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淡藍色的銀河
嗚~”
突如其來的警報聲，把凌萱從無限的幻想里拉了出來，正在熟睡的涵煜馬上一個空翻跳下沙發，伸出手把凌萱擋在了身後。
“你們激動什麼？”陳子雪的笑聲里隱約帶着一絲“年輕人真沒見過世面”的嘲諷。
“這警報是怎麼回事？”凌萱問她。
“我們到霧都境內了，在霧漫泊上有一個小型黑龍和黑龍組成的天譴群，會襲擊過往的車輛，不過你放心，這輛火車上……”
陳子雪話還沒說完，就有十幾個雇傭兵跑過來，各自找了個窗戶，舉着衝鋒槍對外面的怪物進行掃射。
“各位乘客不要驚慌，我們會確保大家的人身安全，請大家不要擅自離開座位……”
“轟”地一聲巨響，一頭黑龍撞在了車廂上，從窗戶里甚至可以看到它冒着紅光的大眼珠子，轉都不轉一下地盯着車裏的人。
一個雇傭兵快速跑到窗邊，拔出軍用匕首捅在那隻眼珠子上，黑龍慘叫了一聲，帶着一道血光飛上了天空，一發火箭彈也緊隨其後，片刻之後，一朵巨大的火蓮在夜空中綻放開來。
站在車頂的火箭炮兵伸出手，一發炮彈馬上遞到了他手裏，扳機扣下，又是一頭黑龍灰飛煙滅。
漆黑的夜空中，很難看到同樣漆黑的黑龍和小型黑龍，只有耳邊那尖厲的嚎叫，還有天地間密密麻麻的血紅色，一個挨着一個不計其數，那是怪物的眼睛。
雖然涵煜也有點害怕，但他還是安慰身邊的凌萱:“沒事的，我們現在很安全，絕對不會有事的。”
上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頭黑龍趴在了車頂上，往車上吐了一大口龍涎，然後對着車頂瘋狂地亂抓亂啃。雖然在火車的外面有一層很厚的裝甲，但被龍涎腐蝕之後變得如同朽木，根本就不堪一擊。
利爪撓鋼板的聲音在頭頂“嗤嗤”地響，聽得人脊背發涼，涵煜猶豫了一下，轉身對凌萱說:“等我一會，我去解決掉它。”
“不需要你，別沒事找事了。”陳子雪攔住涵煜:“乖乖坐着。”
“我怎麼能……”涵煜剛要爭辯，卻看到旁邊的一個雇傭兵拿出對講機:“狙擊手。”
大約十幾秒之後，車頂傳來了黑龍的慘叫聲。
“解……解決了？”涵煜有些不敢相信。
陳子雪搖了搖頭。
黑龍的一隻眼睛鮮血直流，尖利的爪子刺穿了車廂的鐵皮，它伸長了脖子尋找着打傷它的人究竟在哪，卻不知道對方的槍口已經瞄準了它的腦袋。
“滾吧。”
又是一聲凄慘的哀嚎，黑龍的屍體重重地落在了後方的鐵軌上。
陳子雪漫不經心的喝了口茶:“好了，沒事了。”
“沒事就好……”涵煜剛剛坐下，突然又一隻怪物從窗邊飛過，而且就只是圍着涵煜所在的這一節車廂轉着圈飛，不停地用頭往車廂上撞，然後被一發狙擊槍送上了西天。
可緊接着又有更多怪物撲了上來。
涵煜雙手拳頭緊握，可內心卻在不斷地掙扎。
凌萱伸出手，輕輕地掰開他的手指，與他雙手相握。
“誒？”
“我也不想一直這麼提心弔膽，不如陪你一起去吧。”
“好啊。”涵煜也握緊了凌萱的手:“我……很喜歡和凌萱在一起的感覺。”
“我說你們……”陳子雪一臉無奈地看着這兩個智障從車窗翻了出去，用傳送魔法到了車頂上。她搖了搖頭，把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然後按下了車座上的按鈕。
“尊敬的乘客，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
“我是賞金獵人，現在申請在車上使用武器。”
在這列火車上有三節特殊的車廂，每節車廂搭載兩百名雇傭兵，車廂的窗口處配備有重機槍，車廂頂部也有天窗。對於小型黑龍這樣較弱的怪物，主要用機槍消滅，而對於黑龍這種外殼比較硬的，則是由站在車頂的火箭炮兵或者狙擊手來殺死。
涵煜和凌萱來到了車頂，鋪天蓋地的黑色怪物立刻朝他們撲了過來，涵煜一眼就找出了個頭最大的那一隻，跳到了它的背上，右手一個火球、左手一個重力球同時放在了它的腦袋上。
重力球放下之後立刻膨脹成一個半徑20米左右的大黑球，周圍的小型黑龍就像是被磁鐵吸走的的鐵粉一般，都被吸進了這個大黑球裏面。而涵煜卻輕而易舉地跳回了火車上，在他兩腳着地的一瞬間，原本放置的火球爆炸，無數被燒成灰的小型黑龍和沒了頭的黑龍如流星般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凌萱伸出手，一道閃電從她的手心裏飛出，擊中了空中的一隻怪物，然後又迅速分出三個分叉，擊中了它周圍的三隻怪物，之後又蔓延到其他怪物身上。等到電光消失，已經有幾十隻小型黑龍變成了焦炭。
“這些天譴也沒多厲害嘛。”涵煜笑着說。
“別大意。”
“我覺得我們已經……”涵煜正在得意忘形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飛來一團綠色龍涎，涵煜眼疾手快，抓起旁邊的一隻小型黑龍當了肉盾，只見那隻怪物拚命地慘叫掙扎，身體瞬間就被腐蝕沒了大半。
“喵！”
涵煜嚇得馬上把它扔了出去，同時后跳了一步，凌萱鄙視地看着他:“你是看見什麼了才會被嚇出貓叫來啊？”
“凌萱，你要小心一點，這些天譴很厲害的，千萬不要被它們傷到。”
“哦……”
火車在機槍的咆哮聲中飛速前進，這些怪物彷彿就是無窮無盡的，無論殺了多少，跑了多遠，那漫天的紅色目光卻絲毫不減。
“有完沒完啊！”涵煜剛踢飛了一隻小型黑龍，轉眼間又有七八隻撲了上來。
“累了？”凌萱問他。
“還行吧……如果能有把武器就好了……”
“所以我給你兩個傻瓜送武器來了啊。”正在這時，陳子雪悠閑地走到了兩人身邊，順手把槍劍扔給涵煜:“會用嗎？”
陳子雪剛一出現，凌萱的表情顯然就陰沉了許多，本來還在和涵煜有說有笑的她突然就沒了笑容，變成了平日裏那冷冰冰的表情，不悲傷，不生氣，但也不開心。
涵煜接住槍劍:“只有一把嗎？”
“不然呢？”
“那……凌萱，你用吧。”
凌萱接過涵煜遞來的槍劍，一言不發。
“感覺這些天譴根本就殺不完啊。”涵煜隨口說道。
“所以我說你是沒事找事啊，不過也沒關係了，接下來……”陳子雪打了個響指，周圍幾十米範圍內的怪物都被瞬間凍結，然後一隻接一隻地碎裂，變成雪花緩緩飄落。
“接下來，就該我來保護你們了。”
涵煜笑了笑:“讓女生保護可就太丟臉了，我好歹也是我們學校專業第一呢。”
陳子雪也笑了:“我學魔法已經整整八年了，你才多久？高中加上大學，五年不到吧？”
“別說那些，學習這種事是要看天分的。”
“哦，是嗎？”
兩人有說有笑地衝進了怪物群里，開始了他們獵殺天譴的比賽，只留下凌萱站在原地，看着兩人的背影，握着那把槍劍若有所思。
本來我們玩得很開心的，為什麼你一定要參與進來呢？陳子雪。
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我都會想起他，每次想起他，我的好心情就會馬上消失得一乾二淨。
凌萱緩緩地舉起槍劍，藉著從那鋪天蓋地的怪物群的縫隙中照下來的一絲月光，端詳着這把武器。
這是一把很奇怪的武器，它外形像是劍，但又在劍身上裝了一把槍，槍的扳機裝在劍柄處，而子彈裝在劍身與劍柄相連處的轉輪里，凌萱輕輕地撥了一下轉輪，嗯，是滿彈。
於是，槍口緩緩對準了陳子雪的背影。
我想報仇，想要殺了那隻天譴，想要見到陳子月，但我更想殺了陳子云！如果殺不了他，我就要讓他也知道，失去親人，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所以，陳子雪，我要你死。
你沒有做錯什麼，但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這麼做的話，因為你是陳子云的妹妹，僅此而已。
沒錯，都是陳子云害的！都是他的錯！
都怪陳子云！都是他的錯！都怪他！
涵煜突然轉過身:“凌萱！你幹什麼！”
凌萱被嚇了一跳，但手指已經扣下了扳機。
“這不怪我！！！！！！！！！！”
子彈從陳子雪的頭頂劃過，正好擊落了一頭準備偷襲陳子雪的黑龍。
凌萱跪在地上，兩行淚水順着她的臉流了下來。
“好了，別哭了，沒事了。”涵煜把凌萱抱進懷裏，撫摸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同時也偷偷地奪走了她手中的槍劍。
但他只顧着安慰凌萱，完全忘記了自己身邊還有成千上萬的怪物。
“涵煜！在你前面！”
聽到陳子雪的喊聲，涵煜才注意到一頭黑龍正張着大嘴迎面撲來，這時再躲已經太晚了。
魔法師的本能讓他抱緊了凌萱，同時展開了魔法盾。
兩個人從火車上飛了出去，鐵道的兩旁，是萬丈深淵。
如果在被撞飛后馬上用傳送魔法回到火車上，或許兩人還有獲救的希望，但是，涵煜並沒有抓住這個機會。
那一撞實在是太疼了，疼得讓他都無法思考了。
傳送魔法可以觸及的範圍內已經沒有任何能讓他站立或者抓住的東西，而從這個高度下落的衝擊力也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極限。
涵煜依舊緊抱着凌萱，雖然明知已經是必死無疑，他依舊想要保護她。
或許，能和她死在一起，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之前被漫天怪物擋住的月光，也終於有機會照到了涵煜臉上，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晚的月亮似乎有些不同。
雖然不圓，但似乎特別的亮，特別的大……
而且，感覺……像是血紅色的……
血紅色的雲圍繞着血紅色的月亮，像漩渦一樣緩緩轉動，血紅色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天地之間都變成了紅色。
涵煜突然感到身體不再下落了，他甚至還可以站起來，甚至還可以在空中行走，他每走一步，腳下就會泛起一圈圈漣漪，就像是在水面上行走一樣。
他回頭看向凌萱，她也覺得奇怪，這種情況是她從未見過的。
彷彿時間停止了一般，原本漫天亂飛的怪物突然間都不動了，就那麼停在空中。風輕輕地吹着，怪物逐漸化作點點星光，隨着風飄到凌萱身邊。
凌萱伸出手，一點星光落在她的手上，原來是一隻灰褐色的小蟲，小小的尾部一抖一抖的，釋放着淡淡的藍色熒光。
螢火蟲？冬天的……螢火蟲？藍色熒光的螢火蟲？
一位少年迎面走過來，他大概十六歲左右，身穿低級魔法師制服，卻沒有戴兜帽，他的背後背着一把長弓，但似乎只是商店裏隨處可見的那種。他的身材有些瘦小，頭髮也有一點點長，遠看的話，涵煜還以為他是個女生。
但當他走到兩人面前，慢慢地抬起頭時，涵煜和凌萱都被嚇了一跳——明明是一張清秀的臉，卻長滿了猙獰的裂紋！
看到兩人驚恐的表情，那個人似乎也有點難過，他低下頭用左手捂住了臉，過了大概半分鐘之後，他臉上的裂紋不見了，但左手上卻又長出了裂紋。
不管怎麼說，至少這次看起來不那麼恐怖了。
涵煜還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幸好凌萱已經反應過來了，走上前去向他道謝:“謝謝你救了我們，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無數螢火蟲在火車周圍飛舞着，火車在螢火蟲的海洋中前行着，沒有怪物，沒有戰鬥，沒有槍聲也沒有怪叫聲，只有漫天的螢火蟲，散發著淡藍色的星光，組成淡藍色的銀河。
陳子雪不知為何昏睡在了火車座椅上，就在凌萱之前坐着的位置。
桌上還放着那本忘記合上的日記，還是凌萱之前看的那一頁:
西涼月走到白衣少年身邊:“謝謝你救了我，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白衣少年猶豫了一會，才緩緩開口:
“陳、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