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一定不會放過趙嬤嬤
父親不必如此自責,這些年我和我娘在別院那邊生活得很好,她突然離世,只是一個意外,至於我的臉……”
她垂下眼瞼,露出幾分傷心之態:“母親那日去紫竹院探望我的時候已經說了,她會替我找最好的大夫,儘可能地不讓我的臉留下疤痕。”
謝氏聽了這話連忙接口道:“靜幽放心,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母親都會幫你尋世間最好的大夫幫你治傷的。”
阮靜幽感激一笑道:“如此,便多謝母親了。”
阮振林跟着點了點頭,象徵性的又問了幾句日常瑣事,隨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神情無比認真地看了阮靜幽一眼,道:“靜幽,你娘臨終之前,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遺言?”
來了!
阮靜幽的心猛然一提,暗叫一聲不好,她爹今天將她叫來這裏,果然是另有目的。
心驚歸心驚,面上卻沒露出半點驚慌的痕迹,她神色凄楚地看了眾人一眼:“當然是留了一些遺言。”
阮振林和謝氏的臉上頓時閃過一抹亢奮。“你娘說什麼了?”兩人齊聲問道。
阮靜幽被眼前這公狐狸和母狐狸無意間流露出來的迫切和狡猾給逗得差點樂出聲來,看來他們還真是把她當成傻瓜白痴啊,居然連情緒都懶得掩飾了。
眼看着兩人的胃口被她的話給吊了起來,阮靜幽繼續上演小可憐的模樣,嬌聲嬌氣地道:“我娘臨走前曾交待趙嬤嬤好好待我,若對我有半分不忠,黃泉路上,她一定不會放過趙嬤嬤。”
站在阮靜幽身後的趙嬤嬤臉色狠狠變了一下,雙瞳之中似乎閃出少許的慌亂。
謝氏用力咳了一聲,彷彿在警告趙嬤嬤切不可亂了分寸。趙嬤嬤這才滿臉堆笑道:“小姐真是愛開玩笑,老奴在別院伺候了這麼多年,早就把小姐當成自己的親生骨肉一樣來疼來愛,就算你娘不吩咐,我也一定會對小姐忠心不二的。”
阮靜幽點了點頭道:“我當然知道趙嬤嬤待我是極好的,只是剛剛父親問到這件事,所以才實話實說。”
阮振林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靜幽,除了這些,你娘還跟你說別的了嗎?”
阮靜幽繼續裝乖巧道:“當然有啊!”
“她還說了什麼?”
他那副急切地樣子,看在阮靜幽眼裏還真是可笑又諷刺:“我娘還說,她死之後,希望將墳安置在西郊鳳陽山,不入阮家祖墳,所以希望父親這邊不要過於勉強,免得我娘地下有知,走得也不安生。”
這句話無疑是打了阮振林一記重重地耳光。
自古以來,只有當丈夫的不準妻子入祖墳,卻沒有哪個當妻子的不願意入夫家的祖墳。
阮靜幽的親娘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就意味着,她已經將阮振林這個丈夫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完全當他是一個陌生人了。
謝氏的臉上掛着訕笑,文姨娘不動聲色地垂下頭假裝聽不見。
倒是從始至終沒說過話的阮家二小姐阮靜蘭在聽了這話之後冷笑了一聲:“沒想到你娘親居然這麼烈性,活着沒能在丈夫身邊盡妻子的義務,死了之後居然還敢做出不入阮家祖墳的決定,看來咱們阮家的這位名義上的大夫人,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控斥對咱們一家人的不滿呢。”
阮靜蘭不說話還好,她一吭聲,頓時勾起阮靜幽積壓在心底整整兩世的憤恨。
前世害得她死於非命,今世居然還敢當著她的面抵毀她娘的尊嚴。
心底恨歸恨,卻沒忘了自己此刻所身處的場合,她投給阮靜蘭一記無害又羞澀的笑容,低眉順眼道:“這位不知姓甚名誰的姨娘可真是冤枉我娘了,我娘之所以不想入阮家祖墳,並非是對阮府的人表示不滿,而是她覺得自己這些年沒能在阮家盡一個主母的義務,死後無顏見阮家的列祖列宗而已……”
話還沒說完,阮靜蘭便氣極敗壞地起身,怒不可遏地指着阮靜幽道:“你叫誰姨娘?”
如果說阮靜蘭是一根綿里針,那麼阮靜如就是一根朝天椒。
阮家這位大小姐容貌及不上二小姐精緻,頭腦及不上二小姐機靈,學識及不上二小姐豐富,可她的脾氣卻比那二小姐大了不少。
記得前世的自己剛剛回阮府沒多久,就三番五次被阮大小姐欺負責打。忘了說,阮大小姐最擅長的就是使鞭子,而她最願意做的,就是用她手中那根鞭子,將一切她看不順眼的人抽得血肉橫飛。
她前世之所以會對阮靜蘭這個二姐無防備心,就是因為阮大小姐每次找機會欺負她,阮二小姐都會挺身相助。
如今想來,這阮家兩姐妹還真是唱雙簧的料,彼此配合得天衣無縫。
阮靜幽當然不會傻到跟阮大小姐硬碰硬,她繼續保持着溫馴小綿羊的無害表情,細聲細氣地道:“如果妹妹沒猜錯,這位應該就是我的大姐姐吧,你為了替二姐姐打抱不平妹妹沒意見,可你當著眾人的面質疑父親的處事原則,那我這個當妹妹的可就要跟你說道說道了。”
阮靜如頓時被氣得起身:“你說什麼呢,好端端的幹嘛扯上父親?”
阮靜幽慢吞吞地道:“大姐姐口口聲聲說我這些年住在別院少了調教忘了規矩,甚至還當著父親和母親的面說我生活不檢點,這不是明擺着在質疑父親對我們照管不周嗎。這些年我和我娘雖然住在別院,可趙嬤嬤這邊卻從來都沒斷了和阮府的往來,如果我身上真有什麼缺點和不足,趙嬤嬤肯定會第一時間向父親和母親彙報,在我還沒走上歪路之前及時糾正阻止。既然父親和母親並沒有做出此舉,這就證明我身上並無半分缺點,否則,以父親今日在官場上的地位,怎麼可能會由着咱們阮家正經嫡出的小姐,給阮府帶來負面的風評呢,您說是吧,父親?”
阮靜幽很巧妙的將問題丟到阮振林身上,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她身上有任何過錯,都和他這個當父親的有直接關係。
阮振林沒想到他這個多年不見的小女兒竟會將自己問得啞口無言,當下面色有些狼狽,心裏暗惱謝氏給他生的這兩個女兒真是不會挑時候,居然挑關鍵時刻,將他原本想要問的話題,扯到了這些不相干的事情上來。
謝氏見老爺面色微沉,便狠狠瞪了自己兩個女兒一眼,雖然她對阮靜幽並不待見,可未達目的之前,她是萬萬不能讓阮靜幽這野種對他們生出半點防備心的。
眼看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尷尬,她露出笑臉,出言安慰道:“靜幽別往心裏去,你這兩個姐姐平日被家人給寵慣了,說起話來無法無天,她們要是哪句話說得不中聽,你就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別和她們一般計較就是。”
阮靜幽回了對方一記溫婉柔弱的微笑:“母親說的這是哪裏話,她們可是我的親姐姐,別說是出言教訓我兩句,就算是看我不順眼打我一頓,我也只當她們是當姐姐的在教訓妹妹,怎麼可能真的和她們計較。我之前是真不知道這兩位是我的姐姐,因為我娘從小就教導我,人之初,性本善,不管是父母子女,還是兄弟姐妹,大家血濃於水,在一起要相親相愛,所以在我的認知里,當姐姐的都要愛護妹妹,包容妹妹,誰想到……”
她為難地看了阮靜如和阮靜蘭一眼:“總之不管怎麼說,今天這件事,的確是妹妹不對,沒能一眼就認出兩位姐姐,妹妹在這裏就先給二位賠個不是了。”
說著,她微微福了福身,禮貌氣度盡展無疑。
被阮靜幽這麼一折騰,等於是直接將阮靜如和阮靜蘭兩姐妹給兜頭罵了一頓。
阮靜幽剛剛那番話說得很清楚,她娘從小就教導她血濃於水,要跟親人互敬互愛,可阮府這一大家子明顯沒按照老祖宗教導的規矩來。
阮振林和謝氏兩個當長輩的對阮靜幽不聞不問,阮靜如和阮靜蘭這兩個當姐姐的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責罵妹妹。
什麼叫禮儀?什麼叫風度?什麼叫德才兼備?
至少在這一刻,阮家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完完全全比不上這位三小姐的。
眼看屋子裏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僵,阮振林也沒了繼續打探消息的心思,看來想從阮靜幽這丫頭的身上下手找線索,首先得讓對方降低對自己的防備才行。
他衝著眾人揮了揮手,說自己有些乏了,又假模假樣地關照阮靜幽回去之後要好好將調養身子,這才將眾人給打發出門。
阮靜幽心底長鬆一口氣的同時也在告訴自己,這場戰役雖然暫時揭過,卻不代表從此以後就會天下太平,看來,以後等待着她的災難,將會一件接着另一件。
熱鬧看得差不多的阮靜幽見這場因她而引起的戰爭已經發展到了白熱化,心底一樂,拉着臉被打腫的趙嬤嬤,跟着文姨娘一起走了。
身後,阮大小姐氣得咬牙切齒。
阮二小姐則恨恨地盯着阮靜幽的背影,眼眸之中染滿了濃濃的不甘和憤恨。
從碧園居回來的路上,阮靜幽的心情可以用非常愉快四個字來形容,今天這一戰,不僅讓阮振林和謝氏吃了個啞巴虧,就連阮家那兩位自以為是的小姐也讓她氣得人仰馬翻。
最大快人心的,就是她借阮靜如之手,教訓了趙嬤嬤一頓,只要一想到那清脆的耳光抽到趙嬤嬤的臉上,她的身心就無比通暢。
“趙嬤嬤,你的臉沒什麼事吧,我真是沒想到我那位大姐姐下手竟然這麼狠。哎呀,都腫起來了,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給你看看?都怪我不好,當時如果不是我心急害怕躲到你身後避難,大姐姐這一耳光也就不會讓趙嬤嬤你受了去。”
也不知阮靜如這女人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被她狠狠抽了一記耳光的趙嬤嬤,此時半張臉已經腫成了一顆大饅頭,那樣子真是又狼狽又好笑。
趙嬤嬤心裏氣得發堵,面上卻只能幹笑道:“小姐快別這麼說,你是主,我是仆,替小姐挨這一耳光,這也是老奴該盡的本份和義務,再說小姐的臉上本來就有傷,如果再挨上大小姐這麼一下,老奴可真要心疼死了。”
阮靜幽的眼底頓時擠出兩股濕潤,上前抱住趙嬤嬤,乖乖巧巧地道:“趙嬤嬤,你果然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那個人。”
心底則加了一句:只是這種好,卻是建立在處心積慮想要從我身上撈到好處的基礎上。
經她這麼一哄,趙嬤嬤不得不壓下心裏的不快,強迫自己裝出一副忠僕的模樣和阮靜幽繼續打太極。
之前在碧園居,她家這個單純乖巧地小姐突然說了那麼一番話,讓趙嬤嬤心底警鐘大響,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有什麼事情似乎在撐脫她的掌握。
現在親眼看到小姐還是從前那般乖巧柔弱,僅僅因為自己替她挨了大小姐一記耳光就對她心生依賴和感激,這讓趙嬤嬤心中好不容易生出的那點懷疑,再次被她打消了回去。
畢竟阮靜幽今年只有十五歲,在她娘的精心保護下被嬌養成單純善良又毫無半分心機的乖乖女,怎麼可能會在一夕之間看破什麼。
這樣一想,趙嬤嬤突然覺得臉上的腫脹處也沒之前那麼疼了。
就把這一耳光當成了一場苦肉計吧,用一個耳光換來自家小姐對她的信任,橫看豎看,她都算賺到了。
兩主僕各懷心思,彼此都很聰明的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打轉。
好不容易將趙嬤嬤給打發走,阮靜幽急不可待地來到耳房,探望紫嫣的傷勢。
自從上次她拖着病體見過紫嫣一次之後,這兩天她一直在昏睡中度過,醒來沒多久,就在趙嬤嬤的催促下去了碧園居和那些豺狼虎豹作鬥爭,眼下好不容易擺脫趙嬤嬤的監視,她來到紫嫣養傷的地方,對方正躺在床上,床邊的桌子上放着幾顆黑漆漆的大藥丸子還有一碗已經冷掉的水。
見她進門,紫嫣眉目一亮,強撐起自己的身子,滿臉驚喜地道:“小姐,你沒事啦?”
阮靜幽急忙上前將她扶穩,道:“我能有什麼事?”
“趙嬤嬤說,這兩天你一直在床上昏睡,怎麼叫都叫不醒,好幾次我想去正房那邊看你,都被趙嬤嬤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