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螻蟻
那一刻,他想到了什麼。
腳底下踩踏的沙與枯木的枝條。
肆虐的黃沙。
還有夕陽,殷紅似血的顏色。
其實早就能預料到,如果一定要只列出一個優秀者的話,必然會有一場決鬥進行,只不過他沒想過決鬥來的會這麼快。
黑土冷笑一聲,看着他此時此刻有些狼狽的模樣,扔下她的太刀。
“起來。”她淡淡說,“再來一次。”
而迪達拉始終低着頭,長長的睫羽打下一片陰影,額前散落的幾縷金髮垂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始終保持沉默。
這一反應進一步激怒了黑土,她伸手欲拉他起來,卻在觸碰到他的那一瞬間被反手死死握住手腕,迪達拉微微側起半邊臉,卻帶着極力壓抑住的冰冷笑意。
他慢慢站了起來,如果除卻他唇角的血漬和有些散亂的金髮,單看氣勢,衣衫整齊的黑土才是看起來更狼狽的那一個。
他歪着頭,保持着微笑,盯着她,“我並沒有小看你啊,黑土。”他說,“因為對我而言,你的的確確是一個螻蟻,嗯。”
黑土表情慢慢變了,皺起眉頭,眉宇間是掩不住的憤怒和戾氣,目光又移動到自己被桎梏的手上,似乎有些難以容忍地模樣,“你說什麼?放開!”
沒有反應。
“讓我給你展現一下,真正的忍術吧!”
手上的繃帶一圈圈被慢條斯理地拉開,這時,圍聚的人群突然自動向左右兩側分開,中間走出一個老者。
“夠了吧,迪達拉。”大野木低了低他的影之斗笠,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陌生的忍者。
他面色蒼白,毫不起眼,渾身上下散發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奇異的冷漠氣息。
迪達拉和黑土同時看過去,不同的是,黑土的眼睛微微睜大,她知道,這是爺爺從小為自己安排的影子。
其實岩隱村的影子制度在很久之前就有了雛形了。像很多貴族世家一樣,他們的子嗣在一出生就配有相應有天資的“影子”,這些影子大多是奴僕所生,或者直接從奴隸市場買來的,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培養出深刻的手足之情,從而護主更為用心。為了保證影子的忠心,他們體內還會被下一種特殊的毒藥,只是換到岩隱村這裏,控制影子的手段由劇毒變成了惡毒的忍術結印。
凜面無表情地看了迪達拉一眼,眼神裏帶着莫名的,如凜冬一樣的寒意。
……
迪達拉從未想過,友誼是那麼脆弱的東西,就好像是一片紙,在赤裸裸現實面前被撕的粉碎。
大野木出面制止了他們的戰鬥。
在那以後,他與黑土唯一的交集僅僅在於他們的秘密基地。
偶爾,他會去那裏看看宇智波,這些時候偶爾會看到一臉冷漠的少年拿着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青菜葉喂兔子,但更多的還是會見到冷着臉的黑土拿着木條逗弄兔子,並不打算理睬他。
“嘿。”有一次他只是靜靜坐着,看那個少年抱着宇智波一下下小心地順毛,“你是誰?”
少年愣了一下,放下宇智波,留下一個背影,“你沒有必要知道。”
這麼看來,秘密基地也不是那樣的“秘密”,有第三個人清楚知道的秘密還算什麼秘密。
好在,黑土似乎實現了她的夢想,由於那一次的打鬥被土影出面制止了,實戰考核的名單上,他們二人是前所未有的並列第一,在黑土的再三要求下,他與黑土之間需要加試一場。
加試被確定在下周三,在此之前,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
黑土從她的房間裏搬了出去,她最近似乎迷上了苦無,但是聽說她忍術的程度也很是不錯。
他扯開繃帶,讓自己手心的嘴喘喘氣,後背微微倚靠在床頭,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塊泥土。
他緩緩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血繼,這個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有些可怕和醜陋的東西,在身體裏充盈的查克拉的作用下微微發熱,熱量溫暖了他冰冷的軀體,帶給他超乎尋常的自信。
突然,門被人近乎粗魯地推開,黑土冷着臉出現在門口,進來第一件事就是翻着抽屜里的忍具袋,迪達拉不動聲色地握拳,掩蓋住自己的血繼,然後專註地捏起泥土,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夏天課堂上在窗沿嘰嘰喳喳的鳥兒,他低頭,靈活的手指不住加工着,那一塊本來看不出任何原型的泥土也變成了惟妙惟肖的小鳥。
“別遮遮掩掩的了。”
方才一直忙着整理忍具袋的黑土也扭過頭來了,目光輕飄飄地掃過他的手,又看見了那與他課本上畫的別出一轍的小鳥,她雲淡風輕地說,“我都看見了,這是你的血繼對嗎。”
迪達拉不動聲色地捏着黏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這樣的話,你可要小心大野木了。”
黑土壓低聲音說,“他可最是喜歡好好‘培養’有血繼的孩子,比方說凜,他就有血繼,我以前很嫉妒有血繼的孩子,直到……”
“血繼有什麼好妒忌的。”迪達拉淡淡開口。
“那你曉得它的力量嗎。歷代戰爭中脫穎而出的都是血繼者,他們在殺戮中無往不利。”
“你就這麼渴望戰爭和殺戮?”
迪達拉彎彎唇角反問回去,“你知道這些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混亂,死亡,還有數不盡的食不飽飯的孩子,每每想到這個,他就幾乎按捺不住心裏的渴望,這大概是骨子裏與生俱來的,毀滅的慾望。
苦無埋進一個個年輕的身體裏,再拔出時是血的顏色,被灌輸了查克拉的黏土從天而降,然後爆裂成千萬片,與此同時升華的,是絢爛到極致的靈魂。
“並不。”黑土說,“事實上,我的父母都死於忍者大戰。如果他們擁有血繼,也許死去的就是那個木葉白牙了。雖然照樣有人死去,但……我更希望死去的是後者。”
“你似乎把血繼看的太重。”
“你要知道,天才與凡人的距離,永遠是無法逾越的。”黑土慢慢說,將忍具袋掛到腰前拍了拍。
“喂——還有”,她說,似乎要解釋什麼一樣,“我沒有告訴過凜關於宇智波的事,我直到最近才隱約知道他的存在。他是爺爺配給我的……”
“影子——我知道。”迪達拉笑笑替她說,“但這與我無關,嗯。”
於是黑土不再說什麼,只是面前神色在黑暗裏看不清晰,“我們還是朋友吧。”她輕輕問,“在比賽前,比賽后,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該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