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劫起時
翌日,月城灣某處別墅區內。
令狐青卿吃完了麵包牛奶,背起個兔子書袋,笑着和老婦人揮手,叫道:“我出去玩了,奶奶再見。”
方一轉頭,就看到了推門進來的董幻麗臉色微黑,邊脫着鞋邊問道:“又去哪裏野,作業寫完了嗎?”
“呃,這個,那個,人家晚上會寫的啦。”令狐青卿捏着手指頭,眼睛亂轉個不停,就是不敢和董幻麗對視。
董幻麗眉頭皺了起來,冷不丁看見自個娘那寵溺神情,心中又煩又燥,沖令狐青卿叫道:“什麼這個那個的,整天不寫作業就知道到處瞎跑。早點回家!”
令狐青卿小臉拉了下來,有氣無力的應了聲,出了門后,就扁起嘴來,聳拉着腦袋輕輕抽泣着。
房內的老婦人嘆了口氣,“她那麼小的孩子,你老罵她做什麼?”
董幻麗不吭聲,越過老婦人走到茶房去。
老婦人抬手扇了扇空中殘留的香水味道,神色顯得十分糾結,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帶着一絲決然追進茶房裏。
“怎麼,有事嗎?”
董幻麗有些奇怪的看着老婦人,問道。
沒了令狐青卿這個小孩作中,老婦人有些不適應的搭着手,心中暗忖道:“這丫頭長大了,我也管不了她,可我畢竟是她娘,好言好語的和她說,興許會回答我兩句。”
暗自給自己打完氣,老婦人牽強的笑笑,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緊張。問道:“我們從前住在荷葉鎮的時候,那個你經常帶回家玩的同學,他現在在哪裏你知不知道?”
董幻麗美目泛冷,淡淡說道:“你問這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前兩天見着他,看他臉上多了條疤,有些好奇他這些年在做些什麼。”老婦人見着董幻麗臉上神情,心中滿是疼痛,忍不住點了一句,“青卿跟他很親近,還帶他到家裏來做客呢,哈哈。”
董幻麗再難保持鎮定自若的神情,兩手虛砸一下,叫道:“什麼時候的事?”
老婦人止住了笑,一五一十的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說給董幻麗聽,末了說道:“這青卿也六歲了,你說她爹是令狐遨,別的就不告訴她了,叫孩子怎麼想,這令狐遨要是死了,我也不問這些,他還活着的話,又在哪裏?在做些什麼?總不至於連回來看看女兒都辦不到吧。”
董幻麗沉思了會兒,若有深意的看了老婦人一眼,說聲“他月底會回來。”,便連咖啡也不泡了,徑直出了門去。
走在外頭的令狐青卿,本是打算去人家做客,誰曉得出門前會撞着董幻麗,受了兩句罵后,哪裏還有閑心遊玩。
低着頭胡思亂想着,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沒發覺前頭不遠處,因為連續偶遇她三次而一臉怪異的周不疑。
“令狐青卿,我們又見面了。”
周不疑笑着招呼一聲。
令狐青卿抬起頭,眼圈早已紅腫,滿是無辜的看着疤臉大叔,沒來由的一股熱氣衝上眼眸。
撲進周不疑懷裏哇哇大哭起來。
周不疑目光複雜,伸手拍了拍令狐青卿的背,暗自思索着,她到底是誰的女兒?
令狐青卿低着頭直往周不疑衣服里拱,嗚嗚說道:“周不疑,有人欺負我。”
“誰欺負你了,我去欺負她。”周不疑一隻手摸着她腦袋,一隻手扶着她肩膀,低下頭就能看到這小女孩,這感覺真奇特,像是在哄自家孩子。
令狐青卿眼睛一亮,吸了吸鼻子,說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周不疑應道。
令狐青卿有些尷尬的搔了搔頭,回頭看了看那豪華冰冷的大別墅,又把腦袋別到一旁,“哼,我不想見她,算了吧。”
見她模樣,周不疑就知是董幻麗罵她了,故意說道:“你不會是怕她吧?”
“才不是呢,我才不怕她!”令狐青卿叫了聲,把手抬起做握拳狀。
周不疑哈哈一笑,很是自然的牽起她的手,“走,去你家。”
本就打算來試探董幻麗的周不疑,此時再見令狐青卿,心情很是複雜,既期待着她會是自己女兒,又恐懼着未知答案所帶來的不確定,潛藏多年的思念泛起波瀾,又該如何維持理性呢?
不多時,迴轉了來,令狐青卿見董幻麗不知道什麼原因站在大門口,正冷冷盯着她,很是不安的躲到周不疑身後去。
周不疑亦是不甘示弱的和董幻麗對視着,沉聲道:“都說遠來是客,你不請我進去坐坐?”
“你來做什麼?”董幻麗平靜說道,目光在周不疑和令狐青卿身上來回打量,腦海里不停猜想着周不疑來此的用意。暗道:“他知道了?”
周不疑抬手摸了摸鼻子,無奈道:“你欺負了我這小朋友,呃,真要說起來的話,我該是來欺負你的。”
董幻麗氣急反笑,瞪了眼偷摸樂的令狐青卿,哼道:“你要怎麼個法子欺負我?”
周不疑漫不經心地拍了拍令狐青卿的腦袋,淡淡說道:“既得利益者只需要穩定,最忌諱的就是變動了,這句話我深以為然。所以我要像兩年前那樣,把月城這潭水再攪上一攪,讓大家都不得安生。”
他話一說完,董幻麗心就涼了半截,暗叫一聲原來是跟兩年前那樣,阻止王利華去對付白嘉的,這一趟來訪,並不是為了令狐青卿或是為了自己。壓下心中不該有的幻想,曖昧不清道:“好玩,好玩,人呀,一閑下來就無聊,就得鬧些事情才有趣。”
“你居然不生氣?”周不疑很是訝異,想起被他活活打死的令狐傲。冷笑道:“莫不是以為他要出來了,你就可以鬆口氣了?”
令狐青卿撓了撓頭,很是不理解他們在說些什麼,不是說好給我找場子的咩?
好奇的接了聲,“誰要回來了?”
“他回不回來,幻庄還是幻庄,可你的貴人要走了。”董幻麗笑了聲,又若無其事的拉起了家常一般,“對了,薛姨要給自己放個長假,回家去待着呢。”
周不疑笑了笑,走到董幻麗身前,小聲問道:“令狐青卿,是不是我跟你的女兒?”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董幻麗眯起眼睛,笑出一口貝齒,道:“六年前我給過你機會,很遺憾,你選擇了榮華富貴,與我當年又有什麼兩樣?周不疑,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便就永遠失去。”
決絕的神情,冰冷的語言。
並不能讓周不疑有太多情緒滋生,這麼多年了,不管是董幻麗還是他,口上說的狠,誰又真的做到一刀兩斷了。
三天後,白神醫館。
小老頭不顧往常的智者形象,邁開小短腿跑進白嘉房裏,上氣不接下氣,半晌憋出一句話來,“大老爺,二爺傳來消息,白雲舒出事了。”
“什麼!”
白嘉聞言,臉上沒有了一絲血色,急問道:“出什麼事了?”
小老頭先前在山腳下迎賓,接了通電話就一口氣跑完山路來報信,年老體弱哪受得了這個,說出“空難”兩個字,便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白嘉連忙快走兩步扶住小老頭,眉毛一挑,轉過頭望去。
一個二八芳華的女子做嫁婦打扮,在妝枱前戴着耳環,也不回頭,看着鏡子裏白嘉的倒影,溫柔笑笑,道:“二爺都還沒動靜呢,你急什麼,且等着他來找你吧。”
“我只是在想,這空難是意外還是人為,真是好大手筆。”白嘉喃喃一句,問道:“你說,會不會是表哥?”
女子轉過身來,略施粉黛的俏臉上,是一抹不協調的笑容,“重要麼?你娶了我,這白神醫館,再安定個兩百年也不是什麼大事,別的,又有什麼緊要。”
白嘉笑笑沒搭話,吩咐人把小老頭帶下去好生看顧着,便挽起閆大小姐一隻手臂,出了門去,徑直前往正屋裏。
說來白嘉和閆家小姐的婚禮,理當是轟動兩省的盛事,緣何變作如今這個只請雙方親朋的簡約場景。
便要從六年前說起了,當時周不疑和王利華雙雙落崖,隨後大難不死撿回了一條性命,各自回到真之居和幻庄工作着,期間不乏有同進退的時候,很是過了幾年安生日子。
直到兩年前幻庄實力大漲,王利華為自己建造的天地觀開始動工,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水不好,建造的時候不是厚實的土地突然出現個天坑,就是實心的大木頭從中開裂。
王利華親自去到工地坐鎮,更危險了,大半夜的居然發生爆炸,建好的半個木樓都散了架,差點將他活埋。
一番查探,才知道是周不疑搗的鬼,動手的卻是白神醫館。
本該是周不疑和王利華的爭鬥,演變成白神醫館的內耗,又有薛憐下場,同白嘉母子相爭,把白神醫館積攢多年的人脈消耗一空。
所謂的威震兩省,已然化作夢幻泡影。
蓮花山下,王利華抬頭看着一山雪景,嘆道:“二百年,四世人,也該有一個了斷了。”
陳晨問道:“王利華,大雪封山了,怎麼走啊,我們回家看電視好不好?”
“呵呵,推我上山,我親自搭一台戲你看。”王利華笑了笑,眼中不復先前哀愁,遍佈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