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一路保重
一股柔和溫暖的氣息由背後那隻柔嫩的手心傳遞至周身，趙昱安幾乎僵硬的身子終於有了一絲活人般的生氣，可他的心裏卻越發的悲涼，這一次離開后怕是日後再難相見了。
“阿珺，“趙昱安伸手握住了她抓着的劍柄，柔聲道：“一路保重，照顧好自己。“
轉頭又對着趙昱定目光如死水一般，緩緩雙膝跪地，沉聲道：“皇兄，臣弟只求一件事，放阿珺離開大靖。“
趙昱定臉色難看很，他不可置信地緊緊盯着從小就跟在自己身後的弟弟，似乎從未認識過他，無數的情緒湧上心頭，嘴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良久才咬着牙道：“地上涼，你站起來，朕、朕答應你。“
趙昱安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意，吃力地站起身子，轉身看着已經淚流滿面的葉舒珺。
你看，我喜歡的姑娘是那麼美麗，即便在這般狼狽的境況下，一雙琉璃般靈動的雙眼仍閃耀着星辰。趙昱安溫柔地用目光細細描繪着葉舒珺，看着她臉頰邊散落的潮濕碎發，想要替她理好，卻克制地捏緊了拳頭。
“阿珺，走吧，別回頭。“
葉舒珺顫抖着雙唇，無法控制的愧疚與心痛像針扎進了心尖，她深深望進趙昱安的眼睛裏，哽咽了一下，才勉強扯開出一張笑臉：“嗯，後會有期。“
直到葉舒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趙昱安綁緊的身子才鬆散下來，他幾乎無聲地傾吐出一句話：“後會無期。“
手中的劍咣當一聲落在地上，身子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氣，毫無生氣地向後倒去，耳邊只聽到一聲疾呼，趙昱定飛快的從馬上下來一把攬住了他。
趙昱安咬緊了牙關，強撐着精神，一隻手死死抓住趙昱定的衣袖，“留阿珺一條命，我、我還你……”
趙昱定眼睛裏全是血絲，臉色陰沉得厲害：“你就這麼在乎她？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你想要多少……朕、朕賜於你、便是！”
趙昱安目光虛浮，忽然嘴角邊微微揚起一絲笑意，他挑起上眼皮看了趙昱定一眼，嗤笑道：“皇兄想要什麼人都可以，難道就不能放過我嗎？”
“趙昱安！！！”趙昱定手下意識地用了力氣，似乎要把他捏碎一般，可一聽到趙昱安疼得吸氣，又慌了神，將趙昱安抱進懷裏，喃喃道：“不要再氣我，不要再挑戰我了……”
趙昱安目光望向遠處，僅剩的生機都慢慢湮滅在黑暗之中。
沈知譽醒的時候，覺得后脖頸酸痛異常，他略略抬手，不曾想卻碰到了軟綿綿的一個小傢伙。
看見正兒的剎那，沈知譽心頭猛跳，終究阿珺還是選擇了一個人承擔，而不是與自己一起，他垂下雙眸，掩下所有情緒，看着懷中的正兒，小小的身軀，軟軟的透着一股奶香。
他回不了頭，也不能回頭。他知道正兒在阿珺心目中的地位，更知道阿珺把孩子託付給自己是多大的信任。所以，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掀帘子，那帘子仿若重逾千斤，他試了幾次，直到骨節發白才將帘子稍稍掀了起來，望着馬車留下的一路車轍，沉默不語。
“公子，你醒了！”慧娘掀開帘子從沈知譽手中接過孩子，正兒嗅到慧娘身上的奶味，便哼唧着要吃奶。
沈知譽沖她點了點頭，讓慧娘帶着兩個孩子在車廂里，自己到前面去跟任隱坐。
“還有一批呢？”不用沈知譽說明白，任隱知道他問的是老侯爺帶的那一幫人，“他們易容成商隊走了官道，我們為了速度快，抄了近路。這時候城門怕是已經出不來了。”
“阿珺她......”沈知譽知道自己不應該問，問了想必任隱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多知道一點她的消息。
“臨行前，阿珺沒有留下什麼話，我猜那是因為她知道我們一定會再見的，有什麼話都留到見面的時候再說，豈不更好。”
沈知譽感激的看着任隱，無意間抬手摸到自己的前襟，指尖突然感受到一股涼意，他低頭細瞧，隱約的水漬在胸口處看不真切。
這是......沈知譽心口微顫，阿珺把自己敲暈之後，留下的淚痕？
他用手指在前襟處溫柔地摩挲着，彷彿那是葉舒珺留給他的念想和信物，還有車廂中的正兒，沈知譽這麼想着，胸中的鬱氣竟也散了開去。
葉舒珺，這才是真正的葉舒珺，她將自己的想法猜了個通透，讓他即使知道這些都是對他的束縛，卻甘之如飴。
“譽兒，你醒了？”這時，沈太傅的馬車並駕到跟前，喚道。
沈知譽神色一斂，跨上沈太傅的馬車，掀開帘子進去。
“祖父！您找我。”
“坐吧。”沈太傅眯着眼，低聲道：“阿珺是個好孩子啊。”
話音一落，沈知譽眼角微微發紅，低沉着聲音道：“是孫兒無用，沒能護好沈家和阿珺。”
沈太傅抬起眼睛，正視他：“你確實無用！阿珺用自己換我們安全，你卻在說這喪氣話，我沈家的孩兒沒有這般懦弱之人！”
沈太傅面色嚴肅，“比起阿珺，你的任務更嚴峻，正兒是大靖朝的未來，不管趙昱定這個皇帝是什麼樣，正兒都必須坐上皇位，否則正兒永無安寧之日，你可懂？葉家或許會因為大靖朝的安穩而罷手，可我們沈家不能！這話，今日你便記在心裏。”
沈知譽心頭一震，看着沈太傅眼裏的堅定，想到阿珺將正兒交給他時的沉重，原來阿珺早就想到了這裏面的糾葛。
葉家忠心的是大靖朝，而沈家忠心的是有着沈家血脈的正兒。
阿珺……
沈知譽只覺得心一點一點沉了下來，良久他用手抹了一把臉，低沉着聲音：“孫兒知曉了，孫兒一定悉心照顧好正兒，助他早日登上大統！”
出了沈太傅的馬車，沈知譽只覺得外面的冷風颳得他臉頰生疼，如今前路迷茫，卻也不知道阿珺現在在何處，可曾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