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當最後一顆星失色(6)
聽說在太空裏看東非大裂谷就像地球被划傷了一道疤,最寬的地方甚至有兩百公里,難以想像那是怎樣的畫面,畢竟明微此生唯一見過的裂谷就在眼前,目測寬達幾十米便驚心動魄,可他在空中的時候甚至看不到這裏竟然有裂谷存在,當站在跟前才感覺彷彿將整個世界一分為二,延伸到盡頭。
巨樹在另一邊,要想了解這個世界就不得不過去,被一分為二的大地兩邊就連生態都有所不同,他們已經看到了另一邊生長着一種看起來像是植物的東西。
可是要怎麼過去?在腰帶的反重力幫助下能跳過去嗎?
明微和喻朝汐雙腿發抖,站在裂谷邊上望向下方,密密麻麻的會噴火的大蟲子爬滿了兩邊岩壁,這要是掉下去豈不是當場火化?這世界可真貼心,直接一條龍服務。
那些真的能被稱做蟲子嗎?看到它們全貌的兩人渾身冒起雞皮疙瘩,這種生物的形狀和移動的方式像是毛毛蟲,弓起身子又舒展,但外表沒有毛,一段一段看起來像是硬殼,中間透發著紅光,就像肚子裏懷着一塊岩漿,任何一條看去都比他們的大腿還要粗壯。
好消息是蟲子暫時也沒有主動發起攻擊。
“受不了了我靠,我要回家。”喻朝汐快崩潰了,他們走了不知道多久才走到這裏,不知道有沒有接近巨樹的一半,竟然還要跨過這麼寬一道峽谷,下面全是會噴火的噁心蠕蟲,跟地獄有什麼區別?
“現在不狂了?在外面演講的時候不是很威風嗎?我們的老大都叫我向你學習呢。”明微仍不忘揶揄,然後模仿喻朝汐的語氣:“我跟明微今天必須執行任務!”
喻朝汐瞪着他,氣得咬牙:“要不是你逞英雄我至於演講?不是說好一起當廢物的嗎?哦,明明我們兩個都能穿過那扇門,卻只有你站出來了,在別人眼裏你甚至沒有神諭,我身為神諭者竟然一聲不吭?那姐們以後還怎麼在組織里混?”
明微不禁失笑:“就為了這點面子竟然拿命作賭注。”
“你把我架在火上烤,還不允許我腦門一熱?”喻朝汐反問,“而且這次任務不一樣,萬一成功了,我們直接翻身做主人,以後組織里誰見了我們不點頭哈腰?明哥明哥!喻姐喻姐!我是你們的粉絲!”
“御姐?你哪裏像御姐?”明微上下打量。
喻朝汐伸出兩根手指彎曲成爪子形狀,直接往明微眼前抓去,表情兇狠:“你再這樣看,我把你眼珠子扣了。”
有時候真的不得不佩服對方,明微本以為自己腦子裏裝的東西已經非常不着調了,跟喻朝汐相比還是稍遜一籌,這姑娘……命挺苦的,明微知道自己要是瞎了恐怕活不了幾天,或許只有她這樣才能度過那段黑暗的時光。
“實現幻想第一步,跳過去。”明微伸手示意,喻朝汐當即萎靡,卻深知別無他法,峽谷兩頭延伸到視線盡頭,他們只能找個相對沒那麼寬的位置試探。
隨後兩人在身後開闊的地面上測試了一下微重力環境下的衝刺跳遠,最好的成績看起來差不多就是峽谷的寬度,喻朝汐比明微遠一點,但對於神諭者而言顯然是不合格的,畢竟明微可是一個體育不及格的弱雞。
“你先我先?”明微問。
“你先,你要是光榮犧牲了,導師就會趕緊把我召喚回去。”喻朝汐說。
明微指指點點,一時無言以對。
他往後退了又退,做足了心理準備,他的體育向來差勁,但人這一生中並不需要每一次都跳得那麼遠,最關鍵的一跳或許只有一次,只要這一次能跳過去,不管以前多差勁都是合格的。
於是明微拼盡全力助跑,在懸崖邊上用力一蹬,同時按下腰帶,重力瞬間被抵消大半,他感覺自己此時此刻就像電影裏月球上的太空人,一蹦好幾米高,並且呈拋物線弧度正在往落點完美飄去。
喻朝汐像是在運動會圍觀的觀眾,緊張地看着參賽選手的戰績,她順着拋物線看去,落點附近突然出現一道亮光,那看起來像是一株花草,然而此時花朵與根莖分離,自顧自飄蕩而出,它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一顆透明的光球像是泡泡將明微包裹,他的身形忽然失去所有勢能,就這樣定在空中。
身下是爬滿火蟲的萬丈深淵。
異變讓兩人措手不及,那朵花像是摺紙一樣扁平尖銳,正舞動花瓣朝明微飄去,那些尖銳的花瓣開合,竟然直奔明微的眼睛而來,被刺中的話會瞎吧?
“子彈時間。”明微急忙動用能力,花朵模樣的東西在他眼中開始慢放,每一片花瓣上都流轉着奇異光芒,彷彿與巨樹荊棘的光色對應,他將噴火槍置於胸前對準花朵,摁下扳機恢復時間流速。
火焰噴吐而出,瞬間吞沒了花朵,在空氣中連灰燼都沒能留下,包裹着他身體的泡泡破碎,離了花朵的根莖也在瞬間枯萎。
然而明微的身體已經失去所有向前的慣性,不再往原定的落點移動,而是開始緩慢地在峽谷中間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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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微!”喻朝汐見此急忙連退幾步,着急地往前衝去,“抓住我!”
她一躍而起,可是下降中的明微已不在拋物線的最高點,她只能選擇降低自己的跳躍高度使得能夠抓住明微。
千鈞一髮之際,明微收回了本想伸出的手,喻朝汐的短距離助跑導致無法用盡全力起跳,同時還要控制高度以免距離太遠抓不住他,再加上他的部分重力,她的勢能根本不足以把兩人帶到對面,最後只能眼睜睜看着的岩壁從眼前失之交臂,他們兩個人都會向下墜去。
明微沒有握住喻朝汐的手,反而推了她一把,讓自己下墜的趨勢加快了一瞬。
喻朝汐望着下方的明微,驟縮的瞳孔反應出她的驚駭,藉由明微的推力,她一隻手成功落在懸崖的邊緣,將她整個人掛在那裏,在反重力腰帶營造的微重力環境下,隨時可以爬上去。
可是。
“明微!”喻朝汐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峽谷間回蕩,驚動下方無數噴火蠕蟲,蟲群蠕動間發出硬物撞擊聲與蒸汽機般的聲響,明微的身影在她眼中逐漸遠去、緩慢下沉,就像海里溺水之人。
她同樣不會游泳。
“啊!”喻朝汐大喊,懸崖邊上的手掌鬆開,用力一推把自己往下方送去,隨後拍了一下腰帶,撤銷反重力,她的身體開始急速在峽谷間下墜。
面如死灰的明微被震驚得張開嘴巴,一臉見鬼的表情盯着從天而降的喻朝汐降臨在他面前,兩人開始同步緩慢下墜,左右兩邊無數噴火蠕蟲蠢蠢欲動,時而一道火光照亮,耳邊充滿了窸窸窣窣的細密之聲,彷彿地獄的背景音樂。
玩遊戲的時候常常會有人陪你送死,無論是開黑夥伴還是陌生隊友,當看到一方挨打得快要死掉的時候,總會有一個菜得好笑的傻子從草叢裏衝出來一頓操作想要做點什麼,無視裝備、等級、狀態的差距,大有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豪情,然後一起被打灰屏讀秒。
但那是遊戲,一條命而已,過一會會在泉水復活的,大不了互罵幾聲,這把沒了還有下一把,他們總有一起把對面全殺了的時候。
現實里怎麼會有人陪你赴死呢?而且還是一個膽小如鼠、惜命無比的人。
她失而復得光明,對世間的一切抱有熱忱,她怎麼捨得死在大好青春年華?
“你……你瘋了?”明微聲音大得像是想要罵醒她,自下而上的風吹起喻朝汐的白髮,或許也把沙子吹進了明微的眼睛。
她的頭髮散開又收縮,像是海里空靈的水母,她只睜眼看了明微一眼便又緊緊閉上,因為背景全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蟲子,它們時而噴出一道火焰,大概已經決定好了怎麼對待送上門來的新鮮食材。
紅燒是唯一的做法。
他們顯然不能去扒拉旁邊會噴火的蟲子,讓它們給自己留個位置,說不定還能往上爬,那應該會讓對方熱情地噴出火焰以示歡迎,他們只能任由身體下落,直至谷底,好在這裏都是碎石,沒有岩漿什麼的,他們暫時還能苟活一會,就是不知道那些噴火蠕蟲留給他們多少時間。
它們已經開始往下方移動了。
明微站穩身子,喻朝汐雙腿根本沒發力,直接坐到地上。
她迷茫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再抬頭看明微,剛睡醒般無辜。
“你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神經病的人。”除此之外明微無話可說。
峽谷地底沒有蟲子,它們正在趕來的路上,抬頭望去,儘是火柱吞吐,舉目皆敵,蟲群移動時像是身上硬殼碰撞,不停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伴隨着火焰迸發出現的蒸汽聲,聽起來竟然像在說話。
“塔奇、塔奇。”
任務完不成,要讓組織失望了。
就算不死在蟲子口中,也無法爬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