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外援
邱導在監視器旁沉默地看完這一條，又有為自己的藝術鑒賞能力再點一根煙的衝動，他居然會覺得這條比剛才那條更好，真是青天白日見了鬼了。
實際上，陷入了對人生的懷疑的不止邱導一個，片場全體工作人員的都同時質問起了自己的良心，‘是想收工想瘋了嗎？是沒體會過社交網站賬號被爆的快感嗎？憑什麼覺得這條能過？憑什麼覺得譚林陽演得還不錯？’
然後他們又自我安慰了一下，沒事的沒關係的，不是還有邱導坐鎮把關么，我們瘋了沒關係，邱導一定能抗住的。
然而，飽受他們期待的邱導，在這條完了以後直接給了過，並且說出了：“今天就到了這了。”這句話。
此刻，熟悉的BGM在片場每個人的心中迴響——早知道挨罵總是難免的，你又何苦硬撐三天。
連邱導都瘋了，這個戲還有救嗎，沒有。
湯悅是沒太讀懂工作人員眼裏對生活的無望感到底從何而來的，難道他們被譚林陽虐了三天，統一地患上了老闆最喜歡的加班綜合征，一天不加班就內心失落渾身難受？這樣看來，譚林陽也毒性太大太可怕了。
邱導或許是經歷了煎熬，最後還是決定搶救一下自己，所以他找了一個新片在跑景，最近正好在附近的老夥計，準備讓對方幫忙看看把把關。
按理說未成片是不能隨便給人看的，他想對方也不會同意，但是他的語氣實在過於懷疑人生，所以對方還是答應幫他看一眼。
他把這幾天譚林陽的戲都帶過去了，不過主要還是想給對方看今天拍的這兩條。
譚林陽的名聲對方還是挺過的，著名的導演滑鐵盧，拍過他的導演沒有不口碑崩盤的，這部戲當時也找過他，只不過他新片確實也在籌備了，拒絕的理由很正當，所以投資人最後找了一圈才找到欠了人情的邱導。
看完今天的兩條后，這位嘖了嘖嘴，看得一旁等着回應的邱導心情都忐忑了。
“老邱你可以啊，譚林陽都能給你調得靈了，那情緒居然還有層次感，絕了真的，你絕了真的，接了他居然都能奔着拿獎去，這境界這追求哥們不如你。”
邱導喜憂參半：“耿平你就別茬我了，這要能是我調好的，我能抱着片子來找你？今天他可一共就拍了這兩條，昨天他還拍了一個多小時，這進步太大了我一度以為是我出了問題。”
耿平導演一聽好奇心也上來了：“這麼迷的嗎？你把他前兩天拍的給我看看？”
邱導就把第一天和第三天的挑出來給他看了，再看完，兩人都發現了這個讓他產生變化的時間節點。
耿導把時間調到這中間暫停：“在這之前，這位就是傳言中的那個台詞機，這點之後開始往裏面加了情緒了，總不能是突然開竅的，因為如果開竅了，之後兩天也不肯能拍那麼久。”
邱導點了根煙，抽了快半根后才回答道：“演女主的那個小姑娘跟他說了幾句話，到底是什麼沒聽清，說完情緒就對了。”
耿導提醒道：“那今天呢，今天拍之前她有沒有說什麼？”
邱導遲疑地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吧，我看看有沒有能拍到她嘴型的鏡頭。”
兩人把第一條各個角度的鏡頭拍出來的成果都慢放出來看了一遍，還真有了發現，不是湯悅當時說話的嘴型，而是當時她躲鏡頭后自然掩飾進場的動作。
看完以後兩人心裏都有了決斷：“這姑娘你從哪找的，男主推給你的？看着這倆像認識啊。”
“怎麼可能，他名頭那麼響，推過來的人我敢用？”
“那你從哪找來這麼個寶貝。”
“李德民推我的，我當時想的是男主畫面已經苦垮了一半了，女主這一半必須要撐起來，但是找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轉了一圈李德民給我推了她，我看了點片段，不說多麼驚艷，勝在穩定，不關對戲的是誰她都把自己的分量完成的那種穩定。”
“所以就定了她了，定的時候想的是這姑娘穩得住不會被別的人帶跑，可沒想過她能帶人。”
耿導嘖了嘖嘴：“她上一部居然是李德民和關仲文的戲？沉得住氣啊，半點風聲都沒往外透，李德民居然會給你推她，看來拍的時候不是一般的滿意了，不然李德民什麼時候推過人。”
“誰知道呢，等明年上映，自然就知道她到底表現怎麼樣了。”
找出了原因，也確認了自己的藝術鑒賞能力沒有問題，邱導便回到了片場，這時候已經不早了，他年紀也上來了，不能再跟年輕的時候一樣一個接一個地熬大夜。
湯悅對於導演對她的討論一無所知，今天印證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她也挺開心的，寫片場日記的時候速度都快了不少。
做完自己開拍后每日都會做的總結，又整理了一遍明天要開拍的幾場戲的思路，湯悅照例是很早就準備睡覺了，明天她有兩場夜戲，今天得休息好。
剛躺下，又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敲門聲，助理這個點是不可能睡得着的，見狀直接去門口看了一眼，發現又是伍雲珺的助理，在看見了上午伍雲珺那種幾乎都懶得掩飾的眼神后，助理對她們也有了防備，自然是不可能再放她進來了。
湯悅屬於有燈時就睡得不夠穩的那種，得全部關掉，房間裏本來是留了一盞小小的壁燈的，助理開門前猶豫了一下，順手把玄關原本留着的燈一併關掉了，打開門後幾乎只靠走廊的燈照明。
開門以後就看到一片黑，稍微有點眼色的都不會再有別的想法了，助理靈靈應付了幾句，順理成章地重新關上了門。
湯悅這時候自然是沒睡着的，等助理關了門走了進來，湯悅問了一句：“這次是誰？”
助理開了一下小的壁燈，湯悅捂着眼睛后重新適應了一下，才睜開了眼睛看着她。
“伍雲珺的助理，說是三缺一，過來問問你有沒有空。”
湯悅直接笑出來聲：“她是覺得我傻還是覺得我瞎？”
助理沒接話，湯悅也不在意：“我真睡了，你也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