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院請安

翌日一早，楚婉嫻就梳洗打扮好，去了品居苑主院。

一進院，就撞見了楚母身邊的大丫鬟翠翹往小廚房去。

翠翹見到楚婉嫻，先愣了一下，目光中帶着些微躲閃。又立刻鎮定了下來，端正地給楚婉嫻行了個禮，先笑再語。“小姐，時辰剛好，老爺夫人正等着小姐呢。”

楚婉嫻疑惑翠翹的態度，卻也沒表示什麼，暗自記下後點了點頭，就進了屋子。

楚母起身迎了過來，仔細看了看楚婉嫻，“嫻兒真是大好了？若還是不舒服，不用忍病去請安，你祖父母最和善不過的人了，不會介意的。”楚父也在一旁稱是。

“雖沒好全，但請個安倒是不礙事的。”楚婉嫻笑着應道。轉頭環顧了一周，又問道，“怎麼不見弟弟和柔姐兒？”

楚婉嫻有個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比她小上三歲，現年四歲。名喚楚劭睿，也是三房唯一的兒子。

而另一個則是楚婉嫻的庶妹，三房獨一個的庶出，現年五歲，名曰楚婉柔。楚婉嫻並不喜歡這個庶妹，從不以姐妹相稱，而是眾人一樣叫她柔姐兒。其實整個府里都沒人喜歡這個庶出，因為她確實來的不光彩。

楚父並無侍妾，只一兩個不受寵的通房，還是不能生育的。這個楚婉柔，是楚父一次出門和同僚喝酒賞月，醉酒後，被有心人陷害才來到這個世上的。

那是個想要攀附楚家的罪臣之女，以為趁着楚父醉酒，珠胎暗結，就能進楚家的門，當個侍妾，總比在外面為奴為婢任人使喚得強。但是她低估了楚父楚母的感情，更低估了楚家的規矩。

孩子是懷了，但是楚父和楚家二老都不准她進門。只提出條件，孩子可以進楚家，但是她不行。最後那女子沒了法子，還是收了錢，把楚婉柔送了回來。

楚父本想將楚婉柔送到莊子上養着，等她及笄就許了人家，再無瓜葛。但是楚母心善，不忍楚婉柔一個小女孩在莊子上由下人們帶大，就把她養在身邊。

可是這個楚婉柔，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上一世，在楚家還未出事，楚婉嫻還沒嫁人的時候，楚婉柔就早早攀了高枝，成為三皇子的寵妾。說不定楚家的傾覆和楚婉柔也有些關係。

楚婉嫻心裏回顧着這些，面上卻不顯。

隨着屋外的琉璃珠帘子窸窸窣窣的聲音，楚婉柔和楚劭睿都由自己的乳娘牽着走了進來。

此時的楚婉柔還是個小姑娘，模樣也沒長開，只能看出其眉目清秀，頗有其母之風。

而楚婉嫻並不看她，只奔着楚劭睿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弟弟今日可是起來晚了？這時辰可不早了。”

楚劭睿人小鬼大，笑着打哈哈，“才沒有，才沒有呢，定是姐姐起早了。”邊說還邊搖頭晃腦。

楚婉嫻看着眼前憨態可掬的弟弟，不禁想到上一世，弟弟才不滿十四歲就突然因病逝世了，緊接着楚婉柔就自去了三皇子府上，其中一定有蹊蹺。

便忽然回頭，朝楚婉柔看去，果不其然看到楚婉柔雖身形瘦小，眼裏的恨意卻絲毫不像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被楚婉嫻猛地撞破，楚婉柔一驚，立刻底下了頭，看着腳尖，並不再動。

原來她這麼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記恨我們了。楚婉嫻垂下眼瞼，將心思也藏了起來。

待楚婉嫻到正院的時候，大房二房的人都已經到了。

今日真好老太爺休沐。老太爺正在考問兩位看起來年紀長一些的少爺的功課，這是長房的兩位嫡出少爺，其中氣宇軒昂對答如流的是大少爺楚劭元，另一個英姿颯爽高大威猛的則是二少爺楚劭傑。

而立在一旁文質彬彬身形修長清瘦的，是二房的嫡出，三少爺楚劭謙。二房的人都跟二老爺在外州任上，只有三少爺因為到了讀書的年紀，被留在京城上學。

老太爺看三房一家到了，便停止了考問。待三房的人都行過禮后，才開口道，“二丫頭這是病好了？”

“回祖父的話，嫻兒偶感風寒，雖未好全，卻也是大好了。今日來給祖父祖母請安后，應該就能好全了。”說著就仰頭沖老太爺老夫人笑了笑，“因為嫻兒看到祖父祖母心情就好，心情暢快，這病呀，自然就好了！”如葡萄般的大眼睛神采奕奕，胖嘟嘟的笑臉更是讓人心生喜歡。

老太爺老夫人都被她逗笑了，老夫人瞧楚婉嫻這討喜的樣子，喜歡極了，招手示意楚婉嫻到身邊。仔細察看了一番，“病了幾日，都消瘦了。好在氣色還不錯，一會兒就在祖母這裏吃點補品，給我們都嫻姐兒補回來。”

老夫人和善，很疼小輩們。但是因為楚父是幼子，二老爺又常年在外不得見，大老爺是長子且本人剛正不阿，自小就是一個刻板木訥的人，所以老夫人其實心裏便愛楚父一些。愛屋及烏，由此也多寵着些楚婉嫻。

不過楚婉嫻上一世卻並沒有和老夫人特別親近，因為她幾乎常年不在楚家，不是被姨母皇後接去宮裏小住，就是隨着楚母回納蘭家陪外祖母納蘭老夫人，在家裏的日子並不多。

小孩子嘛，當然是與誰在一起的時間多，自然而然地就和誰親近，等到楚婉嫻再大些時，就學規矩了。在老夫人面前從來都是極其守規矩的，自然也就親近不起來。

但其實，老夫人對楚婉嫻多有寵愛，還有一個原因。納蘭老夫人是楚老夫人的堂姐，兩位老夫人皆出自姚家，在姚家時，兩人年紀相近，是一起長大的堂姐妹，且關係十分要好。

不過兩位老夫人出嫁后因為一些原因，就不怎麼聯繫了，甚至宴席上見到也不過打個招呼。等到姚家的長輩都去了后，兩人就都沒再回過娘家。

重活一遍，被惡人害慘過，楚婉嫻才看明白，老夫人是真的疼愛自己，和外面那些口蜜腹劍，虛情假意的人們根本就是兩回事，自然願意親近老夫人。

接着楚婉嫻就親昵地坐在老夫人的身側，聽着大人們說話。

大人們又說了些近來家裏的雜事，無非家中產業該如何如何，誰家有要辦宴席開花會，讓誰去這家宴席，誰去那家花會。

楚婉嫻聽了幾句就沒再聽了，反倒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姐妹們身上。

長房除了兩位嫡出的少爺，另還有兩位小姐，一位嫡出，一位庶出。

嫡出的大小姐，楚婉慧端莊大氣，一小就有世家風範，更受大老爺的言傳身教，極重規矩。總是喜歡給姐妹說教，提醒姐妹們的言行舉止。現雖才是十歲剛出頭的小人兒，但是端坐在椅子上，一絲不苟，彷彿一個大人一般。

楚婉嫻想起過往被大姐訓話的時候，不禁縮了縮肩膀，打了個寒顫。再去看她一旁由乳娘抱着的楚婉悅，雖是庶出，但穿着打扮上倒是看不出來。

因大夫人掌家，作為當家夫人，自然不想被人挑理，說她苛待庶出。再加上大夫人是個直率爽朗的人，娘家也是有根基的名門世家，朱家，自然作風正派，且嫁妝豐厚，並不缺錢。

楚婉悅作為長房唯一的庶出，還是蠻受優待的，只可惜生她的姨娘是外面買進來的，眼皮子淺，嫌她是個姑娘，分不了家產，自己老了無法依靠。所以在楚婉悅小時候照顧不當，導致她發燒燒壞了腦子。小時候並看不出來，長大了后才被大夫診斷出來，只可惜了楚婉悅一副花容月貌。

不過她卻是個有福之人，上輩子早早地嫁給了一個身家頗豐且沒有子嗣的外任官員做填房，第二年就生了嫡長子。楚家雖然被滅族，但對楚婉悅的影響並不大。因為楚婉悅作為出嫁女，且為夫家生了嫡長子，又常年不在京城。

楚婉嫻這邊心裏感嘆的同時，院子裏突然傳來丫鬟的叫喊聲。老太爺和老夫人相視一眼，立時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兩人都並不知道是為何事。老夫人示意身邊的徐媽媽出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大夫人朱氏作為掌家夫人，也使了眼色，讓身邊的大丫鬟碧玉一起跟過去瞧瞧。

楚婉嫻心裏就開始打轉了，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因病近一個月沒來過祖父母的正院，並不知道這時候發生了什麼。但是如果有什麼大事，楚婉嫻多多少少也能聽說一點。

可楚家規矩森嚴，一般情況下，是絕對不會發生丫鬟在院子裏大呼小叫的事，更何況是在楚家兩位當家人的正院。一定是出了不能讓人知道的大事，以至於病中的楚婉嫻也沒聽到任何消息。

得出這個結論，楚婉嫻也吃了一驚，隨即輕微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錦書。錦書立刻會意，跟錦雲低聲說了句要去茅房，就頭也不回地從側門出去了。

而此時眾人臉上都些許有些疑惑，只有三少爺楚劭謙神色有一絲不自然。但是因為他向來不愛說話，存在感也低，並沒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