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暮色(3)
次日,明微被房間外傳來的上下樓聲音吵醒,這裏的隔音真是差得離譜,他翻了個身,可翻到一半便發出一聲哀嚎,好痛,全身上下都酸痛,像是被人揍了一頓。
這床怎麼這麼硬?他的位置怎麼這麼低?
“嗯?”明微揉了揉眼睛,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來,他怎麼睡地上?
“喻朝汐!”明微怒吼一聲。
喻朝汐伸了個懶腰,聲音沙啞:“大早上的吼什麼呀?”
“你幹了什麼?你怎麼在床上?”明微咬牙切齒,精神不少。
“哎哎,怎麼說話的?別污人清白,是你自己滾下去的,不關我的事哦。”喻朝汐微微抬起頭。
“鬼會信你。”
“管你信不信。”喻朝汐翻了個身,拒絕交流。
“還睡?”明微質疑。
喻朝汐不耐煩地坐起身來:“好啦好啦,馬上出發去救你夢中情人。”
“什麼亂七八糟的?”明微翻白眼。
兩人臨走前把房間收拾了一番,喻朝汐把鑰匙悄悄還了回去,旅館裏從始至終沒人見過他們。
這個小鎮叫做霞慕尼,雖然已經是法國的地盤,但是在邊緣,沒有機場,就算有飛機他們兩人短時間內估計也不敢坐,好在還有去巴黎的火車,只是速度肯定不如飛機,應該要坐很久才能到。
小鎮很漂亮,到處都是鮮花,抬頭總能看到遠處雄偉的雪山,所以日出總是姍姍來遲,但當其恰好落在勃朗峰上將白雪映照成金黃時,又會讓人覺得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如果沒有昨天的經歷,明微會很喜歡這副畫面。
“某人昨天說夢話嘍。”喻朝汐突然道。
明微愕然:“我說什麼了?”
“真要我說嗎?你可能會不好意思。”喻朝汐臉上浮現奸詐的笑容。
“呃……那你還是別說了。”
“能理解,可能你夢到自己在找陳璃畫,所以只是在不停念叨她的名字罷了,倒沒有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不免讓人失望。”喻朝汐攤手。
“感覺你在騙我。”明微目光狐疑。
“要是有手機我就給你錄下來了,等見到陳璃畫還能讓她也聽聽。”喻朝汐哼笑。
明微控制不住自己的臉蛋正在發燙,他居然會說這樣的夢話嗎?那在學校的時候會不會也說過?如果被吳可非聽到得多尷尬?
四周的人似乎都在談論勃朗峰上的空難,這裏有一些中國遊客,甚至有些店鋪的老闆就是中國人,所以明微聽得懂他們說的部分,擺放電視機的商鋪播放的基本都是關於此事件的新聞,這讓明微在某台正在說漢語的電視機前停了下來。
以前在新聞上看到遇難人數時其實很少有實感,可當自己與遇難者產生聯繫時呢?若是當他們在自己眼前消逝呢?
二十四,這對明微來說不是數字,是一條條因他而死的人命,這其中牽扯到多少家庭,又有多少人悲痛欲絕,明微越深思越沉痛,他對那些要他命的人還是一無所知,哪怕是濕婆都從未如此讓他怨恨,這些人一定會付出代價,如果能為連根拔起這一密教出一份力,他義無反顧。
霞慕尼火車站,喻朝汐觀察了一會,找到了通往巴黎的火車,現在並不是旅遊旺季,所以人流量並不太大,兩地之間不知能否算是長途,雖然橫跨大半個國度,但放到中國也就那樣,只要上了車就不再查票,運氣好的話他們應該還能找到座位可坐。
要是組織知道喻朝汐的神諭用來逃票不知會作何感想,誠然他們當下身無分文是特殊情況,但是這姑娘看起來可是慣犯了,明微則是迫於無奈才跟她同流合污。
列車啟動,兩人坐在車廂內,匆忙離開這座美麗的小鎮,倒沒什麼不舍,本就因意外萍水相逢。
“報告隊長,我們使用生命探測儀搜尋了一夜,勃朗峰附近的雪山沒有找到任何人類生命跡象。”
IACO巴黎分部,眾多電子屏幕前站着幾人,聽着來自後方特工的彙報,吳可非等人與葉佳欣都在,周唐林也是其中一員,其實從學校離開后,他就已經馬不停蹄趕來巴黎,這座城市早就上了全球事件監測部門的重點關注名單。
正如其名,這是一個監測全球範圍內幾乎任何事件的部門,直接聽命於周唐林,姜雲偶爾代為管轄,與情報部共享資訊,小到動物失蹤,大到氣象災難,所有數據都必須監測到位,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意味着密教的存在。
而巴黎,在周唐林的判斷中已是亂象叢生,人口失蹤立案不多,警方自殺倒是不少,最惹人注目的自然就是巴黎聖母院的大火,所以作為IACO的老大,周唐林哪有休假可言?
他一臉凝重看着屏幕上的信息、聽着彙報。
他們想不明白,遭遇空難的兩個人怎麼能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還是說這也是密教的目的之一?
“飛機的應急艙門是開啟的,所以失蹤的兩位或許在飛機尚未撞毀時便逃離,但……以喻朝汐神諭者的能力,恐怕完全不足以應對那種情形。”
他們現在反倒希望明微和喻朝汐是被密教抓走了,這樣至少能保證活着。
“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心。”周唐林捏着太陽穴,最近噩耗連連,現在連明微都生死未卜。
“向山脈周圍的城鎮擴大搜索範圍。”葉佳欣只好這樣吩咐下去,做最糟糕的打算,哪怕兩人真的不幸遇難,至少要找到的遺體。
明微那小子應該不至於就這麼死掉吧?周唐林原本站得筆挺的身姿突然泄氣不少。
“密教露過臉的幾位神諭者能查到更具體的信息嗎?”周唐林神色疲憊對幾人問道。
葉佳欣彙報說:“將飛機劫來巴黎的共有五人,除了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沒有展現出神諭之外,其餘四人皆為神諭者,一個抱着布偶的小女孩,九歲,澳大利亞人,曾被醫院診斷腦死亡,她的父母居住在澳大利亞,並且不知道考拉還活着,考拉是她的代號。”
“剩下三人其一是司機兼飛機駕駛員,美國人,代號海雕,按照明微和蘭斯洛伊等人的描述,神諭應該是操控風,還有一俄羅斯人,黑熊,神諭是操控重力,最後一個代號白鱘,能夠使用照相機將人定身,中國人。”
“此外我們逐一排查過巴黎和佛羅倫薩的所有機場工作人員,在一些工作人員的後頸處發現一個由盧恩字母組成的符號,並且他們都失去過部分記憶,經我們的盧恩專家鑒定,的確是用來操控他人的符文,或許失事飛機的機組成員中也有這樣的人,平日裏是正常的,被操控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
電子屏幕上同時出現幾人的面部信息以及幾張刻畫有盧恩字符的後頸照片,字符的刻畫如出一轍,就像是“X”在右上角多點了一筆,葉佳欣接著說:“四位神諭者距離上次使用真實身份都有些年頭了,不過已經將他們的照片提交給了巴黎市政廳,現在城市中所有的交通都被監管,所以可以確定他們還在巴黎。”
蘭斯洛伊有些疑問:“要跟政府合作嗎?”
葉佳欣搖搖頭,“只是共享部分信息而已,這夥人鬧這麼大,還大搖大擺降落在巴黎機場,全世界都以為他們是恐怖分子,官方必須要做點什麼安撫人心,當然,如果真能幫到我們就再好不過了。”
周唐林沉思了片刻,“如此專業的隊伍,四處滲透的勢力,這是一個蟄伏已久的密教執行的一個蓄謀已久的計劃,可目前他們只帶走了我們一名神諭者,製造一場空難,空難中有兩名IACO成員,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顯然這正是大家疑惑的地方,誠然這一密教的確害死飛機上的乘客,可這又怎麼會是密教如此大費周章要完成的事情?甚至不惜闖入IACO的目光中,這很少見。
“格洛麗亞,你有什麼想說的嗎?”葉佳欣見她一直背靠牆壁想些什麼,吳可非也看向她。
格洛麗亞雙手環抱胸前,說道:“會不會是我們想得太複雜了?有可能目前失蹤的三位正是密教的目標。”
這一推論令人陷入思考。
“從旁觀者的角度,這場空難並不值當,密教控制的棋子潛伏了不知多久,有太多太多能對我們組織造成更大損失的時機,可這場空難中只有兩名成員,其中一位甚至不是神諭者,但我反倒認為他們的目標正是明微,喻朝汐因為未可知的原因根本就不在乘客名單上,所以在密教的計劃中,原本就該只有明微一人。”
格洛麗亞看了一眼吳可非,說:“即便我調查過,仍然並不完全清楚明微和陳璃畫的關係,至少表面上不錯,出事前也一直待在一起,而他們兩人正巧是有所秘密的兩人,陳璃畫的神諭一直是秘密,明微明面上沒有神諭,卻也有過幾次難以解釋的表現,他的失蹤正好印證了這點,畢竟空難怎麼想都是奔着奪命去的,我猜他並沒有被密教劫走,而是活了下來,只是與組織失去聯絡。”
推理十分清晰,周唐林當然希望這是事實,可仍有疑問:“按照你說的,這密教好像比我們還要了解他們兩個。”
格洛麗亞微微點了點頭,“所以偏偏是AZ913這趟航班,雖然很費解,但密教明顯知道帶走陳璃畫,明微一定會動身,哪怕不被允許,而且明微親口說當天那位代號黑熊的男人想要殺死他,至於明微如何化解的危機,則又是一個秘密。”
果然出人意料的結論其推理過程總是精彩,這樣至少可以對明微和喻朝汐的性命稍稍放下心。
秘密嗎?每個人都有吧?
吳可非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