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鴛鴦荷包
()樂頌當即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回一帶。
芷萱很小心的穩住身體,才沒有很尷尬的落入他的懷中,但還是被拉得後退了一步,腳上着力處,竟踩在一個柔軟的東西上,她忙低頭去看,卻是一隻黛青色的荷包。
等她收回腳時,樂頌已經先一步將荷包撿了起來。
“這個是?”她很確定,自己並沒有佩戴荷包這樣的多餘飾物。
他卻並不說話,只是攤開手掌,將那荷包送到她面前。
芷萱不明所以,仔細的瞧了瞧那荷包,用的是上好的錦緞面料,做工精緻,上面繡的物件也栩栩如生,十分討喜。
但她早已不是一年前剛來到這世界的新人,對於古代的各種物件兒都覺得新鮮好奇,這荷包再美,她也不過是看了看,然後抬頭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幫我繫上。”樂頌忽然輕嘆一聲,柔聲說。
他的突然改變,讓芷萱有些措手不及,她站在那裏,並不去接那荷包,只怔怔的看着他。
樂頌見她這樣,眉梢一挑,眼中升起一絲寒意:“不要告訴我說,你不認得這個荷包了——”
她應該認得這個荷包?
芷萱再次低頭仔細的查看一遍,那荷包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標記,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正要開口詢問,他卻一把抓起她的手,氣咻咻的將荷包拍到她手裏。
難不成,這荷包關係重大?
她一絲不漏的又檢索了一遍,荷包上連個字都沒有,叫她怎麼找出蛛絲馬跡,腦子裏憤憤不滿的想着,突然靈光一現。
“這鴛鴦……”荷包上繡的是一對栩栩如生的交頸鴛鴦,想必是什麼寓意曖昧的信物。
“這鴛鴦,可是嫂嫂親手所綉?”
他這麼一說,芷萱頓知大事不好,對於刺繡,她可是一竅不通,如果這真是寧二小姐的傑作,那她這回可是騎虎難下了。
想到這裏,她索性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這荷包,怎麼會在小叔那裏?”
樂頌只當她是承認了,看向她的兩眼,更是絲毫沒有避諱:“嫂嫂可還記得,那日你與哥哥去拜見父母親,途中相遇,將這荷包跌落在地……”
“你既知是我的,為何不交還與我,還……”芷萱明白過來,敢情他今日藉著樂歌冥壽一事將自己帶到府外,為的卻是別的事情。
見她面上有了惱色,樂頌不溫不火的打斷說:“嫂嫂忘了,我本差了小廝問你是否丟了物件,可你檢查一番后,一口斷定並未丟失任何東西。”
芷萱心裏咯噔一下,敢情人家是下了一個套,等着她去鑽呢!
她的反應,看在樂頌眼底,自然又是另一番解釋。
“嫂嫂可知,為何在你和哥哥新婚不久,我就借口為當朝太子伴讀,離開揚州,去到太子府中居住?”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倒像是在說一件極其尋常的事情。
但聽到芷萱耳中,卻攪起深深的漩渦,這個貌似純良的小叔子,比起寧修良來,怕是更難對付一些。
“嫂嫂不說話,可是想起了你我當初的情意?”樂頌欺近一步,聲音如同耳語。
芷萱腦中“嗡”的一聲,再也顧不得什麼,連忙退避,卻被身後的柱子擋住,想要轉身,已被他眼明手快的展臂攔下。
天哪,這寧二小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不僅和自己的親哥哥關係曖昧,還和小叔糾纏不清!
“你不要過來,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她很頭大,這裏是佛堂,這裏是樂府長子樂歌的牌位前,他這個做弟弟的,即使是嫡子,也不可如此囂張。
樂頌眉頭微蹙,芷萱幾乎以為他就要說那句惡少專用經典台詞了,可他卻眉眼一垂,露出一副痛心的樣子。
“萱萱,你不要我了嗎?你是在嫌棄我不應該一走就是整整一年嗎?……”
芷萱忽然有一種想吐的感覺,這小子的表現也太戲劇化了!
“我今天來,只要你一句話——”樂頌再次捉住她的雙手。
儘管已經極力強令自己憋住,可她始終沒能忍住,嘴角一松,笑出聲來。
她這一笑,倒是把樂頌嚇了一跳。
趁他愣神的工夫,芷萱一扭身快步走出了佛堂。
兩個丫頭在院子裏等得着急,又不敢進去,正不知如何是好,見她飛快的從佛堂里出來,忙雙雙迎了上去。
“小……少夫人,樂世子有沒有說冥壽儀式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也好準備準備?”
芷萱調試好表情,忽然想起一件事:“樂世子到府中接我的事,寧府都有誰知道?”
“夫人那裏指定是准允了的,旁人就不清楚了。”
“哦——”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打發鶯兒去把寧修良找來,卻見樂頌一臉沉寂的從佛堂里緩步出來,眼看着,再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嫂嫂累了,請隨我到後院歇息片刻。”
見了鶯兒和鳶兒,他反倒是恢復先前的沉穩勁兒。
芷萱自然不好說什麼,只得微微頜首,任由兩個丫頭攙扶着跟在他身後。
行動雖然一時半會兒沒法自由,但腦子裏卻是一刻也沒有停止思索的。
一行人從側門出了寺院,又繼續倚着院牆向後走,約摸行了一兩百米,眼前豁然出現一片開闊地,地面乾淨平整,被劃分成五米見方的幾小塊菜地,上面種滿了叫不出名的蔬菜瓜果,想必,這裏就是寺中和尚們自己開墾的菜園子了。
芷萱有些遲疑,他沒事到這種地方來幹嘛?
不等她表露不滿,一個小小的發現,卻令她心頭一喜。
先前幾乎是從佛堂中逃出來的,因此,那隻荷包還被她緊緊的攥在手心裏,她從沒想過,這樣一隻小巧精緻的荷包,此刻卻成寧二小姐和小叔子不清不白的罪證,成了燙熟的山芋,她做賊心虛的告誡自己,這東西不僅不能留着把玩,甚至都不能叫兩個丫頭看到,唯一的解決方法,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扔掉。
扔到哪裏好呢?她看好了菜地的一端,有一個小小的糞池,儘管那地方,叫人想想都噁心,但為了今後的安寧日子,她不得不小虐自己一把。
菜園子的盡頭,是幾間十分簡陋的茅屋,想來是和尚們看管菜園子時臨時居住的場所。
“阿彌陀佛,樂世子今日怎麼到這裏來了?”
幾人還沒踏進茅屋前的空地,一個小沙彌就閃身走了出來,雖說是雙手合什對樂頌說話,雙眼卻十分不滿的掃了芷萱主僕一眼。
“沒什麼,隨意瞧瞧。”
樂頌一邊打着哈哈,一邊就要邁腿往裏去,怎奈那小沙彌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不卑不亢的擋在他身前,擺明了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我要見見公子燁。”樂頌似乎並不在意。
“阿彌陀佛,燁公子與方丈正在後山議事,樂世子不便打擾,還是請回!”
眼見着樂頌吃了個閉門羹,芷萱倒是神清氣爽,心情愉快,不由側首對着鳶兒細細交代幾句。
“小師傅,可否借貴院一物用用?”鳶兒上得前去,雙手合什,脆生生的問。
小沙彌平素鮮有和女子打交道,忽然見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姑娘上前,不由面色微紅,趕緊還禮:“女施主請講。”
鳶兒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知貴院五穀輪迴之所在何處?”
“呀?”小沙彌一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樂頌雖是背對着芷萱主僕,卻也知道,這樣的話,絕非鳶兒能夠說得出來的,不由臉上也掛了笑,附到那小沙彌耳畔,如此這般一說。
“哦——”小沙彌面上的訝異總算收斂了許多,忙往菜地西側一指,垂首呼了一聲佛號。
芷萱見了,自然明白,本想立即讓鶯兒扶了自己過去,卻見樂頌一瞬不移的瞧着自己,眼中到底有些深邃難懂的東西,趕緊避開他的目光,自顧轉身離開。
“哎,少夫人,等等我——”鳶兒蹦蹦跳跳的追過去。
“你不用來了,原地等我即可。”芷萱頭也不回的說。
別看那小沙彌也就十來歲,一副未經世事的樣子,眼光確實犀利得很,抬頭掃一眼芷萱二人離去的背影,轉而看到樂頌凝視的目光,忙垂了眼瞼輕咳兩聲。
“樂世子,凡事有可為,有可不為。”
倆人近在咫尺,小沙彌的話,樂頌自是聽得一清二楚,他略微一愣,隨即卻頭也不回的說:“樂頌身在紅塵,自是謀在紅塵,紅塵恩怨,豈可如小師傅一般輕易放手?”
“敢問樂世子,方才那位是?”
“亡兄樂歌遺孀。”
小沙彌聽了,抬起眼瞼,本來還想說什麼的,卻見鳶兒像是聽到了什麼似的,兩眼直直的看着自己,不覺面上一熱,忙低呼一聲佛號,轉身離去。
“少夫人,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鳶兒剛一回頭,就瞧見倆人已經走到跟前,不由脫口問。
沒想,聽了她這話,芷萱不僅閉口不答,反而略帶緊張的抬頭看了一眼樂頌,視線落到他臉上,恰巧看到他正瞪着自己,不由暗自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