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世界以善良為食(1)

第174章 世界以善良為食(1)

明微沉默坐在大紅色絲絨椅子上,這裏只剩下他跟喻朝汐兩人,奧丁已經離去,舞台上空無一人。

他的思緒有些混亂,洛基跟奧丁是兄弟,這好像是一句廢話,因為北歐神話就是這麼寫的,但明微從未想過他認識的那個洛基和巴黎的暮色教教主奧丁竟然有染,那麼他們認識的時間絕對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時候,也就意味着明微認識的洛基全都是偽裝,恐怕就連濕婆都被騙得團團轉。

洛基與奧丁之間是否也存在奧丁所說的那種心靈感應?如果有,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難怪暮色教對他了如指掌,難怪自己在他們心目中有如此重要的戰略地位,幾次三番想置他於死地,明微在洛基面前的確暴露過一些力量,所以他們覺得只有他死了才威脅不了暮色教。

現在居然要他去放走正被囚禁的洛基,明微知道這是一個愚蠢的交易,他們好不容易把洛基關了起來,要是讓他與奧丁聯手絕對會讓暮色教變得更難對付,如果不答應,陳璃畫怎麼辦?

有的人就是會讓你不在乎對錯,只要能讓陳璃畫自由,似乎怎樣都是值得的。

明微接受了,不然還有什麼選擇呢?老實說他覺得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喻朝汐也是,沒她可做不成這件事。

洛基,既然能抓到他一次,就能抓到第二次,不同的是,應當不會再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了。

奧丁早將一切安排妥當,就像未卜先知那般自信。

海島監獄位於愛爾蘭南方海域,法國西部的凱爾特海,靠近大西洋海域,從巴黎出發,距離他們最近的港口位於上諾曼第大區,濱海塞納省的一個名為“勒阿弗爾”的副省會城市,這裏每個月一號的午夜會有一艘貨輪穿過狹長的英吉利海峽向海島監獄運送物資。

在喻朝汐神諭效果下,可以十分輕鬆藉助貨輪抵達目的地,工作人員搬運物資的時間為一個小時,在此期間他們需要找到洛基所在囚室,並拿到一張獄警身份卡以開啟牢門、解除電子鐐銬,或者在中控室完成以上操作。

時間並不充裕,若是在一小時之內沒有及時返回貨輪,他們將在海島監獄等待一個月後的下一艘。

奧丁給了他們一張海島監獄的結構草圖,是洛基憑藉記憶所畫,但他的活動範圍十分有限,只能看個大概。

這樣看來明微猜對了,洛基和奧丁果然可以意念交流。

於是在同樣的夜晚,他坐着的紅色絲絨椅變成了汽車的皮革座椅,司機載着他跟喻朝汐前往勒阿弗爾港口,兩地距離約莫兩百公里,車速快些可在三小時之內抵達,司機正是那位叫做海雕的美國人,“神諭·將熄”能夠控制風的流動,在汽車的行駛過程中加速,如果行動成功也會是他前來接應。

IACO巴黎分部這邊,得知阿圖羅研究員的經歷之後,吳可非和格洛麗亞不認為對方會特地趕來巴黎再次違反規定用黑魔法幫助他們,哪怕他們除此下策之外一籌莫展也覺得有些過分,但蘭斯洛伊仍然覺得可以一試,畢竟只是一個尋找東西的魔法,應當不會有什麼失控的情況發生。

他撥通了阿圖羅的電話。

“阿圖羅研究員,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蘭斯洛伊開門見山。

“什麼事?”

“你應該也聽說了,巴黎出現了一隻惡來鬼,我們雖然有對付惡來鬼的手段,但這東西極難尋找,所以我們希望藉助一些魔法的力量。”

阿圖羅研究員顯然沉默了一下,他遲疑:“問我做什麼?”

“您對這方面有所研究。”蘭斯洛伊說。

“這是老大的意思?”阿圖羅問。

“不是,只有我跟吳可非還有格洛麗亞知道。”

“你們瘋了嗎?不可能的。”阿圖羅斷然回絕。

蘭斯洛伊早有預料:“只是一個尋物魔法,不會出什麼意外的,因惡來鬼而死的人不斷增加,我們這麼做是為了救人。”

“我曾經也是這麼想的。”阿圖羅說道。

“如有任何意外,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蘭斯洛伊說得大義凜然。

吳可非看了格洛麗亞一眼,也說道:“我們會一起承擔。”

“這不是誰承擔責任的問題。”阿圖羅的語氣複雜。

格洛麗亞這時也開口了:“阿圖羅研究員,如果你有能夠找到惡來鬼的辦法我們希望你來幫忙,您的學生明微現在還不知所蹤,有線索表明他已經與密教有所衝突,還被官方通緝,這種情況下如果您能幫忙,想必老大會理解。”

阿圖羅很是糾結,其實在沒犯錯之前,組織的規定只是組織的規定,但犯了錯后就會演變成自己對自己的規定,一個觀念健全的人,往往是自我約束最難違反,就像一個善良的人不去傷害他人並不是因為法律不允許一樣,後來的阿圖羅不再使用魔法也不是因為組織規定,而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關。

蘭斯洛伊說道:“任何力量向來有利有弊,哪怕是神諭,只在於如何使用,哪怕是黑魔法書上記載的也並非全是邪惡的黑魔法,其中照樣有能夠挽救生命的咒語,阿圖羅研究員,這一次你可以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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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微和喻朝汐已經在貨輪的甲板上隨着海流前進,一切按計劃進行。

他們剛啟程穿過了本初子午線,海面上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抬頭望不見月亮,但有多如黃沙的繁星,這是光污染嚴重的巴黎看不到的美景,甚至正前方就能目睹從海平面上升起的銀河,那像是女孩頭上用鮮花編織的發箍,戴在地球的頭頂,橫跨整個星空,裝飾靜謐的夜。

拋去耳邊的海浪聲,這夜的確是靜謐的。

如果只是一場普通的遊行,這夜也會是安詳的。

但世界上總會有事物在身後推趕着你,他只是想找到陳璃畫而已,然後回到學校平淡的生活,這次保證好好學習。

“那顆星星好亮。”喻朝汐指着銀河一側說道。

看吧,受人關注的永遠都是閃閃發光的明星,沒有人會特地關注一個黯淡到難以看清的東西。

“那是織女星,對面那個稍暗一點的就是牛郎星。”在能看清銀河的時候,這兩顆幾乎是最好辨認的星星了,就如傳說中的那樣,隔水相望。

“臭顯擺什麼?我又沒問你。”喻朝汐呿了一聲。

明微扶了扶額,這也叫顯擺嗎?

以前為了多看幾眼陳璃畫而選修的天文,現在天文學成為他的主修之一,雖然並沒有上過幾節課,比陳璃畫還差得遠,但這種知識對明微而言只相當於常識。

喻朝汐用手丈量着銀河的寬度,“它們的距離有多遠?”

“這下是你問的嘍?”明微帶着思索望向牛郎織女星,在想怎麼回答,他說道:“距離十六光年,對我們來說很遠,但在宇宙中不算什麼,只要視角拉得足夠遠,它們甚至可以緊貼在一起,在地球的夜空上它們已經離得很近了,只隔着一條銀河。”

“這個世界可真大。”喻朝汐不由得感嘆。

明微有些出神:“大到就連星光都要在宇宙中流浪。”

悠悠經年才能與其他星星相遇,哪怕地球上的夜空幾乎要被星星鋪滿了,但在未可見的宇宙深處,仍舊有無數道星光正熱烈地奔向人類,點綴未來的夜,希望屆時還有人類。

喻朝汐看了明微一眼:“所以你一定能夠找到陳璃畫的。”

“原來你會說人話。”明微感慨,是啊,只不過需要再流浪一會。

喻朝汐哼道:“我還想說呢,要你是吳可非就好了。”

“真遺憾,我也希望我是,但他應該不會跟你說這麼多。”明微攤了攤手。

“他說不說話並不重要,在我身邊就夠了。”喻朝汐說。

明微感到一陣肉麻,他嫌棄出聲:“咦~為什麼你好像已經把他當成私有物了?就不擔心他對你根本沒有感覺嗎?”

“幻想有罪嗎?大不了到最後孤苦伶仃嘍。”

“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小肚雞腸的人,得不到的東西就要毀掉。”

喻朝汐輕輕點了點下巴:“好像是個不錯的提議。”

希望吳可非人沒事,明微默默祈禱。

喻朝汐突然對着天空張開手掌,喊道:“看我新學的技能,斗轉星移!”

像是夢中的景象,只見整片星空頓時化作了轉動的萬花筒,數之不清的繁星扭曲,出現了一層層規則無比的星軌,而星軌中央是緩慢移動的牛郎織女星,它們共同踏入銀河之中,星光融化在了一起。

兩人站在巨大貨輪的甲板上望着夜空,腳下是漆黑如墨的海水,明微被眼前絢麗的奇景震撼地瞪大眼睛,這是什麼神乎其神的手段?同時他又有些着急說道:“快停下,被人看到怎麼辦?”

喻朝汐捂嘴大笑了起來:“瞧你這慫樣,真以為我神通廣大?”

明微懵了一會。

“我的神諭是操縱光影,但我並不需要操縱完整的一束光,我只要扭曲落在我們兩個眼前的光線就夠了,換句話說,只有我們看得到這幅畫面。”喻朝汐一臉驕傲解釋。

明微這才鬆了口氣,要是到處都能看到滿天星軌可就麻煩大了,雖然這也不是他該操心的事。

“有這種神諭應該永遠都不會無聊吧?”明微不禁感嘆。

喻朝汐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發出思索似的輕聲。

“其實,我覺醒神諭的代價並不只有頭髮變白,我的眼睛有很長一段時間什麼都看不見。”喻朝汐說道。

“啊?”明微愣了,還有這種事情?

“醫院什麼都檢查不出來,一切完好無損,但我就是什麼都看不見,眼前永遠只有一片黑暗,就好像所有光線都沒辦法觸碰到我,剛開始我每天都在哭,別人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我以為自己永遠失去了光明。”喻朝汐說的時候眼底帶笑,“我被迫休學了,父母因為工作原因沒辦法每天照顧我,於是我跟爺爺奶奶生活了很久,老人嘛,其實眼睛也不好使,但戴上老花鏡還是比我強多了,畢竟零和一的區別是無和有。”

“後來我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每天無所事事甚至學過盲文,雖然學得不是很好。”喻朝汐說,“我奶奶看電視的時候我也會坐在旁邊聽,除了聽聽台詞,她還會跟我描述畫面,你知道電視上放的國產劇大部分很無聊的,我還看得見的時候根本不看一眼。”

明微十分贊同地點頭,其實小時候電視上都是好看的,後來不知是自己審美提高了,還是拍電視的審美倒退了,總之就不好看了。

“但是我奶奶描述畫面的時候,我一邊想像一邊眼淚流了出來,我也不知道哭什麼,可能是感動,可能是委屈。”喻朝汐微微搖了搖頭,“有一天城裏開展了一項公益活動,我爸媽用我的殘疾人證幫我報名,那是面對視障人士的電影講述,每個盲人身邊都會配備一位志願者全程陪同,志願者在電影院裏會坐到你旁邊為你描述電影畫面,那時候大家還不太專業,不像現在會請一個專業的講述人員講給所有人聽,但那天我的體驗很好,除了身邊那位志願者的聲音比較近,我也可以聽到其他人輕聲描述,反而能夠在腦海拼湊出更豐富的畫面。”

“聽起來挺溫暖的。”明微不由得感嘆,他真沒想到喻朝汐還有這種經歷。

喻朝汐認真點頭:“我全程挽着那個志願者的手臂,在進電影院前便聽他說這裏有台階,旁邊有扶手,他還向我描述周圍的環境,帶有廣告牌的高樓,停在馬路牙子上的自行車……他身上很冷,聲音也很冷,卻令人心裏溫暖。”

“你的眼睛是怎麼恢復的?”明微好奇。

“就跟失明的時候一樣,沒有原因,某天醒來的時候,一成不變的黑暗多了些星星點點的東西,而且不斷變化,我能夠有意識地控制它們,直到匯聚得越來越多,就像腦子裏的沙畫,這樣形容你肯定不理解,總之我的眼睛突然就好了,同時掌握了操控光影的能力,當然,跟重見光明比起來,覺醒神諭帶來的喜悅幾乎微不足道,你絕對體會不到那天我有多開心。”喻朝汐回味,“也是在那天,我發現了自己頭髮已經全白,但無所謂,至少我看見了它是白色的,只要我想,還可以染成五顏六色。”

的確很難感同身受,否則海倫凱勒也不會寫下《假如給我三天光明》。

“後來城裏組織過很多次類似的公益,每一次我都去當志願者,想幫助別人的同時,也想找到那天帶着我的志願者,很可惜,一直都沒有找到,那麼多次的那麼多志願者里,沒有跟他聲音一樣的人。”

午夜海潮聲聲入耳,貨輪悠悠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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