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2章 審判
查令十字街84號,佇立着白城最大的劇院,雖然晚間場遠沒有開始,但是劇院大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隊,一直拐到街角,煤氣燈也被早早點亮,幽幽的火光與金色的夕陽融為一體,一張色彩絢麗的巨大海報就掛在售票處正上方,半個版面被一個搔首弄姿的美麗佳人佔據,而另外半個版面則是幾個大字:
《富麗秀》,帝都首演!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副巨型海報佔住,以至於只有一人注意到,在劇院的側門處,一個穿着風衣的男子低頭走出,他站在海報牆前看了一會,從上面撕下了什麼,夾在胳膊底下后,便邁開雙腳,急匆匆地離開。
在街對面的咖啡館裏,一個男人也放下了手中半天沒有翻動的報紙,他把一堆硬幣堆在桌上,同時走上了大街。
……
沿着熱鬧的查令十字街向北再走兩個街區,然後順着沿河大道向西,穿過市政府廣場和自由大道,直到周圍的建築越來越矮,煤氣路燈的燈罩都被打碎:這裏便是白城西北角的河文區。
荷文疲憊地走進自己的公寓,他沒有脫下自己的風衣便疲憊地癱坐在廚房的椅子之上,水池裏的碗筷已經浸泡了一天,裝飾着粉紅色花邊的盤子上面還剩下半塊麵包,早就涼了的荷包蛋則根本沒有被碰過。
荷文嘆了一口氣,把拿了一路的海報攤開在桌上:
揭秘神秘人類起源之城!
著名冒險家荷文為您解答生命的奧秘!
他的手指沿着已經有些發黃的邊緣,小心把紙面抻直,眼睛無神地打量着左下角那座用陰影勾勒出的巨大城池。那是他從小時候開始便魂牽夢繞的地方,一座只存在於古代傳說之中的宏偉城市。
還記得五六歲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失蹤的父親就這麼抱着他,坐在國王公園的長凳上,講述着那個古老的故事:
在遠比“歷史的斷崖”更加久遠的過去,那時的人類更加強壯,也更加聰慧,他們掌握着比現在更加強大的科技,不管在舊土還是新地,都有着他們建造的城市,並不斷向著四周未曾開拓的土地蔓延,橫跨大地的橋樑將這一座座城市串起,可以飛行的蒸汽列車在其間川流不息,在夜晚的時候,大地上城市的燈光甚至比星空更加耀眼。
但在那些用鋼鐵建造的城市之中,有一座城市最為高大神聖,因為這是遠古人類建造的第一座城市,是連接城市的橋樑的終點,它的名字叫做“回天”,那是人類的聖地,是萬物的起源,是遠古文明最為偉大的傑作。
而那座城市的中央,是一塊巨大的石碑,沒有任何一座人類的建築可以超越它的高度,因為它無時無刻不在繼續變高。人類的歷史以及全部的知識都用神聖的語言刻在石碑之上,只要人類還在發展,石碑便會不斷地長高,為新的發現留出空位。
但是在“歷史的斷崖”,一場無法解釋的災難毀滅了遠古的文明,那些人造的城市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但是傳說中,回天城幸免於難,雖然有關它的記憶被一點點抹去,但是回天城與城中的石碑依舊藏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之中,任何能夠開啟它的大門的人,都將獲得來自遠古文明的傳承,從而擁有難以想像的權柄……
每當荷文的父親說到這裏,語氣總會變得迷離,彷彿回天城已經出現在他面前,只等待一隻手敲響它的大門。
於是荷文也愛上了那座故事中的城市,並且在父親因為尋找回天城的遺迹而失蹤之後,繼續研究那幾本破舊的日誌,其中記載着他父親探尋回天城而收集的全部資料。
但是荷文的堅持從來都沒有獲得應有的認可,有關“回天城”的傳說太過斑駁陸離,以至於所有人只把它當做是一則神話,源自對於遠古文明的迷信崇拜。
於是幾乎沒有人對於荷文的科考計劃產生興趣,更不要說為他提供資金,為此荷文不得不在全國各地對着那些貴族富商低聲下氣,但最終收穫依舊寥寥。
直到去年在北方講學的時候,一個神秘人物出現在他面前,答應為他的研究工作提供全額的資助,只要他做出一點小小的貢獻。
不知不覺中,荷文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童年的回憶消散之後,他的夢裏只是不斷回放着當初他與那個神秘人物做的那個黑暗的交易。
畫一張錯誤的地圖,提供一些有所刪減的情報,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吧?
……
突然,荷文一下子驚醒,卻發現周圍已經陷入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此時竟然已經天黑,而且廚房的百葉窗也已經被拉上。
荷文的睡意一掃而空,他感覺到一股寒氣衝上頭皮,是誰拉上了百葉窗?
“安娜?”荷文輕聲問道,但周圍依舊保持着一片寂靜,他不免有些慌亂,隱隱約約之中,他似乎看到一個黑色人影就站在門關那邊,就在他的右邊。
“是誰!”荷文一下子站起,剛想轉身去看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便突然感覺到一個冰涼鋒利的東西抵上自己的咽喉。
“不要動。”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
荷文一下子呆在原地,他感覺到一個人貼在自己的背後,有些微微發苦的味道,一隻手緊緊抓住自己的左臂,而另一隻手則拿着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面。
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他究竟是為什麼而來?他到底要幹什麼?
荷文忍不住微微打顫:“錢都給你,我不會反抗……”
“錢?”那個劫匪突然冷笑一聲,“我不是為錢而來。”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冰冷無情。
“那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唔,”那個劫匪似乎沉思了一下:“那為什麼不先把我帶去你的地下室呢?”他似乎想要表現出某種幽默感,但是荷文卻只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恐懼攫住了自己的心臟。
荷文磕磕絆絆地說道:“地下室……這裏沒有地下室。”
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陡然一緊,那股寒意陡然加深幾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火辣的刺痛。
沒有任何言語,但是這威脅卻無比有力。
荷文面如死灰,他肌肉緊繃,想要拚命掙扎,但是又感覺到了抓住自己的手臂的那股力量,終於頹然放棄。
推開暗門,荷文被挾持着走下地下室的台階。這裏只有八九米見方,卻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一張工作桌佔據了大部分地方,上面堆着一打打的文件,還有大張大張的黑白照片鋪開,在工作桌旁的那面牆壁上則掛着一整塊的黑板,上面記錄著荷文工作時的突發奇想,雜亂無章。
牆壁上鑲嵌的煤氣燈一直點燃着,突然的光亮使得荷文不由地短暫失神,他瞥向自己的脖子處,發現一把帶着金色花紋的匕首抵住他的咽喉,沒有絲毫的放鬆。
那個劫匪似乎還沒有下來過這間地下室,他短暫地停留了一會,才脅迫着荷文坐到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面,然後用粗糙的麻繩把他緊緊捆住。
荷文感覺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一般,這張高背椅緊挨着工作桌,他不由自主地瞥向抽屜,又立刻收回目光,而這時那個劫匪終於第一次站在他面前。
他沒有荷文想像的那麼高大,甚至可以說有些矮小,但是十分壯實,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風衣,腳上是一雙尖頭皮靴,邊上濺滿了泥點,長袖遮住了雙手,也遮住了那把匕首,荷文相信只要自己有所異動,這個劫匪不會猶豫割破他的喉嚨。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這個劫匪臉上戴着的那張銀色的面具,在燈光下,似哭似笑,分外詭異。
“你……你到底是誰?”荷文問道。
“我?”那個劫匪發出一聲冷笑,“你猜不出來麽?”說完,那張哭笑面具突然出現一絲波動,然後如同流水一般溶解消失,露出了底下的那張蒼白的面孔,一頭短髮夾雜斑白,兩頰瘦削蒼白,一道淺淺的傷疤滑過額頭,如同從地窖中挖出來的死屍,散發寒氣……
“屬離!”荷文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