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山雨(尾)
一滴水液從空中落下,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滴在明微的額頭上,半夢半醒的他感覺自己的頭像是被人劈成兩瓣那樣痛,這床又硬又涼,連枕頭都沒有,反倒有什麼東西壓在他的肚子上。
不對,這是哪裏?
他坐了起來,後背已經屍體般僵硬。
喻朝汐同樣醒來。
明微抹了一下額頭,這水怎麼是白色的?他抬頭望天,一隻傻鳥在空中盤旋。
“我靠。”他急忙把額頭抹得乾淨,他們竟然還在游輪的露台上。
“我們怎麼在這?”喻朝汐有着同樣的疑問。
“不是,這些人是不是人吶?我們倒在這裏一晚上居然沒人管?”明微很難不抱怨,這艘船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他們兩個。
IACO巴黎分部,眾人在緊鑼密鼓運轉着,每個人臉上掛着疲倦,像是一夜沒睡。
明微和喻朝汐回到組織,本來憋着一股氣,但是不知為何感覺氣氛不對,看到行色匆匆的吳可非,急忙詢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吳可非看向他們:“昨晚佛羅倫薩總部的《死靈之書》失竊,瑟爾特是暮色教的人。”
他說得簡短,但衝擊不減,那紅毛竟然是密教徒?
“你們怎麼才來?去會議室集中,馬上開會了。”經過的葉佳欣出言提醒。
“你們看手機。”吳可非說完跟上葉佳欣腳步。
原來在組織將重心幾乎全放在巴黎的時候,奧丁在利用異界之門作威作福的時候,他竟然還派了海雕和考拉去協助瑟爾特奪取《死靈之書》,真是滴水不漏,永遠都有後路。
圖書館管理員犧牲了,全身找不到一塊完整的肉,身上插滿了雜物,十分凄慘。
現場一片狼藉,與廢墟無異,被摧毀的那項裝置名為“深海”,隱藏在圖書館底層的地面之下,能夠創造出一個隔絕任何波動的“場”,組織將其稱作“深海場”,正如其名,研發靈感來源於大海。
重重海水連邪神的精神波動都能屏蔽,他們自然可以創造一個屏蔽書籍波動的立場,深海場不僅能夠固定住物體在其中的位置,確保不因任何外力脫離立場,還能夠扭曲光線讓人無法看見其中之物,從研發至今不斷疊代,密大圖書館每天人來人往,從未有人發現端倪。
且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有權操控深海,圖書館管理員和周唐林,意外之所以為意外,就是因為在它發生之前不會有人知道,如此嚴密的保護竟然也會被突破,看來組織以後還將繼續深研典籍保密的課題。
休假在昨夜事故發生時已經提前結束,只是明微和喻朝汐酩酊大醉無從得知,且事發突然,沒有人會在那時想到還有兩名成員躺在露台上。
今天巴黎分部立即召開了後續行動規劃會議,奧丁現在坐擁《死靈之書》與《格拉基啟示錄》,沒人知道他將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暮色教比現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見識過的任何密教都更加棘手,他們不能坐以待斃,但奧丁掌握的力量讓組織無從下口,能夠使用諸多盧恩符文的奧丁幾乎是無敵的。
格洛麗亞提供的情報,稱奧丁的盧恩符文是通過與某種惡魔締結的契約而來,如果他們能夠終止這一契約,會是對其造成的最強有力的削弱。
這部分自然由阿圖羅研究員領銜,組織對於暮色教仍有一些未知的區域,希望調查員能從其中找到突破口。
會議室坐滿了人,大屏幕展示着幾人的照片,皆是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劫持陳璃畫的動物四人組,黑熊、白鱘、海雕、考拉。
葉佳欣在台上說道:“昨夜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海雕和考拉撤離時沒有帶走瑟爾特,他現在已經被我們控制住,可惜,他的記憶似乎被奧丁做了手腳,他對暮色教幾乎一無所知,沒能為我們提供有利信息,這一環顯然也在奧丁的算計之中,瑟爾特只是一個用完就拋棄的棋子,就連唯一一枚盧恩都被收回。”
誰又能想得到一個擁有盧恩的人竟然會是密教派來的卧底?他是卧底這件事在進入學校時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周唐林坐在一旁,他不得不承認奧丁幾乎算無遺策,哪怕在他漫長的對抗密教的生涯中,暮色教都算無比棘手的存在。
葉佳欣:“不過感謝組織中優秀的年輕調查員,我們現在已有充分的線索確定這四人在暮色教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並且身兼要職,黑熊負責管理供給市中高官取樂的場所,曾在巴黎古監獄,後續不知轉移到何處,白鱘在暮色教控制的巴瑞爾集團充當經理,海雕負責灰色地帶的槍支藥品銷售,考拉還是個小女孩,我們原本並未在意,但似乎她是這幾人中更關鍵的存在。”
越是特殊時刻越不能自亂陣腳,他們必須冷靜下來推動計劃運行。
眾人豎起耳朵,他們實在想像不到這樣一個小孩能擔任什麼重要的位置。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想過,暮色教一手遮天,每一分每一秒流入他們口袋的財富都無法想像,上述幾人皆在創造財富的流程中擔任舉足輕重的角色,誠然暮色教在控制媒體與政府等方面的支出相當可觀,但通過調查顯而易見,巴瑞爾集團的財報跟實際有着很大出入,他們口袋裏還有一部分數量龐大的金錢不知流向何方。”
葉佳欣點了點屏幕上考拉的照片,“我們推測跟她有關。”
“為什麼這麼說?”台下有人發問,他們還是想像不出如此巨量的財富會以何種方式被一個小女孩支配,難道購買戰機和導彈嗎?那樣的話早就被其他國家關注了,還輪不到IACO來管,或者投入科研?這倒是花錢的大頭,但暮色教想必不是旨在推動科技進步的積極分子,若是為了自身,也會在進口原料上面被發現端倪,且他們暫時沒發覺暮色教有任何尖端科技的影子,所以一定是被隱藏起來不易發現的事。
“大概在一個月以前,我們便知道警察總局被暮色教控制,只有寥寥幾位警官不知自己身處黑暗,從那時起我們便對這幾人展開了監視,他們很快就在金錢的誘惑下投入了暮色教的懷抱,當然,他們並不知道這錢的來源以及背後是誰,只知道只要聽從指揮,他們的工資會比之前高上幾倍,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一位選擇了拒絕,而且他的父親身患罕見病,所需藥物並未被納入社會醫療保險,他每個月都要花大價錢購買藥物原料,但也只是延緩癥狀。”
會議上大家都有所動容,其實法國的社會醫療保險已經十分利好病患,無論大病小病都能報銷極大部分,甚至全額報銷,特別是重大疾病,治療及時且免費,小磕小碰什麼的倒不一定會被重視,如果一個人因為磕破點皮去醫院的話,他應該能等到傷口癒合了才有醫生前來看望,並且會用目測法做出讓對方回家躺着的判斷。
但雷蒙的父親患的是罕見病,醫院拿不出有效的治療方案,且相應藥物並未通過葯管局審批,報銷自然無從談起。
“正是在他父親住院期間,考拉出現在醫院。”葉佳欣接著說:“考拉派人接觸那名警官,還遞給他一件小東西,像是名片之類的卡片,這便是我們所掌握的線索。”
“就……這些嗎?似乎有些勉強。”有人說道。
葉佳欣坦然點頭:“所以說只是推測,無論如何我們需要派人跟進此事,至少可以查出考拉的信息,這四個人之中我們對於她知之甚少,雖然還有一些坊間傳聞,但還不足以作為明確證據。”
明微用掌根揉着額頭,和喻朝汐站在會議室的尾部,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座位了,好在兩人也不是什麼重要角色,所以無所謂,葉佳欣在台上說了那麼多,明微的思緒只停留在了瑟爾特失憶的部分,是不是意味着奧丁掌握着某些跟記憶有關的手段?
“頭疼得要死,以後再也不喝酒了,都怪你,你是哪個年代的?居然一直勸酒。”明微萬分後悔,真不知道酒有什麼好喝的,喝的時候難以下咽,喝完胃裏翻江倒海、整個人暈暈乎乎的,第二天還頭痛欲裂,要是沒點受虐傾向誰會喜歡這玩意?
喻朝汐同樣沒好到哪去,她的神態還在遊離,但聽到明微開口立馬就來勁了:“喝的時候樂在其中,現在來怨我?你明明比我嗨多了,看你唱歌時候的樣子,就差唱出她的名字了。”
明微才不信:“切,你連這都能看出來?你是什麼?情場老手?”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你這頭豬又沒多難看透。”喻朝汐攤了攤手。
明微咬牙切齒,正要回嗆之際卻聽到前方傳來隊長的詢問。
葉佳欣望着盡頭:“喻朝汐,你有什麼意見嗎?”
“啊?沒有沒有。”她連忙收起姿態擺手,腦袋搖得跟白色的撥浪鼓似的。
“好,那這任務就由你跟吳可非負責,關於行動細節你們可以再作討論。”葉佳欣點頭。
“啊!什麼?等等等等!”喻朝汐連聲打斷,完全沒反應過來,而明微已經在旁邊低下頭憋笑。
“還有什麼問題?”葉佳欣耐心詢問,吳可非也看了過來。
喻朝汐咬了咬嘴唇,她說道:“我覺得我跟明微配合得好一點……”
話還沒說完明微臉色一變,趕緊打斷:“喂,關我什麼事?”
喻朝汐不依不饒:“我們一起行動過很長時間,更有默契,這任務就交給我們吧,吳可非那麼厲害,應該執行更有難度的任務。”
“我可沒說哦!”明微舉手投降,“Hello?有人聽我說話嗎?”
他們明明連任務是什麼都沒聽。
“明微……”葉佳欣等人看向他,“你堅持這麼認為的話,可以。”
明微這會笑不出來了,一臉頹喪看向喻朝汐,看到了對方奸計得逞的笑容,他嘴角抽了抽:“他奶奶滴,你不是喜歡吳可非嗎?這麼好的機會都不要?你不會移情別戀到我這來了吧?那可真夠噁心的,雖然我確實救過你,但都二十一世紀了,早就不講究什麼以身相許、恩將仇報了,不如給點money實在。”
喻朝汐先是用手捂住了明微的嘴巴,然後另只手在他腰間狠狠地揪了一下。
“嗚!”
直至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