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人對時間的認知變化有的時候比北方的春季還快。二十歲之前，每天都在感嘆時間太長太多，期待的日期總也到不了，過一天就像是過一年那麼難熬。二十歲之後忽然就覺得原來一年也可以是一天。
眼看二十多歲的日子越來越少，從前幻想過的驚慌竟然沒有到來。或許是因為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恐懼就這樣被稀釋了。蔣檸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蹬了半個小時的自行車再加上四十多分鐘的腳步勞動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培訓中心，要不是看在姜修聿一貫謹慎的份兒上，蔣檸早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
“喂？”
“到了嗎？”
“應該是到了。”
蔣檸看着手機上那張美國紅櫨的照片，與眼前這株頂滿紅色絨球的植物比對，嗯，應該就是它。
“那你先進去吧，”
“沒事兒，慢慢吃。”姜修聿看見她難得的呆萌模樣，溫柔地說。
姜修聿說的果然沒錯，劉奕很快趕到。她推門而入，看見裏面的其他三個人也只是點了點頭。俞白感覺到她的靠近，他裝作醉了，但是他的腦子清醒的很，他知道劉奕到了，索性裝作睡著了，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劉奕環視四周，嘆了口氣，坐在俞白身邊。
“你怎麼自己跑回來了？”她幫俞白把蓬鬆起來的頭髮理好。
“你幹嘛還來找我？”俞白聲音悶悶的。
“不找你找誰？”劉奕好笑的說。
“找你的前男友去啊！”俞白仍舊埋着頭。
姜修聿和顧笙對視一眼，都恍然大悟，蔣檸大約也明白了，於是現在又變成了三個人面面相覷。
“要不我們先走吧。”蔣檸拽了拽姜修聿的衣角。姜修聿點了點頭，顧笙優雅地用蟹八件弄出完整的蟹肉放在精緻的細白瓷盤上，又慢條斯理地小口吃完。
“走吧。”顧笙擦啦擦嘴角，又把餐巾摺疊的像沒有用過一樣。蔣檸想着一個男人都這麼精緻，自己是不是也照着他的樣子。，沒想到她還沒動手，姜修聿已經拉起她，“走了。”顧笙也跟在他們身後出來，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裏面劉奕溫和寬慰俞白的聲音。
蔣檸嘴角一揚，沒想到鐵面娘子竟然還有這樣一面。
“你怎麼回去？”出了食府，姜修聿停下問顧笙。
“你不送我回去？”顧笙一皺眉，誇張地控訴，姜修聿直接轉身，不再理會他。顧笙在後面嘟囔一句，“真是沒情趣。”他這句嘟囔讓跟在姜修聿身後的蔣檸聽到，呆了一呆。
“別誤會別誤會，就是說他無聊而已，別亂想。”顧笙擺着手說。
“沒關係。”蔣檸笑了笑，顧笙沖他感激一笑。結果他的笑容還沒有綻放完整就聽見蔣檸又補了一句，“二十一世紀了，現在的社會可是個開放的社會，我雖然不算時髦，可是也懂得尊重每個人的感情。”蔣檸不動聲色地又補了一句，就是後面這一句讓顧笙產生了一種被調戲的感覺，姜修聿走在最前面，他當然聽見了蔣檸的話。門童已經替他們把車開了過來，姜修聿開了車門，“顧笙，你給沒給你司機打電話？”
“你真的不送我？”顧笙率先走到車邊想拉開車門卻發現拉不開，姜修聿轉了轉手上的遙控，“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
“送我到前面那個路口好不？我的司機在那裏等我。”顧笙撇了撇嘴，姜修聿剛剛打開車門，她就像一隻猴子一樣竄上副駕駛，利索地繫上安全帶。姜修聿瞪他一眼幫蔣檸打開後面的車門，手虛放在她頭頂。
到了路口，顧笙又開始耍賴，“再往前走走。”
姜修聿直接打開車門，解開他的安全帶把他拽了出去。
不理會顧笙在後面罵他重色輕友，姜修聿拉開後車門，蔣檸不明白她什麼意思，抬着頭看着他，“我有些困了，開車不安全，你在前面坐着陪我說說話。”
蔣檸從後座下了車，“不然我來開吧？”
“你有駕照？”姜修聿以為以蔣檸的性格不會去考駕照的。
“怎麼？小瞧我？”蔣檸一笑，徑直坐進駕駛位，姜修聿跟着坐在副駕駛上，算起來，這還是姜修聿第一次坐在副駕駛位，開車的竟然還是個姑娘。
“萬一我們被交警攔下，你有沒有駕照？”姜修聿坐在副駕上調侃。
“有啊，在我包里。”蔣檸一笑。
姜修聿這次着實有些吃驚了，“你在霖昌市沒買車吧？”
“沒有，不過，我習慣出門的時候帶着我所有的證件。”
“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任性的人，想走就走，我怕自己任性的時候沒證件，等回家找證件的時候估計也就沒熱情了。”蔣檸說。
“你的熱情這麼容易消耗殆盡嗎？”姜修聿聽完問了這個問題。
“是啊，我耐心很差的。而且對很多事情都不感興趣。”蔣檸專註地看着前方。這座城市裏，夜幕降臨的時候真的熱鬧才開始。蔣檸看着前面五顏六色的燈光竟然生出一種孤獨之感，姜修聿也在看着前面的燈光，他也不再說話。冬天的黑夜說來就來了，出門的時候還是白天，不知不覺中已經沒了陽光，這座城市已經被人造光源充滿。寂寞孤獨的人似乎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日復一日放入枯燥生活，他們更加願意用永不停歇的腳步證明自己擁有一顆懂得生活的心，實際上，他們的心就像自己的眼睛一樣早就被這樣五顏六色的光源佔據，雖然看起來滿是色彩，殊不知背後都是蒼白。
“你是要告訴我什麼嗎？”姜修聿又回到這個話題，蔣檸也不意外，在她的眼裏姜修聿就是這樣的人。他也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蔣檸是什麼樣的感情。像他這樣的人天生就是來征服的，在事業上，他要去征服對手，同樣在愛情里，他也想征服那些不容易屈服的人。蔣檸曾經對於自己的定義就是一個固執的姑娘，她認定的事就是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可是，後來在一次次經歷中，她開始逐漸明白，這個世界許多時候容不得你從一而終。經歷過程逸之後，她更相信古人說的話，門當戶對才可能相互持衡。她是一個吝嗇付出感情的人，要她付出自己的愛情估計就像經歷八十一難那樣艱難。齊大非偶，她原來不相信的不接受的最好都被印證是真理。哎，蔣檸轉了方向盤，把車子開上離家最近的那條路，終於快到了。
“蔣檸，你是個懦弱的人。”
周圍的建築逐漸熟悉起來，蔣檸默默計算着時間，再過十分鐘，只要十分鐘她就可以回家了，家裏的小橘子是她的慰藉，她很快就可以緩解這種孤獨感了。姜修聿插進來的這句話讓她一愣，隨即她贊同的點了點頭，“或許年輕的時候勇敢些，歲月不饒人，我也沒辦法。”
“老氣橫秋。”姜修聿冷不防地給了蔣檸一個腦瓜崩，蔣檸左手摸了摸額頭。
“好好開車。”姜修聿正襟危坐，十足的派頭。蔣檸在心底默默罵了句幼稚。
“謝謝。”蔣檸把車停好，“謝謝你的晚餐。”
姜修聿看了看蔣檸停車的位置，“你確定車子停這裏沒問題？”
“沒問題啊。”蔣檸順着他的手指看了看。
“那就好。”
沒想到姜修聿直接熄了車子，鎖了門窗跟站在蔣檸身後。
“你幹嘛？”蔣檸警惕起來，她站在小區門口。
“開門啊！”姜修聿催促她。
蔣檸一臉戒備，“姜修聿，這麼晚了，你要幹什麼？”
姜修聿不想跟她廢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來蔣檸家小區的門禁卡，他刷卡拉開門，站在門口又喊了一句，
“你還要不要回家啦？”
蔣檸的腦子還停留在思考他到底什麼時候把她家的門禁卡拿走的這個問題時，姜修聿已經像主人一樣拽着門等着她。不時有人進小區，人們都奇怪地打量着兩個人，蔣檸敗下陣來，大步進了小區走在前面。
“剛剛不是說陪你遛狗嗎？”姜修聿看着她氣呼呼橫衝直撞往前走，在後面低聲解釋。在外人看起來就像是小情侶鬧了矛盾，男孩子垂着頭跟在後面認錯，要是有人看見估計也會會心一笑，然後感嘆一句，年輕真好。
“我今天不想遛狗，姜總可以回去了。”眼看兩個人走到蔣檸家樓下，她試圖阻止他。
“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姜修聿沒有直接回答。
“是啊。”蔣檸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問這個，就算是上班她也是去眾源不會去姜氏的，跟他好像沒什麼關係。
“那就對了。你上班回來挺累的，又那麼晚，肯定不會去帶小橘子出去玩。一周就七天，你五天都沒時間帶小橘子出去，好不容易有時間還不帶它出去走走？你怎麼當人家主人的？”姜修聿問他。
姜修聿不愧是個領導，他最擅長說服別人接受自己的想法，蔣檸被他一頓控訴，她真的覺得自己成了不負責任的主人，甚至有些罪大惡極。
“狗我自己會去遛的，就不麻煩您了。”蔣檸聲勢減弱，但是還是不願意放棄。
“客氣什麼，又不什麼體力活。”姜修聿率先進了電梯，蔣檸在電梯門外怒目而視。
“你如果在不上來的話，估計又要被人圍觀了。”姜修聿按好了樓層，耐心地等着蔣檸。
蔣檸一跺腳，不情不願進了電梯。姜修聿每次看見蔣檸表情失控心情就很好，他在她頭頂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好心情地揚着嘴角。
他們剛剛出了電梯就聽見小橘子的叫聲中間還夾雜着撓門的聲音。姜修聿一臉“被我說中了吧”的嘚瑟表情。
蔣檸站在門前拿着鑰匙猶豫着要不要再努努力把姜修聿趕出去，姜修聿像看穿了她一樣，自己拿過打開門，小橘子幾乎是跳着撲到蔣檸腿上，一邊撓她的褲腿兒一邊吐着舌頭撒嬌。蔣檸把包放好，把狗繩找出來，帶好鏟屎官專用裝備，三個人一起下樓。
“端午假期要回家嗎？”兩個人一條狗在這條小區裏的路上慢慢走着。兩個人都不說話卻也都不覺得尷尬，那隻小狗及其容易滿足，就算是每天可以看見的小區里，它都可以像第一次來一樣蹦蹦跳跳。路上的路燈光有些昏暗，把他們的影子都拉的長長的，就連那隻胖乎乎的小狗都苗條了不少。蔣檸這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件事，就是怎麼把姜修聿趕走。
“我妹妹喜歡花花綠綠的顏色，她很討厭冬天，偏偏她讀書的學校還在英國。她很早之前就和我說，等她回國的時候一定要我給她在海南買座房子，等冬天的時候她就搬過去住。所以，我回國當天就讓人在海南物色了一套別墅，我妹妹回家第三天就帶着我爸去了那裏。現在，我猜她一定在計劃着明天白天可以去哪裏玩兒。”姜修聿說起自己的家人時總是讓人覺得暖暖的。
“端午假期要回家嗎？”兩個人一條狗在這條小區裏的路上慢慢走着。兩個人都不說話卻也都不覺得尷尬，那隻小狗及其容易滿足，就算是每天可以看見的小區里，它都可以像第一次來一樣蹦蹦跳跳。路上的路燈光有些昏暗，把他們的影子都拉的長長的，就連那隻胖乎乎的小狗都苗條了不少。蔣檸這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件事，就是怎麼把姜修聿趕走。
“我妹妹喜歡花花綠綠的顏色
蔣檸不靜靜地聽着，時不時把想要“單飛”的小橘子拽回來。
“我媽媽去世很早，你應該也看的出來，我們家家世在很多人眼裏確實算得上不錯。可媽媽走了之後，我爸爸從沒有動過娶別的女人的念頭。”蔣檸停下來，姜修聿也跟着站住。蔣檸不知在想什麼，他看向她的時候，她微微低下頭。
“人生際遇各不相同，很多事情都是我們無法控制的，就像誰也沒辦法決定明天的天氣一樣。無能為力的事大可不必為之煩惱，我們需要抓緊掌握的是我們可以做主的事，比如學業，又比如……愛情！”
蔣檸猛地抬起頭，姜修聿的眼睛裏依舊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