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成神情一變，身形向蕭胥急衝過去，先前頭狼竟一呲牙趁此時機向老成撲去，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咬住老成的腿——這一下，可是確確實實地咬實了，成年巨狼的咬合力大的驚人，有淅淅瀝瀝的鮮血從頭狼利齒間溢出。
頭狼拉扯着老成，老成一咬牙反是用手死死扼住頭狼脖頸，越用力那狼牙扎的越深，於是老成鬆手又改摳它的傷眼，頭狼尖銳地慘叫一聲松嘴，這一系列舉動都是在須臾之間完成，幾乎在蕭胥掉下來的瞬間，老成反手將頭狼的身體往進食的狼群砸去。
雪下得愈發大了，朔風吹拂過雪花，頭狼傷口處的血腥味刺激到了狼群，狼群們不管不顧地兇狠撲上去，它不得不更加兇狠地撕咬自己的同胞以翻身起來。
而就在這間隙，老成接住了從天而落的蕭胥，然後被後者砸得摔倒在雪地里，傷腿血流如注，胸腔也被震的生疼，老成摁住傷腿，勉力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背着蕭胥就往回走，可狼群哪能讓他們如願？頭狼咬斷了一隻狼的喉嚨，然後發出一聲悠長的狼嚎，其他的狼被它震懾，也轉頭盯向老成欲逃跑的身影。
狼嚎聲不絕於耳，憑空帶了些悲涼意味，正和老成當下心境吻合。
難道他今天真的要命喪於此？
而就在這時，只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陡峭的山頂處朔風如要撕裂整片天際般刮的天昏地暗，那沉積數年的雪傾巢而出，巨大的雪崩震撼得地動天搖。
動物的直覺比人更靈敏，在巨響炸裂開始就果斷放棄食物，敏捷地跑開。
“是雪崩。”老成喃喃道，然後拖着傷腳往山下跑，拜那頭狼所賜，此時要跑根本是妄談，感受到身後鋪天蓋地的陰影，老成咬牙，心想拼了。
於是往山底縱身一躍，那是一個不低的小懸崖，老成摟緊了昏迷不醒的蕭胥，在心底默默想：抱歉了，胥兒，今日恐怕要連累你與為師一起命喪黃泉了。
前方奔跑的狼在哀嚎聲被雪吞噬，生命在大自然的力量前實在不值一提。再然後，奔逃在最前的頭狼也斜里一躍，跟着跳下了懸崖。
老成的身軀在高處墜落，上面零散的雪劈頭蓋臉砸下來，然後，他們的落勢，在空中滯了一下，腰背部受到重擊，被斜長着冒頭的老樹枝攔了一下，幾乎要被折斷，老成意識還算清醒，勉力伸出一手抓住枝條，可那枝條不濟兩人的重力，堪堪被折，於是那斷枝便連帶着掉了下去。
再往下是一個斜坡，老成護着蕭胥一同往下跌滾而去，然後眼前一黑，在被刺激得麻木的大腦意識到他們沒死的同時，緊繃的弦終於一松，老成就這樣暈了過去。
……
再次醒來，老成是在堅硬的床板上。旁側有一個婦人看他清醒，頭偏過去喊了聲：“當家的！人醒了！”
不一會，一個身高八尺，面容粗獷的漢子走了進來，看老成只手撐了起來，笑道：“你這傢伙倒是命大，從山上跳下來都不死，真是造化。”
老成咳了一聲，意識到就是他們救了自己，當下便虛弱地開口：“那個孩子……”
“那個小啞巴？他早就醒了，只病得厲害。”漢子笑道，“我這個婆娘可喜歡他的很，臉俏，乖巧。唔，天資也不錯，老子瞧着也順眼。”
女人白了他一眼，然後叮囑：“你這腳老樣子像是狼咬下的，以後估計要跛着了。先休養上幾天吧。”然後就施施然端起盆子走了出去，漢子看着她離開的身影笑，“那是我婆娘，禁不得說，就是她在山裏撿下的你。”
“多謝恩公救命之恩……”老成說道，“只我是江湖中人，身外無甚銀兩，恐當下無法報答恩公，且等我……”
漢子嗤笑一聲，“我們這些粗人也當不起你們這文縐縐的謝，本是無意救你，但你若心誠，日後就只管大酒大肉地拿上來，多拿點，老子和兄弟們要喝就要喝個痛快！當然，黃金白銀多些拿過來，老子也是喜的，不過想來你也是個窮苦的，算啦。”
漢子說罷笑起來，老成也笑了起來。
兩個人嘮了一會兒，老成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口問：“這裏……是哪兒。”
漢子一哂，“你來這呂梁山，竟不知道我們？”
老成搖頭：“我只是接了明月樓的單兒，來換些俗物買回我的劍。”
“明月樓？”漢子似笑非笑地念叨着，不動聲色地站起來，“格老子滴……莫不會是來殺老子的？”
“恩公說笑了，咳咳咳……”老成擺了擺手，“我要殺的可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漢子冷笑一聲：“那便是了，呵，老子竟救了你回來……這裏是呂梁山賊窟，老子便是汪璉。”
……
……
蕭胥喝了熱湯慢慢精神起來，旁邊的傢伙看上去比他大上個六七歲，接過湯碗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然後把碗重重撂下，“格老子滴，要不是你，老子現在就應該在熱炕頭上躺着。”
蕭胥讓開了一點位置，朝他拙劣地比劃道：那你上來吧，裏頭是暖的。
李狗剩白了他一眼，嘴上呸了一聲，卻是看懂了，毫不客氣地爬了上去，把蕭胥蓋着的被子往自己這邊一拉，嚷嚷道：“你小子懂得什麼，你這鋪蓋哪裏比得上……”李狗剩聲音小了點，“哪裏比得上我阿井大妹子。”
阿井大妹子？蕭胥有些疑惑，不過不管他嘴上說了什麼，他自睜眼開來就沒見看成的影子。現在可得問個清楚，只是看見旁側躺着的人已是合了眼縮在被窩裏，似在回味什麼，於是推了推他，把被子扯過來一點。
李狗剩頗是不滿地睜開眼睛，嘟囔了一句：“你這半大小毛孩可真真是白眼狼，嘖，外邊兒可忒冷，老子可是在下邊兒照顧了你一夜！格老子滴，好歹讓老子緩緩。”然後又打了個哈欠翻過身睡了。
蕭胥聽言有幾分愧疚，可心裏擔憂老成，正又要去推醒他，只看狗剩突然睜開眼，像是恍然大悟地一拍腦殼。
“啪”的一聲，蕭胥看着都有幾分疼。只聽李狗剩皺着眉探究般盯着他看了半晌，道：“慢着。聽那話本上都說著那勞什子官家大小姐女扮男裝體驗生活……”
蕭胥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聽見李狗剩下一句話：“你小子生的細皮嫩肉，不會真的是那女扮男裝的大小姐吧……老子照顧了你一夜，你可不要動了以身相許的念頭……”
蕭胥和他對視了半晌，撇了撇嘴扭過頭，卻看狗剩突然跳起來要扒他褲子：“不行，我非得看看你是男是女……”
還沒動手，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狗剩！！”
李狗剩身形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