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二)

正月十三(二)

李客此行欲尋之人正是當日在大遠客棧內撞見的賣胡餅的老翁,這克多的信息、樣貌皆是他提供,但多日以來卻未有所獲,難不成是他提供的線索有誤。神都洛陽與長安一樣,實行的也是宵禁制度,每日酉時一過,即開始逐步關閉坊門,肅清街道,所有百姓只能在自家院落活動,這就像把人限制在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房間裏,近幾日陳玄禮已派人差不多逐家逐院的搜索,但始終不見其蹤跡,即使上元期間,宵禁制度有所放寬,但在各坊進出處也是設了哨崗、拒馬嚴格排查的,除非克多已離開神都,否則如此搜捕之下定會有一些線索。但齊勒一家被屠,又側面印證了克多並未離開,那就只剩下了兩種可能。其一,殺齊勒一家的另有其人,但從作案手法來看,此可能性應不存在;其二,就是這信息源頭出了問題,這幾日所查克多與實際不符,李客想到此處,特地再來確認。

李客救醒了剛被自己踢暈的陳無忌,他捂着胸口又吐了幾口鮮血,李客本就武功高強,陳無忌舊傷未愈,剛才攻擊之處恰巧又是舊傷口附近,幸得陳無忌身板硬,還能挺住,只是昏厥了過去,換作普通人恐有性命之憂。陳無忌看清了眼前之人是李客,於是掙扎地說到:“李都尉,小心,這屋內似乎有人。”見陳無忌醒轉,李客把剛才所遇之事向陳無忌毫無保留的敘述了一遍,接着問到:“陳司直,怎會在此?適才吾差點誤殺了你,李某深表歉意。”

陳無忌在李客的攙扶下,掙扎地靠牆坐起,說到:“昨日聽聞李都尉欲再查此處,故今日特來協助,但吾到此時,見一人鬼鬼祟祟,入了大遠客棧,遂尾行他入內,剛入門就聽得院內似乎有人,吾以為是前人的同夥,於是拿一棍躲在門上,結果。。。李都尉見笑了。”

聽聞陳無忌是前來協助查案,李客心中些許安慰,朝廷之中仍有這種不顧自己性命,勇於辦差之人實不多見,於是說到:“陳司直辛勞,但此時你有傷,就且先行回去休息吧。”

陳無忌連忙說到:“無礙!我可助李都尉。”邊說邊扶牆爬起,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確實無礙。李客心裏知道陳無忌也是執着之人,料想此刻讓其回去休息也不是太可能,於是說到:“既然陳司直如此堅持,那李某也不再勸,倘若身體確實不適,還望陳司直早些回去歇息,否則李某於心不忍。”

剛才掙扎着爬起,已令陳無忌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強忍着傷痛,點了點頭,說到:“那是自然,謝李司丞關心。”陳無忌繼續問到:“敢問李都尉,吾等現從何查起?”

李客四周看了看,大遠客棧內的屍首早已被清理,現場的痕迹雖然保留得跟之前一致,但料想也是不會再有什麼線索,況且薛良也如此說,那估計在這裏搜查的意義已不大,於是答到:“找賣胡餅的老翁。”

陳無忌一時沒明白,喃喃自語到:“賣胡餅的老翁?”李客提醒到:“就是在龍安司提供克多畫像的老翁。”陳無忌恍然大悟,答到:“難不成李都尉懷疑其提供的線索有誤,故一直尋不得克多?”

李客肯定地答到:“正是!”陳無忌答到:“屬下明白,那吾二人分頭尋找,若有消息,里正處匯合。”

李客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二人離開大遠客棧。

這寧人坊內近日各國商販湧入較多,這賣胡餅的自然也多,但有固定商鋪經營胡餅的卻也不多,這大遠客棧附近也就只有那麼兩三家,李客依次尋了個遍,但皆不是老翁,他把搜尋範圍又擴大了些,包括沿街商販、百姓也都進行了詢問,可卻沒有人記得有這麼一個賣胡餅的老翁。李客心中起了疑,難不成此中事另有蹊蹺?又沿街尋了一會,還是沒有蹤跡,李客本想這一做胡餅生意的老翁並不難尋,可眼下卻沒有了消息,看來還是要他人協助,於是回到了里正那裏。

李客到達時,陳無忌已提前達到,不問也知,也是沒有收穫。但里正卻已經準備好了關於元良和大遠客棧的所有卷宗,李客一一查看,單從卷宗上確實難以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所記錄之事,與當日張九齡在龍安司彙報的並無差異,悉數查看一遍后,李客不免有些失望。於是轉頭向里正問到:“汝可識得這寧人坊內一賣胡餅的老翁?”里正聽罷皺起了眉頭,竭力的在思索着,許久后指了指陳無忌答到:“剛才這位官爺也問了小人,小人在這寧人坊內也居住了幾十年,可確實不曾記得有一位賣胡餅的老翁。”

聽里正如此說,加上剛才自己的搜查結果,此事看來真的有蹊蹺,李客再次陷入了沉思,到底哪裏出了錯呢?正在此時,一僕人緩緩張張地跑了進來,神情緊張地說到:“不。。。不好了,里。。。里正大人,有人掉井裏淹死了。”

里正一聽,心中一緊,自己上任這才幾天,怎麼就發生這樣的事,這上元節眼看着只有三日便到,真是晦氣!於是面露不悅地說到:“何地?何人?”

來人喘着粗氣,答到:“在離大遠客棧不遠處的一個井裏,剛才有人去取水,發現的,是一個老翁。”

老翁!李客心中大驚,難不成就是那個賣胡餅的老翁?不待里正開口,李客連忙說到:“速帶吾等前去查看。”那人雙手一拱,答到:“喏!”

在趕往案發現場的路上,李客心中又驚又惑,如真是那賣胡餅的老翁,那此事可就奇怪,今日他剛欲查尋此人,怎麼此人就出事了?為何對手總是先他一步,難不成是。。。薛良?那他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不成梁王與克多有某種勾結?一連串的疑問在他腦中浮現,此刻,他沒有答案。也許,只是虛驚一場,也許死的並不是那個賣胡餅的老翁。

沒過多久,李客終於趕到了事發現場。李客抬頭四周看了看地形,此地正是大遠客棧後門不遠處,此時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李客連忙擠開了人群,入內查看。

這是一口普通取水的老井,與其它的井並無任何特別之處,只是此時井旁平躺着一具屍體,面色發青,屍體略微發腫,一頭散亂的白髮,這不是那賣胡餅的老翁又是何人?

李客見狀,心中頓時大失所望,剛在在路上的各種僥倖,此刻卻已煙消雲散,望着屍體,他不禁有些木然,倒不是死的是賣胡餅老翁令他震驚,因為此事他心中早有預感,真正令他不安的是為何諸事克多都能快他一步,這到底為何?

正在李客思索着,里正也擠了進來,見了地上的屍體,不免自語道:“怎麼會是他?”

這一句話喚醒了沉思中的李客,李客連忙向里正問到:“此人何人?”

里正嘆了口氣說到:“難不成這就是你們欲尋的賣胡餅老翁?”李客點了點頭,再次問到:“難道不是?”

里正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說到:“此人並不賣胡餅。此人叫王三,在此生活多年,一把年紀了,無兒無女,起先鄰里見他可憐,對他施捨接濟,勉強度日;但此人見利忘義,從不知恩圖報,后鄰里也不搭理他,他只能遊手好閒、小偷小盜為生,今日意外死於此,也算是報應吧。”

李客聽罷,大感出乎意外,但也不免喃喃說了一句:“誰說是死於意外?”說罷,蹲下身子開始查驗屍首。屍體勃頸處有明顯勒痕,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迹,也沒有任何其它傷口,看來脖頸窒息應該是致命原因,屍首面色發青,略微浮腫,死亡時間不算太久,應是昨日夜裏。李客起身詢問最先發現屍首的男子:“此井汝等一般多長時間取一次水?”

那男子一大早就打撈到屍體,自是心中恐懼,李客問他,他顫微着說到:“此井是吾等日常取水之井,一般宵禁之前取水,第二日清晨再取一次。”

李客追問到:“這麼說,昨夜宵禁前並未發現屍首了?”男子想了想說到:“沒。。。沒有發現。大人,這井裏死了人,這水我們以後可怎麼用啊?”

男子的抱怨李客並不在意,他只是確定死者的死亡時間,他又俯身打開死者的口腔查看,並無異物,空腔內也未明顯發黑,看來也不是中毒所致。

李客再次起身,對里正說到:“屍首吾已初步檢查,應是他殺,屍首汝安排人速送往龍安司,再帶我去查看他的住所。”

里正不敢怠慢,連滿安排人照李客的吩咐行事,並大聲讓圍觀之人散開,待人員散去后又親自帶李客前往老翁的住所;老翁的住所離水井很進,拐個彎就是,一間茅草小屋,沒有院落,門也沒有上鎖,李客上前警惕性地輕輕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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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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