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對5
昨晚，武林市，酒店天台。
“我想要我們來一次合作，就我和你。”
張小冉沉默半響，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抖了抖煙口，給了楊詡一支。楊詡沒拒絕，拿過之後反問：“有火嗎？”
張小冉給他點了火，兩人站在漆黑的天台，看着底下的霓虹色彩，嘴裏鼻子裏冒着煙圈。頓了頓，張小冉開口打破了靜謐：“我想聽聽你的計劃。”
楊詡眼裏靜默如迷，張小冉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這個青年的年紀，就他現在這般冷靜，說他心裏藏了個三四十歲老男人的靈魂張小冉也信。楊詡挑了挑煙灰，笑容有點像全黑房間裏的一豆丁的暖光：“你在查宋晨，可你用的監聽器是警方才有的。所以你背後是警方。”
張小冉淡淡一笑：“然後呢。”
“我的背後是黑社會，坑蒙拐騙的黑社會。”楊詡叼着煙，忽然弔兒郎當起來：“我們如果合作，像不像演《無間道》？”
張小冉被逗樂：“你想做梁朝偉，我也不是劉德華。”
“我哪敢做梁朝偉，我最多是個余文樂。”楊詡聲音輕了下來，“心裏一直想做陳冠希，沒想到只能做個余文樂。”
“能做余文樂你就知足吧。”張小冉眺望遠方：“我就只是個張小冉，一直在各種邊緣來回試探，陷在這個名利的泥潭裏還想着出淤泥而不染，其實做個淤泥挺好的。一直逆着社會做事的人就不該有家，免得自己做了什麼什麼事連累老婆孩子——我真的怕，生怕有一天自己醒來，家都沒了。”
楊詡靜靜聽着，想着自己從趙心楠手裏拿到的張小冉的資料，心裏慢慢浮現那個男人的背影——那個男人也是這樣，隱瞞着全世界的人默默做着自己認為對的事，那怕自己母親病逝，那怕自己輟學，他都沒有回來看過一眼。不過每個月寄回來的錢都是一毫不差。再然後回來的時候，便是告訴自己他得了絕症，說要給自己找個能養活自己的地方。他嘆了一口氣：“做個有原則有理想的男人辛苦了。”
這話不知是對張小冉說，還是那個男人，亦或者，對楊詡自己說。
張小冉竟能從這話中聽出一絲“人間正道是滄桑”的意味，不由一愣。
“按我今天竊聽到的內容，明天宋新等人應該會安排在拍攝現場的某處進行交易。”楊詡遞給張小冉一張紙：“這是我另一個手機號碼，明天我會用這個手機號碼溝通，你們一直定位着這個手機就知道地點了。”
張小冉收起那張紙，“我其實想不懂，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楊詡笑了笑，笑容彷彿幾年前那個深夜忽然歸家的男人。
“大男人做事，哪能天天想着好處，喜歡就去做嘍。”
……
張小冉放下手機。
他現在在一輛麵包車裏，車子跟着楊詡那輛車一起駛向綜藝拍攝的地方。這次警方不知道用了什麼通天的手段，節目組竟然允許張小冉帶着他的“團隊”進入節目組拍攝一些可以對外公佈的花絮和宣傳照。他身邊是打扮成他媒體同事的秦立剛，前面副座上是“記者”蘇鹿，司機是“攝像”楊侃。
他們每人耳朵上都戴着一個無線耳機，顯然都聽到了剛才楊詡和張小冉的對話。
這次的對話是昨晚張小冉和楊詡計劃好的，用來確定楊詡那頭是安全進行的。
“真沒想到是宋新瞞着宋晨一直進行着毒品交易。”蘇鹿好奇道：“這個叫楊詡的可靠嗎？我怎麼覺得他做事和動機都特別可疑呢。”
秦立剛這點上站張小冉：“我覺得整體大方向上來說，這個楊詡跟我們是一致的。如果說打草驚蛇，他能猜到我們是警方，那就已經不用打草蛇就已經知道；要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還能從我們身上佔得什麼好處不成？而且小冉也說了——他信楊詡，那我信小冉，我也同樣信楊詡。”
開車的楊侃是個年輕人，是秦立剛特別從上頭組裏借來的。他緩緩地超過一輛又一輛車，眼神平靜地掃過後視鏡——一方面看左右後方的車，一方面看車裏人的表情。很顯然秦隊是團隊裏最權威和穩重的，蘇鹿年輕又富有好奇心，張小冉算編製外人員卻經驗老道，而他們所說的這個楊詡嘛，想到這楊侃忽然開口道：“我專業有學過心理學，剛才聽楊詡的對話里語氣和應變，很顯然他是個臨場反應能力很強，而且有顆大心臟。這種人適應力、學習力、表現力，上等。而且最後——他情緒好像有略微失控，應該是有故事。可見他並不是沒有目的要幫我們，而是為了達成他自己的某個目標。”
“他的目標……？”蘇鹿手指敲着腦袋瓜：“這可難倒我了，這樣一個行為成熟、背景不明、來歷不明、立場不明的人，他的目標會是什麼？為錢？——我們可給不了他什麼錢；為名？他說他是黑社會，這種背叛原來組織的事更應該藏着掖着，這麼大張旗鼓不怕被其他人報復；那不是名利，還能為什麼？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秘密，人家不願意說咱們不必強問。”秦立剛結束這個話題，他拍拍楊侃的肩膀：“小楊你確定下特警部隊什麼時候能到拍攝現場附近部署好的位置，小鹿你確定下我們公安局的其他幾支隊伍的進度。這次的目標就是一舉拔除武林的地下毒品市場，所以不能讓毒販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好的，收到！”蘇鹿和楊侃異口同聲。
秦立剛眼神掃向張小冉，後者立刻脖子一縮，笑道：“知道了秦隊，我跟緊楊詡。”
……
這邊隨着趙心楠的人工導航，楊詡終於安全地把車停在拍攝組預留好的停車地點。車子還沒停下早早就有兩個工作人員迎了上來，一邊幫趙心楠開車門一邊小心提醒道：“心楠，羅製片找你。”
“他找我？”趙心楠微微皺起眉頭，轉頭去找楊詡。
楊詡也聽到了，瞧見趙心楠看自己，便微笑道：“你有事你去忙吧，我們也要忙了。”
趙心楠笑着擺擺手，一轉過臉神情便冷了下來，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問：“你們有沒有看見，除了羅製片，還有別人嗎？”
那倆工作人員愣了愣，其中一個撓着頭回憶：“好像還有一個青年人也在場。”
另一個補充：“只記得是個帥哥，挺帥的。”
趙心楠：“……”
楊詡看着趙心楠走遠，宋新下車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深邃提醒道：“趙心楠跟我們不是一個層面的，我們都知道她可能對你有好感，但我建議小楊你別太投入當真，不然最後受傷是你自己。”
楊詡回了神，“憨笑”道：“宋哥你說什麼呢，我跟心楠姐就是比較投緣，沒有其他別的想法。”
宋新沒拆穿他淺薄的解釋，只是讓他趕緊鎖了車門過來。
……
拍攝組的一處臨時房間裏，羅製片正和一個青年喝着茶。
說是青年，細看還是能看出他已經年出三十，眼角都有了淡淡地細紋。
羅製片將沏好的茶杯朝青年面前一推，開口打破房間裏的裊裊茶煙：“趙導，老爺子還好嗎。”
青年端起茶，先聞了一陣，“別叫我趙導，我也就小打小鬧拍了兩部電影，哪稱得上什麼導演。還需要向您們這些師哥們學習。”說完微微呡了一口茶。
“慚愧啊。”羅製片嘆了一口氣：“我哪能算上你什麼師哥，陳導馮導張導那些才是，我只是之前在老爺子身邊干過一些雜活，得過老爺子提拔而已。”
“師哥謙虛了。”趙姓青年將茶杯放下，蓋上茶杯蓋，“單單這一手泡茶的技術，師哥可是學了父親的七八分了。”說到這他眼神微晃：“父親這些年跟着學了些太極和五禽戲，身子還算堅朗，就是還喜歡午間喝兩口茶。這兩年比之前喝得更多了。”
“喝茶好喝茶好。”羅製片似乎為能有老爺子消息而開心，眼角都帶着笑：“你這次來是為了接走心楠是嗎？”
“咳咳。”說到自己這個年紀差十多歲的小妹，趙心儀不由咳嗽兩聲：“師哥你是知道的，心楠是父親的從小的掌上明珠，由不得她受一點委屈。不過家風正氣，所以父親也不會過重寵溺，小妹便早早出來實習。她確實也爭氣，從基礎做起，各個部門都輪崗，她自己規劃明確我們便也由着她。不過最近帝都宋家催得緊，家父也為難，而且我們好像聽聞前兩天心楠被當街搶劫過？……”
趙心楠推開門大步跨了進來——
“哥，你回去跟爸爸說好了。我現在不花家裏一分錢，所以按照當時我跟爸爸的‘合同’他三年之內不能叫我回去。而且宋家催我們趙家幹嘛，他們家不是一向喜歡天府的曹家嗎？我聽曹小妹說了，宋牢一直在追她。”
“還有，我前兩天是被搶，但也體現了我大中國人民的勇氣，馬上就見義勇為幫我搶回來了。那搶匪我已經送進派出所了。所以我親愛的二哥，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趙心儀挑着好看的眉毛看着面前一臉“挑釁”的妹妹，淡淡地一刀見血：“我聽說你最近喜歡宋晨那小子的一個叫楊詡的助理？”
“咳咳咳咳咳。”
這回輪到趙心楠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