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彼岸

闊步而來的人着一身妖冶的紅色錦衣，身披墨氅，嘴邊掛着勾人的笑容。

他身後還站着一位面生的五品官員。

“我當是哪兩個不守本分的宮人，原來是少將軍和……”他的眼睛瞟到了慕寒身後的洛蕪。

在洛蕪聽來，他的語氣中帶着些譏諷。

待看清楚君桓身後的人是什麼模樣時，洛蕪臉色蒼白，攥緊了手心，她不安地迴避着目光，不敢再去看那人。

慕寒沒有看到洛蕪的緊張地神情，卻覺得那孫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後良久，有些不適地擋了擋。這人眉目清秀和善，可慕寒總覺得他城府很深。

她在慕寒身側小聲說道：“殿下想必有事對你說，我先退下了。”

“奴婢告退。”

她恭敬地作揖離開。

君桓的目光在洛蕪離去的道上停滯了片刻，饒是慕寒先開了口，才回過神來。

“殿下有何事?”

“不知父皇對慕兄說了什麼？”

君桓直言不諱。

慕寒看了看孫羨，不知道該不該信任此人。

“孫羨是我的人，少將軍但說無妨。”

認真起來時，他低沉的嗓音已有王侯之威儀。

“祁老將軍已經歸案。”眉目間添了幾分傷憂。在略微沉重地陳述后便再未開口，他無言而恭敬地立在那裏，涼風送來寒意教人清醒。

“望慕兄勿在慶帝面前提漁陽護我之事，雖然我知道你不會，但還是要叮囑一句，免得給武安侯府招致禍患。”

君桓說得雲淡風輕，只是咬重了武安侯府這幾個字，慕寒看向他幽深的雙眸，他不過二十三歲的年紀，眼裏卻藏了太多東西。

“殿下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嗎?”

或者你本來就參與其中，與虎謀皮。只是這後半句，他未曾說出口。

“我怎會知道，看來慕兄不相信大理寺。”

他凌厲地看着慕寒，嘴角挑起微微的弧度。

洛蕪走着走着，感覺腿上都沒了力氣，扶着牆壁緩緩往前。

難得見到慕寒可就這麼被君桓截胡了，她嘴角苦笑，心裏卻怕得緊，站在君桓身後的那人曾對她說過她要是不聽話，她和阿娘都會死。

或許她可以反抗。

手腕上透亮的玉鐲忽地碰到宮牆，發出“叮鈴”地清脆聲，洛蕪趕緊將手腕收回，好生檢查玉鐲有無裂紋，還好無礙，她看着玉鐲淺淺地笑了。

拐至偏道，見前頭走着兩個宮女，身形很是熟悉，洛蕪便放慢了腳步。

“你說咱們娘娘這次是不是要跟着落難了？”

一個奴婢小聲嘀咕着

“自古母憑子貴，二皇子怕是會連累娘娘。”

“你快住嘴，娘娘是何人，怎容你隨意議論。”另一個奴婢使了個眼色，示意那冒冒失失的奴婢住嘴。

洛蕪見她們一直走在前方，難不成是要去永安宮？

“外頭是什麼聲音？”聽到外頭有人說話，麗妃轉過頭去。頭上的金釵輕微晃了一下，宛如春日裏廊上的風鈴，清麗搖曳，流光幻彩。

宮女們的心都跟着輕輕晃了一下，即使美人遲暮卻也是賞心悅目的“回娘娘的話，是賢妃娘娘派人送了食盒過來。”

“拿進來吧，我正好也餓了。”她抬手合上面前的木盒，宮女卻道：“娘娘若是餓了，小廚房裏有現做的芙蓉糕和桂花糖，娘娘可要用？”

麗妃冷笑一聲，“既是賢妃的心意，本宮怎麼能不領呢。”

宮女識趣地閉了嘴，將那描金漆盒拿進來。

麗妃這幾日都沒有什麼胃口，看見這精緻的點心倒一時有了食慾，只是才將牛乳蜜糕放入口中就突然一陣噁心，她煩悶地丟下點心，接過雲心遞來的絲帕捂住了口，好一陣子才緩過來。

“真是奇了怪，本宮近來腸胃欠佳，太醫卻看不出什麼毛病來。”麗妃皺着眉，臉色也不太好。

洛蕪眉間一緊，難道是那金石粉的作用。若此時告知麗妃，她無憑無據的恐難以撇清此事，還是再等等吧。

“娘娘，要不奴婢去太醫院要些開胃的藥材。”雲心關切地說道。

“本宮最討厭吃那些苦澀的東西。”雲心想來也是，太醫也不是沒有開調理腸胃的葯，可麗妃總是不肯喝那苦口的中藥。

“啟稟娘娘，奴婢的家門口有一種開胃的山楂糕，既有調理脾胃之效又算酸甜可口，不如奴婢替娘娘買一些來。”洛蕪一邊為麗妃添滿花茶，一邊向她說起市集上那家專門制山楂的店鋪。

“那山楂糕御膳房也有，不算稀奇之物。”素心冷冷的說道。

洛蕪是想藉此機會出宮，好看看娘親過得怎麼樣，也想出宮看看慕寒。這素心一臉不屑的樣子，非要和她作對，洛蕪心中有些忐忑。

“可普通的山楂糕只有健胃之效，那店裏的山楂糕混了十多種養胃藥材，又輔以蜂蜜等調味，自然是稀奇的。”洛蕪接著說道。

“你分明……”

“好了。”麗妃打斷了素心的話，她擦了擦嘴角，眼中閃過狐疑，這素來話少得可憐的洛蕪突然據理力爭必是在打什麼算盤

。

“素心，明早你和洛蕪拿着本宮的令牌一同出宮，買些她說的山楂糕回來。”麗妃命雲心從盒子裏拿出了一個刻有飛雲鳳穿鳳牡丹紋的令牌，放在素心的掌中。

夜色溫柔，帶起窗邊的燭火明滅，手心的餘溫似乎還在。她又見到那張始終看不清的臉，轉身要逃卻突然被他呃住脖頸，拚命掙扎着呼吸，又見到那始終看不清的臉龐，夢裏那人說道“你要去殺一個人，事成，還你自由之身。”睜開眼時天還未亮，額上是密集的汗滴，如果只是一個冗長的夢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