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父女
江客十指交錯,抵在唇邊,想了想,說:“何必呢?一定要明說嗎?多傷感情。”
“……不願意多說?”南正風笑了笑,“還是覺得,有些事情已經傷害到你,所以你諱莫如深。”
江客吁氣,看向南博海:“確實沒什麼好避諱的,主要是我最近才將這些事情想明白。南珵的那一次落水,是爺爺您有意安排的吧?一來想試探我會不會救人,二來是希望藉機能讓南珵留在我身邊,好觀察我周邊的風吹草動。”
南博海沒否認:“難以接受嗎?”
江客聳肩,坦然:“也沒有,我是個注重過程的人。南珵和我之間最起碼友誼是真的,想必為了我的事,他沒少和您二位較勁吧?”
南正風點點頭:“孩子,有些時候,真不知道你這樣的性子究竟是好是壞。”
江客挑眉:“這就要取決於就事論事了。”
南博海欣慰一笑:“你這孩子倒是懂得趨利避害。”
江客揚眉:“爺爺,您這詞用得可不大準確,倒像在有意貼合我的個性。”
南博海抿了下唇,目光凝肅:“江客,你對人的信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江客眯了眯右眼,對這個問題感到失笑:“爺爺,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我可以因為一件事信任一個人,但不表示所有事我都會不去考慮後果地信任。”
南正風認同這個觀點:“所以,你對訓練營一事直到現在都三緘其口,是因為想通了這些,反而更加不信任我們?”
江客攤左手:“嚴格來講,我空口無憑。沒有證據誰會相信我?說得多了,我自己也會有生命危險。吃力不討好的事做太多,自然不去信任。”
南正風表示理解:“這確實是個問題,辛苦你了。”
江客:“不辛苦,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這時,南博海的秘書陶銘從外面敲門走入,給三人分別遞上一杯泡好的熱茶。
江客道了謝,不免多瞧頎長挺拔的陶銘兩眼。
玉樹臨風,翩翩君子,身上不見半點軍人板正的氣質,反倒溫潤如玉不少,這種感覺江客在陶銘身上見到過無數次。
特意掩藏鋒芒嗎?這樣的人倒挺適合做偵查的。
南博海即便是退休,身邊也從不會有泛泛之輩。
南博海瞧着江客眼中剛剛一瞬而過的興味,未置一詞,繼續着談話:“……丫頭,介意和我們聊聊你親生父親嗎?也順便聊一聊……當年盤踞在月河山附近的陳氏。”
江客斂低眼瞼,端起茶杯,輕輕吹着裊裊的茶氣,小抿一口,不答,卻慢條斯理地反問:“正好,我也有幾個問題想問問爺爺您。”
南博海:“這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開誠佈公地談話,有什麼問題儘管說吧。”
“……您知道安鳴和苗子墨這兩個人嗎?”江客擱下茶杯,笑眯眯地說,“他們兩個雖然當年在葯白村沒有向我說明身份,但我想,既然可以調查到陳愫頭上,或許,您是知道這兩人的。”
南正風蹙眉,神色夷由,解釋說:“丫頭,無論是公安特情或是軍方卧底,一旦被派出任務,基本不會以真實姓名活動,即使要聯繫,也都是特定代號。所以我想,這兩個人的名字應該都不是真名。”
江客掀起眼帘,與南正風對視:“二叔,您說的這一點我很清楚。所以,您的意思是,他們兩個的真實身份可能被抹去了?那麼當初,就沒有任何一丁點消息從葯白村傳遞出去嗎?”
南正風思忖了一下,說:“我能回答你的是,有是有,但並不是你說的這兩個人。南邶也托我們調查了安鳴此人,但結果還沒下來。你且等等~”
江客瞭然,但又困惑了:“我能問一下,當時您是從什麼人身上得到的葯白村情報嗎?他是否是軍方安插的卧底?又或者說,為什麼軍方得到了情報卻遲遲不命邊防駐軍實施救援?”
更讓她不解的是,按照南邶與自己溝通的說辭,他對葯白村的了解寥寥無幾,而且還是通過葯白鎮幾個退休的民警那裏查到的蛛絲馬跡。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南博海揉揉疲倦的眉心,沉聲道:“丫頭,我們得到葯白村的情報時,那裏已經毀了。我不能確定此人是不是軍方卧底,所以,他的身份直到現在都還有待查證。”
江客一怔,所以,當年安鳴和苗子墨掌握的情報沒有送到軍方手裏這一點她沒料錯。
可是,既然有這麼個人存在,葯白村離邊防駐軍那麼近,他如果一早就掌握了葯白村的問題,為什麼不早一些向邊防部隊求援?有其他目的?
安鳴和苗子墨的接頭人是誰?
那期間發生了什麼變故才導致消息傳遞得那麼慢?
“這個人現在已經失蹤了。”瞧出江客的疑惑,南正風喟嘆着補充,“況且,他傳遞出來的消息並不是陳愫的犯罪證據,也不是葯白村的問題,而是一張你和灰鷹的合照。照片後面附的是你們當時所在的位置,葯白村。”
江客攏緊眉心,倏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南邶調查葯白村,是您屬意的嗎?”
南正風坦言:“這是他私自行動,我們的調查目標一直都是灰鷹,原本我們對葯白村一無所知,直到……那張照片的出現。”
說著,一側立着的陶銘將南博海從書櫃中取出的一個深褐色木盒遞給南正風。
南正風打開,將裏面的一張五寸照片取出。
江客定晴一瞧,眸子驟然眯緊:“……您二位,曾經親眼見過真正的灰鷹嗎?”
南正風:“……為什麼會這麼問?”
江客低眸,凝視照片中半蹲這着身,撫摸自己短髮的英俊男人:“僅憑這張東西,您二位怎麼會認為我是灰鷹的親生女兒呢?是陳愫親口說的?還是說,南邶被阿荇抓到時,阿荇無意中透露了什麼?”
南正風與南博海別有深意地相視一眼。
南博海說:“這張照片到手前,陳愫從來沒有向軍方透露過任何關於灰鷹容貌以及女兒的情報。再加上當時傳遞消息的方式比較落後,所以,在沒有近距離接觸你母親的情況下,我們沒辦法知道灰鷹的長相。你們長得太像,自然而然就認為是父女了。”
“……我以為,至少軍方早知道他本來的樣子。”
江客沒抬眼,目光緊緊鎖着照片中親昵的兩人,一時間,思緒有些恍惚。
隔了一瞬,她咧唇,說不清是嘲諷還是苦笑:“不是有卧底嗎,難道因為調查灰鷹都折在裏面了?”
南正風面色陰沉:“為了調查灰鷹。戰士們犧牲太多了。灰鷹的前身是公安特情,有非常出色的偵查能力,我們……被動了。”
江客吁氣,拿起桌面的照片,一手撫向自己左眼眼尾的位置,輕輕摩挲:“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分不清,眼前這個和我很像的男人,究竟是灰鷹還是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