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遇酒須傾
王恩家堂屋裏昏黃的鎢絲燈下泛着微醺酒意的何雲說完何家奮鬥史的簡要后淡然而暗藏滄桑的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王興海聽得索然無味,可能是聽見何小六一家在那邊收廢品其實就是農村人意識當中的撿破爛,心裏多少有些瞧不起,放下手中被汗漬溻印出灰色紋路的飯碗,藉著到院裏鼓弄他的犁頭,這過程中伴隨着幾聲藉著犁頭髮火而指桑罵槐催促。倒是倪鳳霞對何雲一家的不容易暗存幾份憐憫和欽佩。王恩在忙着和多年未見的發小推杯把盞時一直想着早上沈冰交代的事,沒太注意他家的發家史,唯有談到兩人小時候缺斤少兩的劣跡時偶爾回了一下神。
酒過三巡倆人已是酩酊之態,說道共同記得的回憶點少不了說上一番推心置腹彼此關懷的話兒。“咋地,這麼多年在外邊發了財還沒成個家?”王恩撐着泛着酒紅撐不到底的眼皮子說道。
“誰不想整天老婆孩子熱炕頭,只是見我我做的是人見人嫌的下賤活路,沒人願意唄!”何雲努力伸着被酒精麻痹得有些發硬的舌頭帶着一絲可憐又卑微的口氣說道。
“我去他大爺的下賤,誰他娘的工作高貴!能掙錢就行,有錢就是大爺”王恩也攣着有些發硬的舌頭低聲罵道。
“話雖這麼說,但誰聽了是收破爛的不趕忙離得個八丈遠!嘴上雖不說,心裏都跟躲瘟疫似的,別人心裏都把我們這個行業當做是要飯的叫花子。”何雲發自內心的透漏出了一絲凄涼的口氣。
“憑自己勤勞的雙手打拚有什麼丟人的,總比那些仰人鼻息、拾人牙慧吃軟飯的寄生蟲強過百倍、千倍、萬倍吧,錢包鼓了才是硬道理,其他的都他娘的扯淡。再說了叫花子怎麼了,朱元璋就是叫花子出身,照樣能當皇帝,兄弟自信一點。”王恩嫉惡如仇的說,看着何雲耷拉着頭,接着有道“來,好兄弟,不說了,一切都在酒里。幹了!”王恩故作感慨良多又酒不醉人人自醉之態搖頭晃腦表示着同情與不幸跟何雲碰了一下酒杯,有喝乾了酒杯里的酒。
這時在院子裏鼓弄完犁頭的王興海走進堂屋衝著他倆撇了一下嘴陰陽怪氣的說道“我說,細爹,少喝點吧!舌頭都擰不轉了,還喝!”王恩從來沒聽過他爸這樣跟他說過話,酒意被驚醒三分。倆人對視了一下低下頭用餘光瞧見王興海在右側的牆根順起一條小木凳坐着抽起了紙煙。何雲從小就經常到王恩家裏來,知道王興海有些小家子氣,此情此景也見怪不怪了。這時在裏屋納鞋底的倪鳳霞聽見王興海下逐客令之後,衝著堂屋吼了兩句“人家年輕人喝酒聊天踩到你腚了!你**瘋發了是吧!就你鬼話多。”王興海聽見罵聲眨巴了幾下眼睛沒敢再做聲。王恩對着何雲伸吐了一下舌頭以示化解了尷尬,低聲向何雲說道“有相中的沒有?”
“沒呢!你有合適的給介紹幾個啊!”何雲也順着王恩的語調答到。
“我去,哪有幾個,一個都沒有,只能說給你留意留意是真的”王恩說。
“那你在這兒跟我倆說個鬼啊!我還以為你有資源呢!”何雲撇着嘴白了一眼王恩,接着問到“你呢,有對象沒有?”
“當然有啦,今天就是去送她然後才遇見你的嘛!”王恩得意的說道。
何雲拍了一下腦袋說“你看我把這茬給忘了,一路上都沒問你這事。處很久了吧?”
“才個把月時間,還在考慮要不要處下去呢!”王恩擠着眉頭說。
一旁的王興海聽后忙道“喝了幾杯渾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小心別把牛皮吹破了!”今天的王興海異常的反常,以往對王恩語重心長的態度今天沒了,王恩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頭。他不知道今天他和沈冰走後被倪鳳霞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陣,就為王恩和沈冰的婚事,倪鳳霞見不得他那上趕着的勁。憋了一天的窩囊氣沒地處撒,想鼓弄犁頭轉移一下心頭的不暢,沒成想弄得黑盡黑了也沒弄出個子丑寅卯來。這不,再聽了王恩的玩笑話哪還能不急出話來。倒是何雲誤以為是王興海瞧不上自己,想攆自己呢!
王恩藉著酒勁朝他爸較勁道“爸,我還真沒吹牛,你兒子我要找朋友還真不難,要不是小沈上趕着跟我,我還真看不上咧!”
王興海有些着急的將手中的煙頭在地上杵了兩下,火星子被擦得四處飛濺,對王恩語重心長的說“我的娃,人家上趕着跟你,你還挑肥揀瘦,是不是覺着送上門的肥肉不香?就小沈家的那條件人家能相中你,也是祖上積下的德,這是你命中有福啊!”倪鳳霞從裏屋衝出來指着王興海的臉罵道“呸!他家什麼條件,是坐金鑾殿的金枝玉葉還是王公貴族家裏的千金小姐!咱家小四是缺胳膊個少腿還是瞎了聾了,怎麼就上趕着巴結。你這嫌貧愛富、捧紅踏黑的窩囊廢,你是不是要叫兒子去當倒插門,改門換姓你才覺得臉上有光!”
王興海見倪鳳霞勢頭來得太猛,陪着笑臉點頭哈腰的說道“沒你說的那麼嚴重,我不就是盼着孩子早點成家咱老兩口也好落心不是。”倪鳳霞衝著他繼續吼道“你就等着當太歲爺,享清福是吧!你就是個勞苦命,一輩子受窮受累的命,別做你的清秋大夢了。”王興海擺着手順着頭朝裏屋走去,邊走邊說“好好好!這個家你做主,你說了算,我不參合,我睡覺去行了吧!”
王恩低頭悶了一口寡酒,嘆了老長一聲。倪鳳霞也朝王恩這邊說“小四,你們少喝一點,早點睡吧!”一旁的何雲見王恩父母吵吵鬧鬧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忙對王恩道“我們收了吧!”王恩沒說話將沒喝完的就潑到了堂屋門腳處。桌上的杯盤收拾完畢,倆人到了西廂房睡覺,一張床倆人各睡一頭。
深夜的安靜更能彰顯蛙鳴之聲的聒噪,彼此的沉靜顯得有些虛偽。王恩拖着沉悶聲線說“麻布,對不起喔!大老遠的回來剛到我家就搞得烏煙瘴氣的。”
“咦,我倆誰跟誰,再說了哪家不吵架,太正常了嘛!”何雲說道。倆人的西廂夜話伴隨着蛙鳴聒噪聲中的安靜在友情的歸宿中得到安放。何雲接著說道“不過你爸媽吵架好像是為了你這個對象是吧!”
“咋不是!我那對象名叫沈冰,上個月剛認識的,這次跟我到家裏來耍了幾天,今天才給她送回去。我爸倒是蠻中意她的,我媽好像不太滿意,已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看沈冰家條件好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跟我張羅期辰又是跟我倆算八字的。我媽反正是處處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為難沈冰,有一天倆人都差點杠上了。真是煩死人了。”王恩說。
“你老說老人的意見,你是咋想的嘛!”何雲問道。
“反正我也不反感,說有多喜歡也談不上,反正就是那種不悲也不喜的感覺,就是激動不起來。”
“那你們都開始談婚論嫁了?”
“可不是嘛!處了才一個月,她家裏好像也催得很,不知是不是考慮到她年齡大了的問題。”
“她多大了嘛?”
“27了”
“和你不相上下,也不算大嘛”
“反正她家裏催他,她就催我,再加上我爸聽風就是雨的樣子,你說我是不是成了騎虎之勢了。談下去吧!就是馬上面臨閃婚;不談吧,也沒個正當理由。你說我咋辦嘛?”
“關鍵是要遵循你內心的想法,婚姻之事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說大呢,是要找一個能同自己一輩子同甘共苦的精神和生活伴侶,找對了就是金鑲玉,有個詞怎麼說來着……什麼辱沒……”他平躺着用拳頭翹着額頭髮出噗噗的聲音。王恩補充道“相濡以沫”。何雲接著說道“找錯了呢,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就是坐牢。說小呢,也就那麼回事,搭伴過日子,能將就就算了。你說是吧!”
“你這說得等於沒說,快睡了!你大老遠的回來肯定累尿了。別再為我的是磨腦子了。”
“行吧!不過兄弟還是勸你要三思而行!”。
王恩想着何雲剛才說得話細細推敲,還真是他說的那個道理,心想“這小子沒多少文化,還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這幾年沒白出去,還是有一定的見識。要不就按他的意思辦,活的洒脫一些,結了算求,反正沈冰各方面的條件正好符合自己的要求,長得丑是丑了些。丑怎麼了,家有醜婦勝過千金。諸葛亮的老婆黃氏不就長得很醜嗎!再說了沈冰也不算丑,不就嘴角上的黑痣扎眼一些嗎!那不算事,只要心好就行。行,這事就這麼決定了,明天跟老媽攤牌。”酒意上頭容易犯困,想着想着便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