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五)
宜人坊,神都洛陽西市最大的花街柳巷集中地,聞名於世,各國各地的歌姬、舞姬匯聚於此,無論何時這裏都是一片繁華盛世,這才剛上華燈,已是人滿為患。而萬花樓又是這宜人坊內的花樓翹楚,玄靈子昨日就是剛斃命於此,剛過一日,這裏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開業經營,並且賓客滿門,絲毫不受昨日之事影響。
在這宜人坊內,除了這萬花樓外,最為出名的是千藩閣,店如其名,這裏的女子多是外域藩國女子,如果萬花樓稱之為本國風光,那這千藩閣就可謂是他國特色了。這二樓看似一中一西,各不相干,但其實這幕後是由同一人經營,人稱歡場華佗的沈三爺,至於他的後台靠山,那就眾說紛紜了,有說戶部尚書、有說王公貴族、有說他國要使,總之各種說法層出不窮,但真正可信的就是這沈三爺絕對算得上這神都內的大戶,就每日來這二樓尋歡問柳的賓客,就能讓他日進斗金,況且來這裏的賓客皆非富即貴,他常年在此地混跡,能接觸到各種形形色色、三教九流之人,在神都內也算是一號人物。所以昨日發生了玄靈子被當場殺害,從而引發眾多百姓無辜踩踏受傷事件,此事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照常營業,依然客似雲來。
但不管怎麼說,在這萬花樓內當眾殺人,影響了生意是小,沈三爺失了面子是大,如此事不作懲戒,那日後三不五時的總有人上門砸場,常此以往,那這萬花樓還怎麼常青。於是事發當晚,沈三爺就發動各種關係查訪此事,結果知道是赤發閻羅所為,這人他是斷惹不起的,所以此事也只好隱忍,但他這心中無名之火確是無處發泄的。
話又說回李三郎和李客。李三郎讓李客同自己在龍安司內等消息,但那李客哪是能安卧於榻,坐等消息之人,陳玄禮才出門沒多久,他就追身出去了,向陳玄禮告誡到,此番尋找阿齊娜公主務必要大張旗鼓,聲勢浩大!陳玄禮不明其中深意,但後來李客解釋到,這樣在神都城內尋找一女子,無異於是大海撈針,恐難有結果,所以各坊之間封閉后,再大張旗鼓,如真有人要闖哨崗,必定是做賊心虛,所以聲勢越大,越容易給對方壓力,越容易讓對方行事露出破綻,羽林軍只需記錄下闖哨人員回稟,然後就可以減少調查目標,然後逐一排查。除此之外,日後若契丹國糾纏公主失蹤一事,我朝也不可不說是竭盡全力了,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但仍無所獲。陳玄禮聽完,心中大為敬佩李客的謀略,於是連忙照做,大張旗鼓的在這神都搜索起阿齊娜公主。
陳玄禮走後,李客又萌發一念頭,這阿齊娜身為公主,必定貌美,會不會有人起了歹意,把其賤賣到花樓也說不定,待陳玄禮走後,自己獨身再次來到了宜人坊。
這李客不近女色,但以往卻嗜酒如命,可能這也是江湖中人特有的習性,江湖劍客似乎就沒有不好酒的,所以在以前李客每到神都都會到這宜人坊內大醉一場,為的不是歌姬、舞姬,只為那一壇一壇的陳年老釀。李客身在碎葉城,也算是外藩之地,所以每到宜人坊必去千藩閣,他俠義之名遠揚,又加上武藝高強,為人豪爽,這一來二去和這沈三爺倒成了忘年之交,二人從不過多討論其它事情,在一起就是把酒言歡,一醉方休。昨日事發突然,李客到了萬花樓也沒空找到沈三爺敘舊,今日剛好可以千藩閣一聚,但此番不為豪飲,只為查案,尋找阿齊娜公主的下落。
因持有龍安司的令牌,一路上羽林軍也不阻攔,不一刻,李客就到了宜人坊,千藩閣。千藩閣外負責迎客的小二自識得李客,見他此番前來,連忙笑臉相迎:“李大俠,許久未見,可好?”李客輕輕一笑,答到:“一切安好,你們沈三爺可在?我找他敘飲幾杯!”那小二連忙答到:“在,在,在。我家沈三爺正為昨日的事窩火,李大俠一來他必定大喜!”昨日之事想必就是那玄靈子被殺一事,小二言罷,連忙一路引着李客進了樓,一路登梯,直到最頂樓的天藩一號。這天藩一號是千藩閣最大的房間,裝飾、陳設都極盡奢華,一般是沈三爺接待貴客所用,此時沈三爺見李客至,老友久別重逢,一掃心中陰霾,連忙起身相迎,說到:“李老弟,許久不見啊!你可安好?聽聞你。。。”李客一揮手,說到:“那些煩心事,沈三爺就無需再提了,李某此番前來,只為尋訪故人。”說完瞥了一眼旁邊的小二,那小二倒也識趣,連忙退出屋外,關門而去。
李客四周看了看,這天藩一號還是和以前一樣,陳設精緻,房內似乎多了幾件珍品,但李客此時卻無心於此。沈三爺雖已年過六旬,發須皆白,但身寬體旁,面色紅潤,精神氣十足,一派富賈裝扮,他與李客年齡相差較大,但絲毫不影響他們一見如故,相交甚深,也許是因為二者之間毫無利益瓜葛,可以酒會友,盡享酒桷之樂。
李客率先開口到:“昨夜之事,李某其實在場,可所到之時已晚,否則定當全力阻止此事。”
沈三爺擺了擺手,說到:“此事不提了,只可惜了這玄靈子,百年一遇,可惜了。。。”
李客說到:“難不成沈三爺不想討回一個公道?”
沈三爺苦笑了一下,說到:“料你也知,行此事之人正是那赤發閻羅,此斯我得罪不起啊!”
李客頓了頓,繼續說到:“此事看似是赤發閻羅直接行兇,其實背後另有其人。”
沈三爺疑惑地問到:“哦?誰人可作赤發閻羅身後之人,那此人可算是道行深厚了。”
李客答到:“突厥人克多。”李客毫無忌諱地直言起名,一面緊緊地盯住沈三爺的表情,這克多來自突厥,也算其它藩國,料不定沈三爺可能相識。
沈三爺更是一臉疑惑,思索片刻,說到:“克多?吾不識得此人。”
李客一直細緻地觀察着沈三爺眉宇間的變化,看來不像是在說謊,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於是說到:“此人行蹤詭秘,他故不能直接指揮赤發閻羅,但其策劃了一系列的陰謀來推動諸事,神都幾日以來的種種惡行,皆出自此人之手。”
沈三爺似乎明白了李客此行的目的,自打李客進門開始,他就知道李客此番前來絕不是來找他飲酒的,昨日他有所耳聞,似乎李客被朝廷徵用,調查什麼案子,但具體的他不得詳知,此刻聽李客這麼一說,他頓時明白,李客此行,必是為了查案,於是說到:“李老弟,有話你就直接問吧,我知你此番前來並非飲酒敘談,只要我能幫上忙的,定不餘力。”
李客雙手一拱,施了一禮,繼續說到:“感謝沈三爺相助,李某此番前來,就是為了查案。”
沈三爺見李客直言不諱,也就繼續說到:“那我此地與案情有何相關?”
李客繼續說到:“有一事似與本案有關聯,請沈三爺務必相助。不久前,契丹公主阿齊娜失蹤,李某懷疑其被歹人所劫,今夜羽林軍已經在神都城內大肆搜尋,但李某心中有一慮,歹人會否見那阿齊娜公主容顏美貌,把其販至此地,換取銀兩。”
沈三爺聽后心頭大驚,這私藏他國公主已是死罪,如果再逼迫公主就範,那任誰都保不了他。花街中的女子中不乏四處劫持再轉賣於此的,萬一公主身子其中,他不敢接着想下去,於是連忙說到:“李老弟,此事你可要幫我,我現在就帶你去尋,如真在此地,務必幫我周全脫罪啊!”沈三爺自是見過大世面的,但此刻也不免慌了神,他畢竟只是商人,如果此事屬實,身後之人也斷不會出面相助,保不齊是要掉腦袋的,於是急得差點都快落淚了。
李客見狀,連忙說到:“沈三爺,勿慌,此事只是李某猜測,尚不確實,請速速帶李某去尋,如真有發生,李某一定設法相助。”
沈三爺聽后,心中似乎有了些底氣,連忙起身拉着李客的衣袖就下了千藩閣,直奔後院。
到了千藩閣的後院最深處的屋子,這是一間二層小樓,門口守了五、六人,不用說,這都是沈三爺豢養的打手,見了沈三爺親自前來,連忙起身相迎,沈三爺二話不說,示意他們快開門。幾人見沈三爺神色慌張,定是出了什麼事,一時也不敢多問,也不敢怠慢,連忙掏出鑰匙,打開了屋門。
見屋門打開后,沈三爺連忙拉着李客進了這間二層小樓,屋內燈光昏暗,李客適應了一下,四周看了看,頓時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