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都是神的蛐蛐(2)
吳可非眨眼間已拔出腰間手槍,展現出了非凡的專業素養,直指洛基面門,絲毫沒有猶豫扣下扳機。
槍聲在空蕩的展廳迴響,子彈敲在牆壁,落下地面。
只要他的動作再慢那麼一點,就能看到眼鏡開始提示眼前只是幻象,洛基顯然不是那種如此草率交出生命的人。
“掏槍就算搶劫了,罪加一等。”洛基的幻影說道。
“你們想在這裏做什麼?”吳可非問。
洛基說:“我對你們也有疑問,不如把槍放下,我們來交換一下答案。”
眼鏡里的幻象被標紅處理,而被幻象擋住的部分則用綠色光線勾勒輪廓,吳可非皺眉:“既然用假身示人,我拿不拿槍又有什麼區別?”
“你把槍扔到角落我就會出現,面對面談話才算真誠。”洛基這般說道。
吳可非思索着看了身旁的格洛麗亞一眼,希望她能明白這一眼的用意,她身上還有一把槍,可是她知道該什麼時候拔槍嗎?速度夠快嗎?這便是向來獨行的人對於隊友的擔憂。
他把手槍放到地上,用腳踢到一旁。
面前幻象消失,真正的洛基從門外走了進來,他掀起自己的風衣,露出內襯和腰際,轉了一圈,示意自己手無寸鐵。
吳可非的目光多少帶點好奇,想不通洛基這麼做到底是想知道什麼重要的事情。
洛基走向展廳中央的冰塊,裏面冰封着怪異生物,他說:“格拉基的綠腐能把人類變成殭屍,據我所知,這冰塊裏面的生物是格拉基的子嗣,並且它有着與綠腐相近的能力,能夠把接觸者變成塑像,我們把這種現象稱之為‘凝華’。”
兩人聽此默默退後一小步,吳可非望着洛基:“你們要把展會上的看客變成塑像?這是展會的目的?”
洛基發出輕蔑的嗤笑聲:“他們還不夠格,凝華只會發生在暮色教內。”
原本想通的吳可非頓時又陷入困惑,沒聽錯的話,凝華是把人類變成雕像吧?綠腐生物暫且還算活着,可雕像算是生命嗎?
“包括你自己?”吳可非問,這麼說來,暮色教豈不是不攻自破?
“計劃是的。”洛基毫不遮掩地點頭。
吳可非和格洛麗亞對視,顯然都看到對方的疑惑。
“輪到我提問了。”洛基望向吳可非,“你們拿走椅子后做了什麼?”
這是一個很容易推測出的問題,所以洛基真正想問的還在後面,吳可非回答:“有人執行終止契約的任務。”
洛基疑惑:“你們真把人送進去了?可是你在這裏,誰去執行?”
他就問這個?吳可非看着他:“明微,還有喻朝汐。”
洛基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了一下,果然很真誠,只不過吳可非還是想不通個中緣由:“你關心明微?”
真是一個滑稽的推論,一個貫穿兩個密教的棘手反派怎會在乎某個敵人的死活?
“只是不希望他去送死。”洛基親口肯定。
“那你應該加入我們才對。”吳可非無不譏諷地冷笑着,讓本就寒冷的展廳雪上加霜,窗外陽光穿透灰暗的雲層,停留在了玻璃的表面,彷彿這裏的溫度低到連陽光都要避而遠之。
格洛麗亞在一旁思襯,她並不清楚洛基與組織的往事,自然無從得知怎會跟明微扯上關係。
洛基同樣以滿含深意的笑容回應:“怎麼說來好像送他去死的不是你們一樣?”
吳可非冷淡回應:“任何任務都有危險,執行是他自己的選擇,哪怕此時此刻我們站在這裏,依舊不知今天該如何收場,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你們這樣的密教徒。”
洛基伸出手指連連擺動:“Nonono,你我都清楚,根源不是人,而是‘神’,大家爭來打去不過是神在斗蛐蛐,我們都是神的蛐蛐,只分野生和家養,僅此而已,無論最後誰生誰死,贏家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只有一個。”
他的語氣這般篤定,簡直猶如已經討得“神”的歡心,可是歡心之後呢?扔到地上一腳踩死,蛐蛐跟螞蟻不同的是,討得了歡心。
開闊的全景窗外,流雲帶着光影浮動,吳可非臉上陰晴不定,眼中明暗交織,他再次意識到組織與密教之間的立場天然不同,從來沒有一絲和平的可能,兩隻蛐蛐放到一起就是會斗得你死我活,因為領地、因為配偶,這些是刻在基因里的東西,人類從鮮血王朝到文明社會從未免俗,對立的人與群體永遠都在廝殺。
密教想讓神明蘇醒,組織希望神明安眠。
吳可非再次轉頭看向格洛麗亞,對她微不可查地頷首,所幸格洛麗亞沒有讓人失望,她真的讀懂了前後兩次的眼神,從開始到現在一言不發,以至於洛基幾乎將她忽略,可那迅雷般的動作宣告着一隻獵豹結束潛伏,破膛而出的彈頭帶起震耳欲聾的轟鳴,足夠代替所有言語。
子彈在寒冷的空氣中穿梭,被吳可非冰冷的眼眸注視,如果這槍空了實在索然無味,一個不常開槍的人會下意識去射擊面積最大的區域,這樣擊中的概率更高,格洛麗亞也是如此,電光火石之際她沒有把握正中眉心一擊斃命,所以她瞄準的是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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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彈頭穿破血肉是有聲音的,只不過通常會被槍聲掩蓋,就連中槍者都難以聽聞,洛基也是如此,只是痛感襲來,當他低頭看去,鮮血已經將大衣染成暗紅。
整個過程只在眨眼之間,幾乎與此同時,一股可怕的狂風湧入展廳,還不給格洛麗亞開第二槍的機會,狂風彷彿化作實質的障礙兇猛地撞向吳可非和格洛麗亞,兩人被巨力掀飛,沉重撞在了堅固的玻璃上,手槍掉落到一旁。
海雕面帶驚恐從門外闖進,連忙扶着洛基查看傷勢。
對洛基而言,幸運的是開槍者為格洛麗亞,換成吳可非,這一發子彈要麼正中眉心,要麼直指心臟,而現在,它往心臟旁邊偏了一點。
吳可非和格洛麗亞靠在窗上,胸口悶痛像被大象跺了一腳,看向來人,是殺死圖書館管理員的兇手海雕,他的神諭的確很強。
“看吧,你們組織一點意思都沒有。”洛基站穩了身子,手心有一道微光亮起,使得他胸前血肉正在冰凍凝結。
吳可非瞳孔收縮,看向展廳中央的冰塊,那枚代表自然力量“冰”的盧恩符文竟然在洛基手上?是了,格洛麗亞說過奧丁也給了洛基一枚符文,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是哪一枚。
洛基露出吃痛的表情,他盯着吳可非:“你試過用神諭凍住傷口嗎?真是奇妙的體驗。”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將其拋向空中。
“神諭·將熄。”海雕再度釋放神諭,狂風裹挾着空中的匕首,如一根綳直的弓箭朝吳可非電射而去,在匕首到來之前,狂風已然如同命運的巨手,將他扼在玻璃牆上,如身陷泥淖難以逃脫。
面容肌肉都被吹得抖動,吳可非咬牙誦讀咒文,是格洛麗亞聽過的拉丁語“請求魔法庇護”,一道光幕飛快成型,將他和格洛麗亞護在其中,抵擋着狂風與匕首,匕首的尖刃刺在護盾上,發出撞擊聲,隨後落地。
洛基與海雕驚疑:“魔法?”
吳可非自然不理會敵人的想法,轉身想要去撿起角落裏的手槍,他的意圖非常明顯,所以海雕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狂風轉變方向,一隻無形大手將手槍托舉而起,飛快朝相反方向運送而來。
他很難快過風,只能眼睜睜看着手槍落入對方手中,海雕毫不遲疑將槍口對準了吳可非。
“這魔法屏障擋得住子彈嗎?”這句話是格洛麗亞問的,她此時深刻意識到吳可非執行的任務都很危險,對方每次告誡時她總不以為意,或許她心裏也清楚這樣的行動根本不適合自己,普羅會的成員通常只用跟普通人打交道,與密教不會有太多交集。
“沒辦法擋下全部。”吳可非真不想開口回答,會影響思考,他的臉色很難看,現在的情況已經十分危險,他在思考是否再次動用空間傳送的魔法,可上次使用過後他便暗暗決定絕不使用第二次,上次是因為在鏡子中才安然無恙,如果再次隨機傳送,凶多吉少。
然而海雕並未第一時間開槍,他緩緩走向冰封着格拉基子嗣的冰塊,風浪漸歇,場面一時間平靜下來。
一滴水落在海雕的鞋子上,在場四人齊齊瞪眼,展台上的冰塊竟然正在融化,那道盧恩紋路早已不知蹤影。
洛基愕然低頭,看着被鮮血染成暗紅的衣衫,伸手屈握成爪,可是盧恩符文的力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意味着……明微和喻朝汐做到了!還沒等吳可非和格洛麗亞露出喜悅,海雕便接連扣下扳機,可他根本就沒看槍口對準的方向,子彈全都打偏,連魔法屏障都沒擊中。
他在做什麼?吳可非和格洛麗亞錯愕。
只見海雕一手攬住冰塊,忽然之間狂風再起,如無數惡魂厲嘯着廝殺而來,驚濤拍岸般轟擊在魔法護盾上,沒能攻破,可是那股巨大的作用力再次將兩人朝後拍去,而這一次,他們清晰聽到了身後的玻璃傳來水銀瀉地般一連串清脆的碎裂聲,整面巨大的玻璃幕牆頃刻間碎裂成無數份不規則的碎片。
騰空的兩人這才意識到剛才海雕的子彈打穿了堅固的玻璃,室內室外彷彿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這裏可是百米高空。
望着兩人墜落下去,海雕隨手將手槍丟到一旁,捧着正在融化的冰塊,裏面暫時冰封着格拉基子嗣。
隨後攙扶着腳步蹣跚的洛基匆忙離開,一滴一滴鮮血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