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是親生的
蘇府前院，家丁丫鬟分別站三隊，正廳大門為分界線，兩邊各站了不少人。
蘇凝雪從中間走過去，院裏的人瞧見她皆是微微一驚。
傳聞蘇大小姐陪着十七王爺出去遊山玩水了，蘇府搭上賢優王府這條線是板上釘釘子的事，府里都以為蘇老太君看在蘇凝雪的面子上，不會跟蘇哲鬧翻。
卻沒想到，蘇老太君鬧起來，那是一點不留情面。府里人還以為是蘇大小姐不在家，蘇老太君趁機收拾蘇哲呢。
這會兒蘇大小姐忽然回來了，怎麼辦？
正廳里。蘇老太君坐左邊，蘇劍武靠在右邊的椅子上，因為生病了，他臉色看起來還不如蘇老太君，一隻手撐在桌上。若不是今天事關重大，蘇凝雪只怕蘇劍武已經倒下了。
“喲，這不是凝雪嘛，回來得可真巧啊。”
二房的人坐蘇老太君下首，劉氏最先看到蘇凝雪，忙笑着起身迎過來。
可別以為她跟蘇凝雪不計前嫌了，只是這段時間蘇凝雪不在家，店裏的事全由蘇劍彬打理，劉氏經常看到蘇劍彬在那算賬，看到那本子上白花花的進賬，她對蘇凝雪能不好嘛。
廳里的人聞聲看過來，每人神色各異。蘇哲在廳中間，他稍稍轉動輪椅，露給蘇凝雪半張側臉，隨即輕扯嘴角。那笑容很輕很柔和，蘇凝雪瞬間感受到被人歡迎回家的感覺。
她腳步輕盈上前，對着上方盈盈一拜，“凝雪拜見祖母，父親。”又對着蘇劍彬的方向行禮道：“拜見二叔，二嬸。”
“回來了。”上方，蘇老太君冷淡的開口。
“嗯。”蘇凝雪點頭，她身後玲攏手裏還提着包袱呢，她也不急着回去收拾，反而看向蘇哲，明知故問道：“這是出什麼事了？我在門外瞧見好多人吶，哥，是你惹事了？”
“沒有。”蘇哲平靜道。
“那這是怎麼了？”蘇凝雪掃了一圈廳里的人。
“咳咳”蘇劍武咳嗽兩聲，正欲開口解釋，一旁蘇老太君搶先道：“是你哥叫我們過來的。你剛回來不了解情況就別瞎參合了。
玲攏，帶你家小姐回佑淑園。”
玲攏一怔，她早前是頤壽園出來的沒錯，這些日子她雖然不曾違背過蘇老太君，可那都基於蘇老太君沒讓她背叛小姐的基礎上，如今......
蘇凝雪淡淡向她遞了一眼，示意她別管，玲攏就立着沒動。
“祖母，請恕凝雪不懂，既然是哥哥將大家叫來的，我怎麼就不能摻和了？合著你們是蘇家人，我不是么？”
“你-”當然是！而且必須得是。
蘇老太君忌憚蘇凝雪身後的賢優王府，忍了忍，允許她留下，但不高興地警告道：“這件事事關蘇府未來，你要聽可以，不能插手。”
蘇凝雪盈盈施禮，沒搭理她，走到蘇哲右邊坐下。
插不插手，看她心情，她還不至於需要看蘇老太君的臉色。
“蘇哲，你說吧，今天叫我們都過來到底想幹什麼？出征的事兒你到底考慮得怎麼樣了？”
蘇老太君耐心一日不如一日，蘇凝雪屁股還沒落凳子，她已然迫不及待地問道。
蘇哲眼帘微抬，平靜道：“出征一事，請恕蘇哲無能為力。今天將大家都叫過來，也是為了讓所有人做個鑒證，不是我蘇哲不願出征，實在是我沒資格為蘇府出征，更接不得蘇劍武的兵符。”
蘇劍武？
眾人都被他叫出口的稱呼弄懵了。
被點名的蘇劍武本武更是吃驚得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聽話的兒子忽然就這麼沒禮貌了。
蘇哲並未多做解釋，回頭給孤鶩一個眼神，孤鶩沒一會兒端了盆水進來，蘇哲二話不說，摸出腰間提前準備好的匕首在自己食指上劃了一道口子。
鮮紅的血，嗒一聲滴進水裏。
在場的人全愣住了。
蘇哲這是要？
“父親，蘇哲很感謝您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但有些事是時候公之於眾了。您愛娘親也好，不愛娘親也罷，有些包袱不該您背着，您也不該將它給我背着。”
蘇哲說著，將匕首的柄轉向蘇劍武。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
“武兒？”蘇老太君幾乎是顫抖着，看向蘇劍武。
蘇劍武又咳嗽了幾聲，最終，在蘇哲一直平靜卻讓人無法拒絕的視線中，緩緩站起身，他每一步似乎都走得很艱難，停在蘇哲面前，更是用低不可聞地聲音問道：
“你早就知道了？”
蘇哲點頭，“一直知道。”
不說，是因為以前生活在哪對他而言沒什麼區別；可以後不一樣了，有人會牽挂他過得好不好。
他不希望這個人擔心。
蘇劍武痛苦地閉上眼，隨着他手上的動作一頓，一滴血滴入盆里，廳里的人不自覺都伸長了脖子，只見兩滴血很快消散分開，並未合到一起。
蘇老太君跌坐在椅子上，一瞬間臉白的嚇人。
“作孽，作孽啊。天、要亡我蘇氏，天、要亡我啊。”
“老太君。”織綉連忙扶着蘇老太君，一手不停地給她舒氣。
眼前的一切讓她也震驚了。
她早知老爺愛佑佳夫人愛得瘋狂，卻不曾想......織綉無奈地垂下頭，繼續安慰蘇老太君。
蘇劍武低低道：“當年，她說懷孕了，我就懷疑過。我們只發生了一次關係，怎麼那麼容易......可是我想娶她，我將事情鬧大就是為了逼她嫁給我。所以，當她哭着答應，隨後又說懷孕時，我更多的是高興。
只是這樣興奮的情緒維持不了多久，我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她對我的排斥，我努力地對她好，我相信時間會證明我多麼愛她，我能走進她心裏。
可時間真的久了，我愈發害怕她永遠不會愛上我。這樣令人崩潰的壓力在你出生后，更像一顆稻草死死地壓在我心上。
你早產，你身子不好。這些事實擺在我眼前，我勸自己去相信，相信你真的只是早產。可我還是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什麼，你越長大越不像我，你脾氣性格，甚至連喜好都完全跟我不同。
她在你出生后，確實變了很多。開始在意我，會跟我耍小脾氣，但我沒以為那是愛，我認為她只是愧疚，就這樣我們也越走越遠。”
蘇劍武無奈地垂下頭。
一切的真相，他其實看得很清楚，他只是不願意相信。
當年佑佳淑寧帶着蘇凝雪離開，他留下蘇哲，或許是他還抱着一絲希望，認為佑佳淑寧真正愛着那個男人，就一定會為了那個男人的孩子回來。
他卻忽視了，佑佳淑寧在相處的那些日子，將他也裝進了心裏。
“從始至終，都是我錯了。你走吧。”蘇劍武轉身，無力說道。
蘇哲轉動輪椅，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他看了蘇凝雪一眼，蘇凝雪還處於震驚中沒回過神來。
她能不能說蘇哲太霸氣了！
為了不讓蘇老太君稱心如意，居然這般公然揭穿自己的身份。
沒有蘇家嫡長子這層保護，他以後在景靈城怎麼混？
“我已經辭了刑部的職位，在城裏買了一座小院子，你若願意可以隨時來坐坐。我們不同父，卻還是一母同生的兄妹。”
“哦。”蘇凝雪連忙應下。
蘇哲這次真的準備走了，“站住！”身後卻又傳來一聲厲呵，蘇老太君站起來，一雙眼惡狠狠地瞪着蘇哲背影。
“你娘不知好歹，你也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們蘇府養你這麼多年，你說走就走，你當蘇府是什麼地方。”
“娘，你別再鬧了！”
蘇劍武忍不住說道。
“這些年我們欠她的還不夠多嗎？當年若不是你瞎摻和，我跟她又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我瞎摻和？”蘇老太君受不了了，“我就是摻和得不夠，我要是再狠心一點，當初就該殺了這個早產兒，也不至於這麼多年你替別人養兒子！”
“母親！”蘇劍武怒了，但只吼了一聲，又止不住咳嗽起來。
“大哥。”蘇劍彬看不下去了，趕緊過來扶着蘇劍武，隨後很是無奈地對蘇老太君道：“母親，讓他走吧，他留下也不會稱您的心，您又何必留着他礙眼。”
這話說得沒錯。
只要蘇哲一直在蘇府，她每天都能想起來，自己這麼多年替別人養兒子，而她蘇府，連一個嫡子都沒有。
想到這蘇老太君又看向蘇凝雪，蘇凝雪立在那，正想跟蘇哲走呢，蘇老太君沒好氣地道：“剛回來你又想溜哪兒去？他不是親生的，難道你也不是嗎？還不回去！”
喲。
蘇凝雪眉眼微抬，壓根沒準備給蘇老太君面子。
“祖母，我還叫您一聲祖母，只是因為這割捨不掉的血緣而已。但您別以為我對您客氣就是畏懼您，我娘到底是怎麼死的，在我沒調查清楚之前，您最好擺正自己的位置。
畢竟那些年，您是怎麼對付她的，我還記着呢。”
而她料定，她有多恨蘇老太君，蘇劍武對她就有多少愧疚與惋惜。
佑佳淑寧受得所有罪，蘇劍武都會在蘇凝雪身上補償。
“你！放肆！”
“好了！孩子們都大了，您能不能安生兩天！”
蘇劍武又吼了一聲，隨即不知是不是因為身子太差了，身體左右晃了晃竟是兩眼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