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外青山樓外樓 第七十一章 夜深，人獨
能是這般模樣的，那自然就是五長老布自難了。
五長老就着酒，望向蕭銘，還不忘打一個酒嗝，對於五長老酒嗝的味道，蕭銘可是記憶猶新，不由得站得遠了些。
“我有這麼可怕嗎？”
“有。”
兩人說完都是笑了，蕭銘說完拉了根椅子坐下，也如五長老那樣將腳踏上了桌子，別說，這樣還真舒服。
“和你說正事兒。”
五長老突然認真起來，蕭銘目光帶着好奇，落在五長老身上，正事兒？五長老什麼時候正經過？
“和蕭瑟有關係的。”
五長老的話，讓蕭銘再不能平靜，以往，雖然蕭瑟是絕無僅有的九品天賦者，但怎麼看，都像是活在蕭銘的影子裏，或者說，是以蕭銘為中心活着。
這段日子以來，蕭銘需要顧及的太多，把其他人都想明白了，卻容易忽略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
“蕭瑟，在封天鍊氣塔修鍊時，曾於幻像中屠盡一城千家，一個多月前你們生的那場事，死在蕭瑟手裏的，應該有兩百三十七人，比你和衛司加起來還多。”
蕭銘聽得認真，這些數字，或許還不能說明什麼，但接下來，五長老說的話，卻讓蕭銘記在了心上。
“蕭瑟有心魔，非你，不可解。”
蕭銘這個當哥哥的，自己的妹妹生了變化，還是有察覺的，但蕭瑟平時在蕭銘面前，那都是往常模樣，也就讓蕭銘找不到哪裏不對了。
至於親眼見識過的衛司，與蕭銘兩人接觸不多，還道那本來就是蕭瑟的樣子，也沒太在意。
蕭銘陷入沉思，心魔，這虛無縹緲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帶你去看看吧！”
五長老說道，也從靠着的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蕭銘點頭跟上，走出屋子，五長老伸手放在蕭銘肩頭，隨後蕭銘就覺身子一輕，騰空而起。
“為什麼你們能飛，有時候卻要坐鳥呢？”
蕭銘突然無厘頭的問道。
五長老也是被蕭銘問難了，怎麼突然就問這個。
“可以躺在上面睡覺。”
五長老想了想，這就是他的想法。
蕭銘的插科打諢，並沒有持續下去，而五長老帶蕭銘去的地方，就是封天鍊氣塔。
再次來到這個地方，蕭銘有些懷念，胡大力等人的屍體已經沒了，千絕名雲陣前滿是落葉，踩上上面會發出嚓嚓聲。
五長老帶着蕭銘從一旁的重力領域走了進去，在步入后，五長老身上就有一道白光閃過，隨後蕭銘身上的壓力就消失不見。
來到塔前石門，這扇石門已經足夠大了，足有三丈多高，但和整個塔身比起來，還是顯得很渺小。
“你試試能不能推開。”
五長老挪向一旁，讓出了身子。
蕭銘上前一步，石門上光潔一片，看不出有什麼稀奇的地方，蕭銘將手放在了石門上，石門很涼，也很光滑。
蕭銘手上用力，石門隨之被蕭銘推開，沒用多大的力氣，就像是推開一扇木門家居的木門一般。
五長老臉上出現不可思議的神情，這扇門，能不能推開，看的可不是你的實力，樓外樓這麼多年來，也就只有一個人能像蕭銘這麼輕易的推開這扇門了。
而那個人，當年在燕雲地，風頭無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可以進去了嗎？”
蕭銘站在門外，沒有因為推開了這扇門而覺得古怪，只怪蕭銘不知道這扇門意味着什麼。
當初無論是顧城還是蕭瑟，都沒能推開這扇門，都是到了最後，五長老為她們開的。
“可以了。”
五長老收起自己的驚訝，率先走了進去。
蕭銘跟在後面，走了幾步后說道：“衛司可能會回來，還要麻煩五長老上心一下。”
這個蕭銘，還真跳脫，突然就給你來一句無關的。
五長老雖然覺得現在蕭銘提得莫名，但也是答應了。
“六長老那裏，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
蕭銘接着又問。
這個時候，已經是走進了封天鍊氣塔內，封天鍊氣塔第一層很大，覆壓十餘里，並不是一句誇張的話。
這第一層就像是一方天地，花草土石，什麼都有，甚至這塔中還有天空流雲，高日輕風。
而真正讓蕭銘注意到的，還是跟着五長老走着的蕭銘，感到有一股力量，正在灼燒自己的身體。
而這種灼燒感，隨着蕭銘漸漸深入，也變得越來越強。
五長老本能的選擇了遺忘蕭銘問的話，那些事，他是不想說的。
五長老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蕭銘的身上，封天鍊氣塔的第一層，就在於淬鍊體魄。
樓外樓的核心弟子，每個人都來過這個地方，但十之八九，都是到不了第二層的，因為這第一層，越向里，對體魄的淬鍊便越強。
能走到最後的人，那都是千里挑一了。
正是因為這樣，五長老才會驚訝，他可不知道蕭銘是以神靈引修鍊，甚至連神靈引是什麼，他都是不知道的。
若將這第一層分為十個階段，那五長老帶着蕭銘，已經是越過了六個階段了。
這裏，已經是到了淬體境修士的禁區，如果沒到聚氣境，已經是不可能走到這裏了。
但蕭銘，除了感覺身體有些發熱之外，並沒有其他感覺，這才讓五長老驚訝。
而更驚訝的，還在後面，直到蕭銘進入第一層最核心，也就是第二層入口的時候，也不見蕭銘有什麼異樣。
而在第二層的入口處，還盤膝坐着一人，這人感知到有人到來，睜開了眼睛，一雙比塔中高懸的太陽還要明亮的眼睛。
這人看着蕭銘，在發現蕭銘是由五長老帶着時，就從新閉上了眼，蕭銘甚至覺得，在這人閉眼的剎那，這方天地都暗淡了幾分。
“我剛才問你，你還沒說呢！”
見五長老要帶着自己走上一個盤旋向上的樓梯，蕭銘提醒道。
“自己去問六長老。”
五長老甩來一句話，隨後提起蕭銘就朝第二層而去。
封天鍊氣塔的第二層，入口就像是一個扭曲的空間缺口，缺口處時有銀光泄露。
蕭銘眼中閃過光怪陸離，不知真實虛幻，隨後腳踏實地的感覺傳來，蕭銘穩穩落在地上，環顧四周。
這次，竟然只是在一個寬不過幾丈的小房間中，可在外看時，封天鍊氣塔第二層也是極為寬闊的。
“就是這裏了。”
五長老突然說道，蕭銘還不及反應，眼前光景再變。
這個地方？好熟悉。
蕭銘望着眼前的破壁殘垣，血流成河，四周烽煙。
這個地方，好像是，山水城！
蕭銘認出了那在廢墟中斷為幾塊的城牌，山水城三個大字，已是斷為幾半。
隨後，蕭銘走進山水城，周圍逃散的人群，從蕭銘身邊穿過，向城外的方向逃去。
人群老幼不一，但都是面帶驚恐，從他們的眼裏，蕭銘只能看到恐懼。
哭喊聲不斷，聲音漸漸吵雜起來，轉過一個拐角，蕭銘看見了讓自己難以置信的一幕。
自己的妹妹，蕭瑟，正一劍刺向一個嬰兒的心臟，隨後提起長劍，將被刺穿的嬰兒，放在一個男人面前。
那個男人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但隨即，就只剩下了嗚嗚聲。
因為蕭瑟，一劍刺入男子口中，看樣子，應該是將舌頭都給攪爛了。
男子到在地上，抽搐不停，朝蕭瑟劍尖上掛着的嬰兒爬去。
蕭銘看得痛心，沖了上去，向蕭瑟持劍的手抓去，但卻抓了個空，這個地方，對蕭銘而言是幻像，哪有什麼真實。
然而，蕭銘看見自己出現，沒有阻止妹妹的行動，反而誇獎了幾句。
隨後，蕭銘看着自己一步步的指引着妹妹屠殺，可那，怎會是自己做得出來的事！
蕭銘不知道自己在幻境中呆了多長的時間，總之，蕭銘看着幻境中的妹妹，殺絕了山水城，遇到五長老，五長老幻境中的自己的殺了，然後，樓外樓覆滅……
這個時候，蕭銘才明白了為什麼在樓外樓中，明明蕭瑟才是無人可及的九品天賦，但樓外樓對於兩人的事，卻處處以自己為核心，因為妹妹，是為自己活的。
不知不覺，蕭銘的眼眶已經濕潤了。
“明白了嗎？”
“明白了。”
蕭銘感到有一座山壓在自己心頭。
“回去吧！”
蕭銘起身，腿腳有些麻木，按說以蕭銘的肉身，不該出現這種情況才對。
“我在這裏多長時間了？”
蕭銘問道。
若只是一時三刻，自己不會這樣的。
“三天。”
五長老說道，同時轉身朝一個方向走去。
蕭銘對這個時間到沒有多少驚訝，因為在幻境中，可是整整過了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太多可怕的事，好在還是幻境，並不是真實。
然而那幻境中發生的事，又是那麼真實，真實的蕭銘差點都以為那才是真實的世界。
從封天鍊氣塔離開，並沒有什麼故事發生，蕭銘回到了拙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而五長老在將蕭銘送回來之後，也離開了。
蕭銘獨自坐在靠椅上，雙腳本能的搭在了桌子上，以前，他是沒有這個習慣的。
“哥哥，這三天你去哪兒了？”
蕭銘剛剛坐下，房門就被推開，穿戴席帽的蕭瑟，聲音就像是個孩子。
的確，蕭瑟現在也才十六歲！
“去修鍊了！”
蕭銘嘴角揚起，伸出了手。
蕭瑟跑了過來，把頭伸到了蕭銘手下。
“這麼懂事的嗎？”
蕭銘拍了拍妹妹頭，這個習慣怎麼也改不了，明明妹妹也快是大人了。
可有幾個大人，經歷比妹妹多。
想起在封天鍊氣塔幻境中看見的，蕭銘就覺得不真實，明明就是一個人，可偏偏讓蕭銘覺得判若兩人！
“這幾天你都在幹嘛？”
蕭銘找了個話題。
“這幾天，都在修鍊，想去師姐她們那裏看看，可師傅就是不讓我去。”
蕭瑟氣憤道，這語氣和撒歡也差不多，而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撒歡，總是會讓人覺得可愛的，蕭銘也沒有例外，看着妹妹的眼神越發柔和起來，手上也不由得有了動作，在妹妹的頭上揉了揉。
面上雖是如此，可蕭銘的心情卻極其複雜，妹妹的事，應該怎麼解決，到現在蕭銘也沒想好。
而蕭瑟剛才說的話，更讓蕭銘心中蒙上一層陰霾，六長老和風流雲師姐她們那裏，到底生了什麼事？
“哥哥，你在想什麼呢？”
蕭瑟搖了搖蕭銘的身子，將蕭銘發散的思想拉了回來。
“我在想什麼時候把你嫁出去。”
蕭銘打趣道。
“我才不嫁人，我要陪着哥哥。”
蕭瑟將頭靠在了蕭銘的身上，聞着妹妹身上的獨特的芳香，蕭銘的心有些亂。
心魔！心魔！這心魔到底該怎麼解。
“找個時候，我帶你出去玩玩，來樓外樓也差不多半年了，整天除了修鍊還是修鍊，也怪無聊的。”
蕭銘沒有把自己內心的憂愁表現出來，至少表面上看去，蕭銘並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個見到蕭瑟就打心眼裏開心的哥哥。
“好啊！”
蕭瑟很期待，她的日子，的確是很單調的。
以前，是在那間草屋裏躲起來，跑出去一次，就害得哥哥沒了一隻手，來到樓外樓之後，除了修鍊，還是修鍊！
只有空閑時，能去找哥哥說幾句話，還有，可能就是見着那些師姐的時候，能開心點了。
想到那些師姐，蕭瑟就想起以前同她們的趣事，不由得就說了起來。
“好久沒見風流雲師姐了，她最好了，給我做桂花糕吃，還有楚嵐師姐，說話聲音可溫柔了，我上次還想讓她做我嫂子呢！”
“想她們了，就去看看，不過她們現在好像挺忙的，就別去打擾她們了，過段時間吧。”
“好！”
說到這裏，蕭銘的心思漸漸重了起來，他不敢現在就帶着蕭瑟去六長老那裏，因為蕭銘知道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此時已是午後，山風突然大了起來，把蕭銘院裏那顆已經枯黃了葉的老樹吹得莎莎做響，枯葉被山風席捲着，吹進了蕭銘的屋子裏。
這個時候，房門嘭得一聲被風吹關上，屋子裏暗了下來。
蕭銘找了些話，陪妹妹多說了一會，一直聊到深夜，蕭瑟累了，就在蕭銘的房間睡下了。
蕭銘檢查了一下被子，確認妹妹蓋上之後，輕手輕腳走出了院子。
拙峰寂靜的可怕，連蟬蟲之聲都很少，只有風掃落葉的聲音，蕭銘緊了緊衣服，雖然這樣的寒冷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
做完這些，蕭銘獨自朝六長老的府宅走去，他再也不想跟着別人的步子走了，來到樓外樓之後，蕭銘一心都在修鍊，無論發生什麼事，自己都是被動接受的一方。
只有在拙峰那次，屠殺上百人，自己算是主導吧！不過那次，若不是那些人找上門來，也不會生出那些事的。
所以就連在拙峰屠殺上百人，算起來，蕭銘都只是被動接受。
然而現在，蕭銘不想跟着別人安排的劇情走了。
風流雲師姐她們出了什麼事，蕭銘得去看看！
這段路，並不遠，蕭銘來到破敗門前，敲動了門。
這個時間，並不是拜訪的好時候，但蕭銘也別無他法，他不敢帶着蕭瑟一起來。
而合適的時候，蕭銘找不到不帶妹妹的理由。
其實要甩開妹妹也很簡單，隨便找個理由，編個謊言就行了！
但蕭銘不能那麼做，尤其是對蕭瑟，謊言這種東西，一旦陷進去，就得用更多的謊言來圓，直到最後，當真相揭露的時候，往往都是傷人的，而任何傷害蕭瑟的事，蕭銘都做不出來。
蕭銘見敲門沒有反應，便推開了門。
在寂靜到恐怖的夜裏，寬厚木門的響動有些瘮人，蕭銘走了進去，環顧四周，四周沒有燈火，也沒有響動。
蕭銘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
要是一聲不吭被人發現，不知道會不會被當成採花大盜！
蕭銘接連喊了數次，還是沒有人回應，蕭銘乾脆就推門進了內院，六長老她們，平時都是住在內院的。
進入內院之後，蕭銘瞳孔激烈了收縮起來。
因為，內院之中，立着十來個墳墓。
在一個府宅的中心，立着十來個墳墓，此時又是夜深，寂靜無人，這樣的場景，怎能不讓人害怕。
但蕭銘還是壯起膽子，走近了去。
待看清了墓碑上的刻着的名字后，蕭銘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
安靜的夜裏，可以清晰的聽到蕭銘的心跳聲。
墓碑上，刻着白月，楚嵐，嬌青等一個個名字，這些人，都是六長老的弟子，蕭銘還在逍遙峰的時候，她們也都去過。
而那楚嵐，蕭銘是有記憶的，記得蕭銘還被她吃過豆腐，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也很美。
要說蕭銘和這些師姐，也沒見過幾次，甚至都沒有說上幾句話，但蕭銘的心還是很痛，也很慌張。
這自然不是蕭銘見着美女就拔不開腿，而是因為這些人，對六長老是很重要的，對妹妹，也是很重要的，因為她們在乎，所以蕭銘也在乎。
妹妹和蕭銘一樣，朋友是很少的，來到樓外樓之後，除了找蕭銘的那些時候，就只有這些師姐陪着她，其餘時間，都是修鍊。
所以，如果讓蕭瑟知道了，蕭銘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可這種事，又怎麼可能瞞得住呢！
蕭銘朝四周望了望，依然還是很安靜，蕭銘呼喊了幾聲，依舊沒有人回應，此時蕭銘就像是深陷漩渦之中，而這漩渦，更是漆黑一片，不知方向。
突然，蕭銘聽到身後有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