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上巳

賞花宴還未開始，明珠已經帶着太夫人、衛恕一起聚在慈寧宮用早膳了。

早膳后，幾人一起閑聊。

“就知道你們今日會早到。”太后正縫製着一件小衣裳。“前日邊關得信，我也算是放下了心。知道你們惦記，我也多問了兩句。說是立了大功，邊關上基本沒什麼事了。估摸着，清明前後能回京。”

聽了這話，頓時心裏都輕鬆了許多。

“反正開宴還有一會兒，咱們玩會兒葉子牌吧。”明珠提議。

“葉子牌？”太后自然不知。於是太夫人取了牌仔細的教給了太后。

“這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了，有好東西都緊着老夫人。我這個娘親都靠後嘍。”太後有些吃醋，故意擠兌了下明珠。

明珠急忙討好的擠了過去，“這不是您這裏用量大，我才剛剛做好嗎？”

太后覺得很奇怪：“這小小的紙牌，我要那許多做甚？”

“給皇兄啊，他小妾那麼多，平時也沒啥事兒干。每人一副葉子牌，打發時間唄。我這次帶了一箱呢。”明珠懂事的說。

“你倒是機靈，勉強算你過關吧！”太后傲嬌了一下下。

“現在四個人了，我教你們一個新玩兒法。咱們玩兒兩副牌的升級吧！”

果然，在這個娛樂匱乏的時空，慈寧宮也很快淪陷了。

巳時初，桃花宴要開始了。四人這才戀戀不捨的放下了手裏的葉子牌，往御花園走去。

到了御花園，已經有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的玩開了。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投壺、蹴鞠、踢毽子......應有盡有。

真是個民風開放的美好時代啊，魏晉時期也不過如此了吧？

“太後娘娘駕到。”有大嗓門的太監通報。

於是，烏泱泱一群人便聚了過來。

“參見太後娘娘。”

“平身。”

明珠這才注意到，這裏竟聚了有一百多人。

所幸，御花園的這片場地夠大，很快大家便按照各自的身份品級分坐兩旁。

明珠還是陪着太后坐在一起。

左手第一位便是超品誥命——鎮國公府的太夫人（閔氏），下面一排都是武將系統的家眷。

右手第一位也是超品誥命——王太師的夫人，皇後生母（謝氏），下面一排都是文官系統的家眷。

在場七成都是女子，另三成都是未婚男子。所以，基本上這樣的宴會，又名——相親宴。

說是開宴，更像是一場盛大的相親會場。

先是所有人起立，舉起手上的果酒，敬太后。

然後，太后致辭：“春光正媚，桃花正好，即來了，希望各位能盡興而歸。”

接着，第一個環節開始了。

“酒食無趣，這飛花令，大家可有興趣？”太后問道。

當然不可能所有人都玩兒，已婚或年幼的不湊合，那未婚適齡的，若有不擅長的，豈不丟人？

大約有二十來位在這項目上比較自信的，上了中央的表演台。

男女正好一半，錯開圍坐一圈。

“這第一令便有我來出吧。今日上巳節，從「水」令開始吧。”太后問道。

說完便有反應快的，輕擊一下面前的杯盞，「叮」接令了：“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是一位看起來風度十分不羈的小郎君。

這有了開頭，後面便越接越快。「叮」「叮」「叮」的接了有三十來句，才慢了下來。

每人面前都有幾朵令花，最多的還是當先的那位小郎君，他一人身前就有六七朵。學問如何還未可知，但手真的挺快的。

最後一句念完，整整五息無人接令。這一令便算結束了。

“這是誰家的小郎君？”太后問道。

王夫人答道：“啟稟娘娘，此乃禮部尚書的次子-李修緣。”

“不錯。”太后贊道。“既如此，便由李夫人出第二令吧。”

這出令也是有講究的，既要與當前情景呼應，又要難易適當。所以，這李夫人便出了一個「桃」字令。

「叮」「叮」話音剛落，便有兩人同時接令。是李修緣和一位十分清秀的白衣女子。

李修緣對那女子一笑，抬手示意女子先請。

那女子也不扭捏：“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接完抬頭看了李修緣一眼，帶着絲挑釁。

李修緣也不以為意：“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本以為就此過去，女子卻彷彿與他較上了勁。

女：“不知誰家子。看花桃李津。”

李：“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

女：“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

李：“蒲桃一杯千日醉。無事九轉學神仙。”

女：“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里。”

李：“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

女：“桃花洞，瑤台夢，一片春愁誰與共？”

......

大家見他們二人較勁，便也不再接令，只是看戲。漸漸的，便有那明眼人看出了不對勁。

李修緣到此時也轉過了彎來，輕皺了下眉頭，但立刻又含笑的示意認輸。

女子此時終於有些羞惱，她看得出，李修緣不是贏不了，只是不欲與她糾纏。

轉眼五息已過。

太后意味深長的看了女子一眼，含笑問道：“這又是誰家的女兒？”

這次接話的又是王夫人：“啟稟娘娘，這位是吏部尚書趙大人的千金，閨名白蓮。”

“嗯...不錯。”太后還是這句。

話說，明珠也實在佩服這趙白蓮。此時「桃」字的詩詞本就不多，她還能找出這麼多言情的句子撩帥哥。尤其是最後那句，就差沒直接問：“約不？”

真是一個美好的時代啊。

最後一令是由趙白蓮的母親趙夫人來出的，她出了一個中規中矩的「綠」字。

這一令李修緣和趙白蓮，都只是象徵性的接了一句。

最後勝出的是一個，看着有些靦腆書生氣的男子。

太后照例問了句：“這是誰家的？”

答話的竟是鎮國公府的太夫人：“啟稟娘娘，這是驃騎大將軍，西華郡公張飛虎的幼子-張五錫”

我去，這個小弱受竟然是武將家的？而且看他的氣質，和托尼老師有點像啊。

接着，太后給三位表現優異的，發了個優秀獎——每人一套內造的御用文房四寶。

到此，第一個環節「飛花令」正式結束了。台上的選手也各自歸位。

大家喝着小果酒，吃着小點心，休息了會兒，第二個環節開始了。

“咱們適才都賞了詩文，這會兒就看看手上功夫吧。”太后說道：“現在台上的佈置，大家也都認識吧。這「過三關」，不知有哪些兒郎想來試試？”

台下早已躍躍欲試的二十多人，聞言像下餃子一樣，利落的翻身上台，姿勢是各自耍帥。

這一局上來的七成都是陽剛十足的男子，就是那七八個女子，也都是英姿颯爽，不讓鬚眉。

第一關叫「射飛花」。所謂射飛花，就是人與靶子距離三十步，在兩者正中間撒花。一箭的機會，最後靶子上有花者過關。

這一關刷了刷了一半人。

第二關叫「擲千金」。這一關靶子在五十步開外，在兩者中間連續撒一千錢。其中銅鐵夾雜在一起。十息時間，不論箭數，取最後靶子上錢最多的七位過關。

到這時，明珠才發現，李修緣竟也參加了。呦呵，文武雙全的么？另一個吸引明珠注意的，是一位十分明艷動人的紅衣女子。

而且，李修緣時常偷眼看這女子，這是有故事喲！!(^O^)y。明珠的八卦基因在叫囂。

最後一關叫「趕流星」。所有人在百步外，以最快的速度向同一箭靶射十箭。最後能在箭靶上留下箭支最多者勝。

七十支箭競爭直徑不到一尺的箭靶，自然會互相干擾。這一關除非有絕對的力量和準度，否則就得靠心計。出箭干擾他人的箭支就是最好的方法。

十箭，不到五息，所有人都已射出。

最後勝出的是李修緣、紅衣女、和一打扮十分狂野的絡腮鬍子，若不是知道參與者都是二十左右，會以為他至少也有四十多。

太后贊：“不錯！這李修緣容貌出眾不說，竟還文武雙全。只是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又是誰家的？”

太夫人起身答道：“啟稟娘娘，這小姑娘是冠軍大將軍的獨女程君竹——程紅衣。這穿騎裝的青年是鎮軍大將軍，開國縣公秦旭陽的嫡長子——秦懷景。”

“嗯......都是好孩子。來啊，賞。”太后給三人頒發了優勝獎——每人一把內造的寶刀。

頒獎時，李修緣抬頭看了眼程紅衣，而程紅衣卻與秦懷景相視一笑。

嘖嘖嘖，馬上就要有故事啊。此時明珠已經腦補了後續五十集的劇情。

最後開始了最長的一個環節——有情各位來賓，積極踴躍的上台表演節目。

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擅長的東西都是適合競賽的。所以這個環節就是，給一個舞台讓大家展示自己。

這個環節是最長最精彩的，有團隊的，有個人的。歌、舞、樂、武這四者者是最多的。明珠覺得最有意思的是，有幾個有趣的青年上台表演的滑稽戲；程紅衣和秦懷景表演的舞劍；李修緣和幾個同好上台表演作畫，趙白蓮自告奮勇撫琴配樂；還有幾個愛好木工（墨家的？）的展示了自製的木牛木牛等......

總之，完全沒有清宮戲裏那麼「作」，更沒發生什麼「意外」。

由於都很精彩，不好評判，於是太后給所有人都頒發了參與獎——一壇宮廷桃花釀。

很快，到了午時，用過午膳后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一般這個時候，在上午看對眼的男女，都可以有機會稍稍接觸了解一下。

當然，這是一般情況。

因為，太后、太夫人、明珠和衛恕四人在一塊陰涼的大石上打起了升級。

一開始，是幾個好奇的誥命夫人，看了一會兒便學會了。一問，明珠竟帶進了許多葉子牌？

於是，一個傳染倆。

很快，御花園竟變成了棋牌活動中心！

等到散了場，大家才紛紛想起，得，正事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