林琳，江平全都伸着腦袋，湊到他身邊一起去看。
張逸沒有去看，其實，結果什麼的，在檢驗的醫生朝着他們擺手的時候，他就已經心中有數了。
《煌世藥典》說的沒錯，這個理論是個謊言，騙局，建立在這個理論上的療法，從根上就是錯的。
輕輕吁了口氣，耳中已經聽到那邊林琳發出了細小的哭聲，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應該是高興，還是難過。
一起努力了這麼久，嚴格的控制了試驗的每一個步驟和環節，結果……卻發現根本沒有得出需要的成果，這滋味……放到誰身上，都不會好受。
當然了，這個時候，由於慣性思維，他們可能還意識不到是理論出了錯，還以為是試驗的過程出了什麼問題，或者便是在制定試驗方案時，就出現了偏差，才會導致不成功的結果。
轉頭看過去，李醫生他們雖然也不好受，卻已經安慰着低聲哭泣的林琳，小聲勸她，一次沒成功，還可以改進，再做一遍就是了。
再做一遍？呵呵，只要是認真的，無論怎麼做，都不可能得出想要的結果的。
張逸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的走了出去。
李醫生等人見他離開，雖然面容上並無異色，可這一句話不說就離開的背影，看在幾人眼裏，卻愈發感到蒼涼悲壯，要不是將所有的責任都默默的扛在肩上，將所有的悲痛心傷都壓抑在了心底，又怎麼會如此的風輕雲淡，若無其事？
林琳看着張逸的背影，本來只是細細的啜泣，此時猛地“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
出了醫院，外面已經全都黑了。
入秋之後，天氣轉涼，白天也開始變得越來越短。
張逸站在醫院大門外，默默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喂？”
“喂？小逸嗎？難得你會給我打電話呀，說說吧，有什麼事？等等，讓我猜猜……啊！你，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要爽約了吧？”
白如純動聽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語調很是婉轉清脆，連點憂傷的模樣都沒有，爽約什麼的顯然只是在打趣他罷了。
“當然不會了，答應你的事情，我肯定會去的。”張逸笑着回答。
“那，你打給我是……是想我了嗎？”白如純語帶調侃的開着玩笑。
聽得出來，白如純應該是在帝都醫科大學過得不錯，心情愉悅。
想想也是，明天人家還要開一場慶功會，心情自然不會太差，反而是自己接下來要說的，才是打擊人的話。
想到這個，張逸忽然有點猶豫起來，是不是真的要說。
白如純等了片刻，沒有聽到張逸出聲，有些困惑，“你怎麼了，怎麼不出聲？是不是我說了什麼讓你不開心了？”
回想起剛剛自己說過的話，除了開了兩個小玩笑，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啊，難道他的女朋友也在旁邊一起聽着嗎？
很多小女生都喜歡逼着自己的男朋友，給某個異性打電話，然後按免提，只聽不出聲，測試男朋友是不是跟那個異性有曖昧關係。
如果林婉芸真的在旁邊的話，那自己那兩個小玩笑可就真的有些不妥了，甚至會引發很嚴重的後果。
白如純暗自懊惱，明明張逸跟自己沒什麼曖昧的，這一下，怕是洗不清了。
早知這樣，又何必非要那麼打趣他呢？
可……白如純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一見了張逸，便總想逗逗他。
明明自己年齡也不小了，為何一遇到張逸，就變得如此不穩重起來？
“白姐，白姐？”
白如純正胡思亂性，猛然聽到張逸叫了兩聲，連忙回應，“在，我在。你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就掛了。”
考慮到林婉芸很有可能就在旁邊聽着，她加着了小心，不敢多說一句，聲音也變得公事公辦了起來。
張逸聽到她聲音的變化，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心裏也糾結着事情呢，倒是沒去深想為啥突然變這麼正式和拘束。
“白姐，我有事。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也組建了實驗室，用來試驗論證的事情嗎？”
考慮再三，還是應該提醒一下白姐。
“記得啊。我記得你說過，跟吳教授做的差不多，怎麼了？你那邊出結論了？”
記得就好，張逸吸了口氣，說道：“是的，雖然還沒最終形成報告，但是結論是出來了。”
“怎麼樣，你們成功了嗎？”白如純問道。
張逸猶豫了一下，答道：“沒有。”
白如純頓了頓，而後笑着鼓勵道：“沒關係，這個理論很多權威的實驗室都有做過的，最開始都不會那麼順利。你明天過來的話，可以跟吳教授……呃，你可以跟實際負責試驗的研究生，劉韜交流交流心得。失敗和成功，有時候往往只有一步之遙。”
張逸聽着白如純的鼓勵，聽得出來她是真心在鼓勵自己，並且把試驗的不成功簡單的歸結到試驗步驟上了，而不是本質的理論錯誤。
其實也可以理解，提出這個理論的，畢竟是享譽全球的學術界大牛人，其後各大國家也都紛紛跟進，各種論述論文，相繼刊登在業界權威雜誌上發表，就算有人的試驗不成功，最先都是會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問題，而不是對這個理論提出質疑。
何況，吳教授給出的研究報告，又是一份成功的案例。有他的報告作為作證，白如純這麼想也沒什麼錯誤。
“謝謝。”苦笑一聲，張逸道了謝，話說道這份兒上，大概自己說什麼，白如純聽不進去了。
就算聽進去了，也未必肯信，更多的也只是在心裏留下一絲印象吧。
“好了，白姐，我沒什麼是了，掛了哈。”
“嗯，那……明天見。”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