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四章
素梨在屏風外聽到了,確定符合姥爺說的藥效,忙道:「不是還有一浴桶葯湯么?待出的汗多了,再換一桶重新泡!」
阿保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嘴角卻一直往上翹,一邊哭一邊嘟囔:「主子,我想着這回咱們是病急亂投醫,都做好了……準備了,還想着絕對不能連累秦姑娘,奴才都擔下得了……」
趙舒清晰地感覺到元氣在一點點恢復,往日那種徹骨的寒意一點點退去,體內開始熱乎起來,他心中歡喜,用極輕的聲音道:「我不是留了給……爹娘的信么……」
他怕自己若是去了,會連累素梨和阿保,因此下午醒來后,他屏退阿保,勉力寫了一封給父皇母妃的親筆信。
在信里,除了交代遺言之外,趙舒也為阿保和素梨做了安排。
阿保聰明謹慎,卻又有一份正義之心,他打算讓阿保進入仕途。
至於素梨,趙舒沒想到自己這一生會遇到秦素梨。
他不能陪伴素梨,卻可以保證她一生平安喜樂快快活活,這樣到了黃泉之下他就不用擔心她了。
從浴間出來,趙舒疲憊之極,只穿着白綾浴衣的他被阿保扶着躺在了錦榻上,和素梨說了句「我很好,你放心」,就墮入了黑甜鄉中。
素梨見趙舒情形還不錯,便起身告辭。
阿保忙道:「秦姑娘,這會兒小廚房還有人輪值,各樣菜肴湯水都備着,您不如先用些再回去……」
素梨原本不覺得餓,被阿保這麼一說,頓時覺得飢腸轆轆。
不過想到還在花圃等自己回去的姥爺,素梨便道:「我姥爺在花圃門口等着我,有沒有方便攜帶的餅夾肉之類的,我拿着路上吃。」
阿保聞言笑了,叫來小廝吩咐了一句,然後看向素梨:「秦姑娘,且等片刻。」
素梨便又折回卧室看趙舒。
趙舒這會兒睡得很熟,呼吸平順。
陳老爹說過,解毒前病人的手心潮濕冰冷,若是開始解毒,手心會變得乾燥溫暖。
趙舒醒着的時候,素梨實在不好意思說:「哎,趙小哥,讓我摸摸你的手心吧!」
如今趙舒睡熟了,素梨的好奇心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她趁阿保沒進來,把趙舒的手從錦被裏掏了出來,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心,發現趙舒的手心乾燥而溫暖,符合姥爺說的解毒后的特點。
好奇心得到了滿足,素梨心情愉快,把趙舒的手重新放回了錦被裏,掖好錦被,然後若無其事溜溜達達出去了。
到了外面,阿壽恰好提了兩個食盒過來了。
阿保笑容燦爛:「秦姑娘,這食盒裏是給您和陳老爹準備的宵夜。」
秦素梨也不忸怩,大大方方道:「多謝!」
阿保留下阿喜和阿樂守夜,自己和阿壽提着食盒打着燈籠送素梨回去。
阿壽是個沉默的少年,他提着食盒,阿保打着燈籠,兩人引着素梨從側門直接去了河邊,陪着素梨乘船到了對岸,一直把素梨送到了陳家花圃外面。
見陳老爹出來接了素梨進去,阿壽和阿保這才告辭離去。
陳老爹正等得有些餓,接過食盒大樂:「素梨,咱們去你的作坊里大吃一頓!」
素梨擔心姥爺勞累,把食盒接了過來,笑眯眯道:「姥爺,咱們祖孫倆一醉方休!」
往後院走的時候,陳老爹忍不住問素梨:「素梨,趙小哥怎麼樣了?」
他這輩子就用這葯救過一次人,還是三十年前的舊事了,因此好奇得很。
時近中秋,月白風清,後院中花香幽微,素梨這會兒心情很好,腳步輕快,聲音甜美:「姥爺,我沒親眼見,不過聽說是出了一層灰黑色的汗。」
聞言陳老爹也笑了起來:「這就對了,這種葯連用三日就不要再用了,不然身子會受不了。」
素梨記在了心裏,到了後院小樓的一樓,素梨收拾了桌子,把酒菜從食盒裏取出擺好,祖孫倆對坐吃菜飲酒。
菜都用上好的素瓷蓋碗裝了,分量很小,數量卻多,四葷四素八道菜,一咸一甜兩道湯。
酒則是京城名酒梨花白。
陳老爹一邊吃喝,一邊感嘆:「趙小哥這廚子可真不錯,我老人家這輩子可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菜,喝到這麼醇香的酒……」
素梨微笑:「姥爺,等我有錢了,有空就帶你出去吃好吃的,還給你買好酒。」
陳老爹美滋滋吃了一口酒:「嘿嘿!姥爺等着這一天,到時候我什麼都不做,專門給你帶孩子!」
素梨不禁笑了起來,心裏卻有了一個主意——得找個時間出去找產科名醫看看脈息。
她是極喜歡孩子的,前世卻一直未曾有孕,如今重生一世,素梨還是有些擔心的。
陳老爹吃得醉了,素梨便安置姥爺在作坊內的竹床上睡下,自己收拾了殘羹冷炙,把杯盤都清洗乾淨,用食盒收好,放在妥當之處,待忙完這一切,她才上樓歇息去了。
大約是卸下一樁心事的緣故,素梨難得地睡了懶覺,等她醒來,已經快中午了。
陳氏正坐在竹榻邊做針線。
她用阿壽送來的海棠紅緞子給素梨做一件寬袖褙子,好搭配着新給素梨做的白紗挑線裙穿。
陳氏做得累了,一抬眼,卻見素梨不知何時醒了,側身躺着,一雙清泠泠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當下笑了起來:「素梨,可算是醒了,該用午飯了呢!」
素梨裹着被子打了個滾,讓被子緊緊裹在了身上,然後蟲子般拱到了陳氏身前:「娘,家裏沒什麼事吧?」
陳氏見素梨睡得一張小臉白裏透紅,似籠着一層珠光,心裏喜歡,伸手摸了摸素梨的臉頰:「就是蘭大姑奶奶捎來信,說八月初十那日上午,她帶着兄弟在小石橋上站着說話,到時候你帶着春穎走一趟,彼此相看一番。」
素梨「嗯」了一聲,繼續蜷曲着窩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