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山口容子摘下帽子,一頭烏黑的長發像瀑布般的瀉了下來。她打扮得像個男子似的,穿着白色的襯衫、鼠灰色的西裝褲,顯然是為了掩人耳目。

「你想做什麼?」丁懷楠擋在楊適的面前,槍口對着容子的額頭。

「我知道你的槍法很准,可是如果沒有我帶楊適離開這裏,他很快就會沒命的。」山口容子鎮定的說道。

「你早就知道那批軍火的事了?」楊適瞅着她。

「沒錯。」容子並不推託。

楊適有點激動的說:「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因為我要你離開上海,也只有這麼做,你才可能離開上海,留在盧定堅的身邊,你遲早會死於非命。」

丁懷楠氣道:「楊適今天差點就讓你害死了。」

「我會讓楊適安全離開上海的。」山口容子將她帶來的一套日本軍官的衣服和通行證遞給丁懷楠,「我留下來看着,你去幫楊適買止血藥。」

丁懷楠有點猶豫,楊適卻說:「阿楠你去吧!我相信她。」

丁懷楠點點頭。事到如今,不相信容子也不行了,她如果真打算要楊適的命,帶一群人來不就結了,何必大費周章的替他弄通行證和日本軍服呢!

丁懷楠離開后,山口容子冷冷的說了一聲:「對不起,我有苦衷。」

楊適苦笑道:「算了,我不怪你,畢竟現在我們各為其主,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麼,有些事情做錯了,就算你用一輩子都無法彌補。」

容子美麗的眼裏忽然籠罩着一抹哀愁,半晌才說:「離開上海以前,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

「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沈德容?」楊適熱烈的望着她。

「我是山口容子。」容子垂下了眼睛不敢正視他。

「你說謊!」楊適認真的說:「看着我,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山口容子仍是迴避這個問題。「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你可以把我當成沈德容,也可以把我當成山口容子,總之我希望你別再回到上海。」

楊適深深的望着她,然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就算你是德容,我們的緣分也已經盡了。」

楊適這句話讓容子十分感傷,她失望的走出屋子,在屋外等到懷楠回來后,就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丁懷楠替楊適敷了葯后說:「把衣服換上,我送你到車站。」

楊適為難的說:「我想見過璧人以後再走。」

丁懷楠簡直氣得快跳腳了。

「你瘋啦!?外面有多少人等着拿你的腦袋去跟盧定堅領賞,你居然還想見璧人?」

「我一定要見她,否則我會遺憾一輩子。」楊適的態度很堅持。

丁懷楠哀聲嘆氣的勸他:「唉!你要搞清楚,璧人是盧定堅的女兒,他們終究是父女倆,萬一……萬一有什麼閃失,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啊!」

「阿楠,你就幫我這一次吧!」楊適懇求道。

「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會遇上你這種朋友!」丁懷楠揉揉自己的臉,無奈的說:「好吧!你先躲到鄉下,我幫你跟璧人聯絡。」

就這樣,楊適並沒有馬上離開上海,他在風聲鶴唳之中來到一個十分偏僻的小鎮等候懷楠的消息。

小鎮的大清晨仍籠罩在薄霧之中,楊適拖着極疲憊的步伐走進小巷裏。

一位枯瘦的大嬸正站在水鋪前,用一個巨大的葫蘆瓢舀水出售給排隊買水的男女。

楊適陌生而狼狽的模樣立刻引起了一些側目,他很快又轉進另一條巷弄。

這巷子的人才剛開始一天的生活,剃頭屋、豆腐坊、雜貨店也開始忙碌了起來,問候聲夾雜着咳嗽與吐痰聲此起彼落,遠遠的地方仍聽得見雞啼聲,但此地的人已完全的投入工作。

霧氣使得石板路面變得有點濕,楊適走進一間生着火的鐵匠鋪。濃煙夾着霧氣在巷子裏四處飄散,粗獷的鐵匠正拉着一隻大風箱,隨着風箱的節奏,爐子裏的火苗忽明忽滅。

「戴先生在這裏訂了一個房。」楊適望着鐵匠說道。

「我這裏可不是旅店。」鐵匠停下手邊的工作睨了他一眼。

「正因為你這裏不是旅店,所以才要你的房。」楊適盯着他。

鐵匠點點頭,放下了手上的風箱。「跟我來吧!」

鐵匠領着楊適往屋裏走,鋪子的裏面有一個隱密的樓梯通往二樓。

「你受傷了。」鐵匠看見楊適手臂上的衣服滲出血來。

楊適咬着牙,忍着疼痛說:「我不會在這裏打擾太久的。」

「怕什麼?我這裏很安全,你歇一會兒,我幫你找個大夫。」鐵匠粗聲粗氣地說。

楊適急道:「外面有人追殺我。」

「我知道。放心吧!這種事我見多了。」

盧璧人回到上海,卻發現車站和市集到處都張貼着捉拿楊適的告示。

她焦急的趕回家中想問個明白,為什麼她才到杭州參加一個遠房親戚的婚禮回來,楊適就成了被人追捕的通緝犯。

盧定堅一臉無奈的回答女兒的詢問,「我也沒想到楊適會私賣軍火啊!」

「他不可能做這種事的!」盧璧人焦急的說:「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盧定堅看着女兒焦慮的模樣,不禁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來。「我在上海灘混了十幾年,沒想到連他的底都摸不清楚,他是虎頭幫的人,那批軍火全給他們劫走了。」

「他如果跟那些人有關係,我為什麼從來也沒聽說過呢?」盧璧人完全不相信父親說的話。

「連阿楠也被他蒙在鼓裏,你能知道什麼?」盧定堅嘆了口氣:「璧人,你太單純了,楊適接近你是另有目的。」

「您胡說!就因為我是您的女兒,所以他當初才一直拒絕我,要不是因為我出了車禍,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接受我的感情。爹地,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救他,就算為了我,您幫幫他。」盧璧人說得聲淚俱下。

盧定堅除了嘆氣,還真不知該如何安撫女兒。

這時丁懷楠回來報告緝捕楊適的消息,盧定堅立刻截斷他的話:「阿楠,你來得正好,璧人一直以為我要置楊適於死地,你告訴她,我有沒有這樣做過?現在追捕楊適的都是日本人,我也想找到他,送他離開上海,是不是?」他盯着懷楠。

「沒錯。」丁懷楠立刻會意。「盧先生不會傷害楊適的。」

「阿楠,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盧璧人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丁懷楠見了也覺得鼻頭一陣酸楚。

「楊適有消息沒有?」盧定堅又問。

「沒有。」丁懷楠低聲說。

「一群飯桶!幾百個人找不到他一個?」盧定堅蹙着眉頭說:「你幫我好好開導璧人,我約了山口先生談事情。」

丁懷楠送盧定堅上車后立刻回到屋裏,見璧人的淚痕還掛在臉上,他低聲說:「我們出去走走。」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這個閒情逸緻?」盧璧人語氣中帶着怒意。

「難道你要在家裏等成望夫石嗎?」丁懷楠仍舊把聲音壓得極低,並注意家裏的傭人是否盯着他們。

盧璧人這才明白了過來,她點點頭說:「嗯,出去走走也好。」

到了外面,盧璧人的情緒立刻激動了起來,她拉着懷楠的手,着急的問:「楊適現在到底在哪裏?」

「在一個很隱密的地方,我擔心你父親起疑心,所以你一定要沉住氣,別害了楊適。」丁懷楠讓璧人上他的車,「明天你到孤兒院去,我會想辦法讓你跟楊適見面。」

「他還好嗎?」她關心的問。

「受了槍傷,不過應該還撐得住。」丁懷楠嘆了一口氣,「如果讓你爹的人找到他,他一定會沒命的,所以明天你們見過面以後,我就會送他走。」

「他受了傷,你讓他走到哪裏去?」

「容子替他弄到一張通行證,應該沒問題的。」

盧璧人忽然沉默下來。

容子為楊適弄了一張通行證,而她……面對父親所下的追殺令卻束手無策。

「讓我跟他走吧!我什麼忙都幫不上,起碼讓我跟他走,我可以在路上照顧他,我在他身邊,我爹地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丁懷楠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於是當天夜裏,他根據楊適所留的暗號,找到了楊適。

一見到楊適,便告訴他璧人的意思。

然而楊適卻斷然拒絕了。

「我不能讓她跟我走,我是在逃命,以後會怎麼樣還不知道,她跟着我只有受苦受累。」

丁懷楠急道:「起碼她是張王牌,有她在你身邊,盧定堅不敢對你怎麼樣。」

「現在那批軍火讓虎頭幫劫走了,不僅盧定堅的人要殺我,連日本人也不會放過我,你以為他們會對璧人有所禮遇嗎?」楊適嘆了口氣,「難道我真的不應該再跟璧人見面了嗎?」

「我真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麼,當初那麼大好的機會你要拒絕她,現在生死關頭,你卻還想著兒女私情!?」丁懷楠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喏,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命,這些錢你拿着,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幫你的。」

這一晚,楊適徹夜未眠。明天他就要離開上海了,或許這輩子,他都沒有機會再回到這裏,他知道自己會把與璧人相戀一場的這個回憶天長地久的保存在心底。

第二天,盧璧人一早就來到孤兒院,她表面上不動聲色的陪着院裏的小朋友玩着,心裏卻七上八下的想着楊適會用什麼樣的方式跟她碰面。

一個上午過去了,群鴿在教室的屋頂上飛起,有高有低、忽遠忽近。這時盧璧人突然在一間空教室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他頭戴黑色呢帽,身穿黑色長大衣,就是楊適平時的打扮。

她丟下一群正在玩球的小朋友,飛也似的往那個教室跑去,來到教室門口,卻只看見一個小孩子伏在桌前寫字。

盧璧人喘着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顫抖着聲音問他:「剛才站在窗口的那個叔叔呢?」

小孩子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立刻跑過來遞給她一張小紙條。

盧璧人認得紙條上是楊適的筆跡,因此激動得落下淚,她哽咽的對那小孩說了一聲謝謝,就往孤兒院後面的小山坡跑去。

到了那個無人的後山上,只見山路旁停了一輛車子,但從車上下來的卻是懷楠。她簡直要崩潰了,扯着他的衣服哭道:「楊適在哪裏?快帶我去見他,我一定要見他!阿楠,我求你告訴我楊適在哪裏?」

丁懷楠低下頭,靠在她的耳畔說:「別哭,他看得見你,而且你父親的人也跟着你到這裏來了,你不會要楊適送命吧?」

盧璧人驚惶的張大了眼睛,難道她就真的見不到楊適了?

此刻的楊適已換上容子替他準備的日本軍服,且強忍着離別之苦的坐在容子的車上。

山口容子的車裏有一副望遠鏡,她微笑的遞給楊適:「生離死別真是人生慘劇,別人一輩子也不見得遇得上一次,可是此情此景,你卻應該不算太陌生。」

楊適咬咬唇,隔着一個林木茂密的山谷,不用望遠鏡,當然無法看見璧人。他接過那副軍用的望遠鏡,清楚的看到璧人既憂慮又焦急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的心就要碎了……

楊適下了很大的決心說:「走吧!」

「你還有一點時間。」山口容子面無表情的說。

「我不想看見她哭,走吧!」楊適咬着牙。

山口容子嘆了一口氣,立刻把車開下山去。

楊適沉默了半晌突然說:「你心裏是不是很恨我?」

「如果我是沈德容,我當然應該恨你,可惜我是山口容子,沒有資格恨你。」

楊適握了握容子的手,「不要再濫殺無辜了。」

山口容子笑了笑:「你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擔心別人?」

「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會阻止你們的陰謀。」楊適認真的看着她。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啰!」

山口容子安全的將楊適送上火車,她沒跟他說再見,因為她不想再見到他了。

或許,也沒機會再見到他了。

送走楊適后,山口容子到他的住處走了一圈。楊適走時什麼都來不及帶走,當然那本她從北京帶出來的日記本也依然擱在他的桌上,她寶貝似的帶走它。

但回到家裏,她卻有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楊適已經忘了這段記憶,現在取而代之的是盧璧人,那麼她留着這本日記本又有什麼用呢?

她點了一根火柴,打算把日記燒了。

「住手!」一個男人從她的身後閃了過來,快速的打掉她手上的洋火。

「聖野上校——」容子吃驚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這個叫聖野上校的軍官有着小麥般的健康膚色,眉眼細長,鼻樑挺而直,整個輪廓呈現出一種幾近雕刻品般的完美線條。

「這本日記記錄著你最快樂的一段時光,為什麼要把它燒掉呢?」

聖野的眼神閃着某種訊息,那是容子一時無法解讀的。她的背脊忽然竄起一陣寒意,他今天來是為了她放走楊適的事情嗎?

「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吧?」山口容子咬咬唇。

聖野盯着她,眼神忽然變得很凌厲。「你私下放走的楊適是個中國特務,你知道嗎?」

容子詫異道:「我不知道他原來還有這個身分。」

「光憑這一點,你就死罪難逃。」聖野咬牙切齒的說。

山口容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如果我真的罪無可赦,就算死,我也希望死在你的手裏。」

聖野緊緊的握着拳,用力的捶擊桌面,恨恨的說:「自從你知道楊適另外有了戀人,你就不想活了,對不對?三年多來,你為了找尋楊適而活,為了殺掉姓曹的軍閥而活。現在呢?支持你繼續活下去的理由都消失了,對不對?」

「謝謝你幫我完成心愿,我的命是你的,你隨時可以一槍殺了我。」容子抬頭望着他。

聖野咆哮的說:「我是個軍人,不是劊子手。」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自己來。」

容子說完便伸手去拔他腰間的配槍,但聖野用力的扣住她的手腕,氣憤地說:「當年如果知道你根本不想活,我還救你做什麼?容子,忘掉你的過去吧!你已經有了新的身分,忘掉過去吧!」

容子哭倒在聖野厚實的懷抱里,像她這樣一個傷痕纍纍的女人,是不是只要找到一個溫暖的臂膀就該心滿意足了呢?

聖野溫柔的親吻她的唇,這是他第一次吻她,她感覺到他輕微的顫抖,因此不由自主的回應他的雙唇……

相愛是一種緣分。或許她跟楊適的緣分已盡;而聖野在她奄奄一息時把她從滔滔的江水中救起來,那也是一種緣分,從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聖野愛上了她,只是她無法想像,他竟然會默默的等了她這麼久。

聖野溫柔的解開她前襟的衣扣,容子像墜入一場深沉的夢幻之中,她嗅着聖野身上的煙草氣息,那種極男性的狂熱似乎在轉瞬間就要引爆,她在迷亂中又一陣恍惚,竟以為與她纏綿的人是楊適,於是輕輕叫着他的名字。

聖野忽然像觸了電似的,一把將她推開,他的眼神里有一種受傷的痛楚。

「聖野——」容子囁嚅的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聖野一言不發的走了。

在戰場上,他經歷過無數次的槍林彈雨,軍隊的人都說他是條鐵漢,然而面對容子,他也有脆弱受傷的時候。

楊適離開上海后,大部分的職務都由丁懷楠頂替。

這一晚,他到醫院巡視,心裏卻納悶着,楊適說醫院裏有着極大的陰謀,但他來回走了好幾圈,一點也感覺不出有什麼異樣。

「Miss陳,我先回夜總會去,如果醫院有事,就打電話找我。」丁懷楠跟值夜班的護士小姐打了聲招呼便走出醫院。

丁懷楠上了車,後座卻突然冒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

他以為自己見鬼了,因為那個人活像個殭屍,臉色慘白又泛青,兩排牙齒還直打顫。丁懷楠幾乎要奪門而出,卻聽見那人斷斷續續的說:「丁先生……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丁懷楠鼓起差點被嚇破的膽子問:「你發生什麼事了?」

「我是從醫院裏逃出來的。」那人氣若遊絲的說道。

「從醫院裏逃出來?」楊適說的果然沒錯,這醫院真的有古怪。

「平常我都在城隍廟賣點小糕餅……有一天晚上,我準備收攤回去,沒想到卻讓人一棒打昏了……等我醒來,人已經躺在醫院裏,這裏面的醫生拿我們做實驗……被他們做過實驗的人,沒多久就都死了,丁先生……你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啊!」那人又從衣服口袋掏出一瓶藥劑,「這個,這個就是他們給我打的東西……」

丁懷楠接過這瓶黃色的藥劑,很快的發動了車子。「老先生,你別擔心,我現在就送你到別家醫院去做檢查。」

他還有些事想問他,那人卻已經昏死過去;丁懷楠飛車的把那人送到近郊的一家醫院急救。

掛了紅十字招牌的大門矗立在眼前,裏面兩名醫護人員抬了擔架出來,丁懷楠幫忙把那人抬進急診室。

「什麼狀況?」慌亂中有人這樣問懷楠。

「我不知道,他說他被人強行注射了這種藥劑。」丁懷楠把藥瓶交給一個醫生。

「馬上拿去化驗。」醫生把藥劑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上。

有個醫護人員緊張的大叫:「病人大量出血。」

醫生趕忙進去施行急救,丁懷楠在候診室等着,天快亮時,醫生卻宣佈病人已經死亡。

「他的死因是什麼?」丁懷楠問着醫生。

「細菌感染!我第一次遇見這種病例,他的五臟六腑全部受到感染,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丁懷楠愕了一下,說:「我只知道他是個小販,並不認識他。」

醫生似乎鬆了一口氣。「我們希望能解剖他的遺體作為醫學上的研究,既然他沒有家人,我想這就不成問題。」

「我想知道那瓶葯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細菌的培養液。」

聞言,丁懷楠立即變了臉色,原來山口藤平竟然拿這些活生生的人來研究細菌。

醫生沉重的說:「這種東西如果放在水源,或者散播在空氣里,所有的人都會受到感染,情況會很嚴重。」

「我負責去查這瓶東西的來源,希望醫生你能暫時保密,這個消息如果走漏出去,一定會引起上海市民的大驚慌。」丁懷楠交代醫生。

「我知道。」醫生點頭允諾。

臨走時,丁懷楠又問醫生:「這種東西要怎麼毀滅它呢?」

「很簡單,一百度以上的高溫就能殺死它了。」

「一百度以上的高溫就能殺死它?」

丁懷楠想,那隻要放一把火把醫院燒光不就結了,可是醫院裏的病人該怎麼辦呢?

外面雖然下着雨,但氣溫已經有點暖和了,盧璧人拿了雨傘正打算出門,傭人立刻過來問:「小姐要上哪兒?」

「我到筱玉家聊聊天。」盧璧人當然知道是父親交代傭人盯着她的,因此也不讓人為難,清楚的把行蹤報告了。「筱玉家的電話我留在茶几上,如果我爹地要找我,就打電話過來好了。」

「知道了,小姐晚上回不回來吃飯?」

「不一定。」她打了傘出門。

雨持續的下着,路面的窪洞也積了水,漾起小小的漣漪,盧璧人在路上叫了一輛三輪車,車篷上雖罩着油布簾,但座墊還是給雨水濺濕了。

「不好意思,麻煩你自己擦擦。」車夫遞了一塊抹布給她。

盧璧人拿布抹了抹座墊后坐上車,車子便往筱玉家駛去。而不自覺的,她又陷入一種沉重的思念之中;據說楊適已經離開了上海,但是他到什麼地方去了卻沒人知道。北京?廣州?還是哈爾濱?他身上的槍傷好了嗎?

到了周筱玉家,只見筱玉興奮得像只剛放出鳥籠的小鳥似的,拉着璧人的手直往二樓的房間跑。

「你發什麼神經啊?」盧璧人自從楊適走後就變得毫無生氣,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幾個月下來,人已像一縷遊魂。

「先跟我說謝謝。」周筱玉停在梳妝枱前面,臉上儘是忍不住的笑意。

「謝什麼?」盧璧人懶洋洋的問。

「我替你收到了一封信啊!」周筱玉從梳妝枱上的珠寶盒裏取出一封從香港寄來的信。

信上的收信人名字雖然寫着周筱玉,但璧人一眼就認出那是楊適的筆跡。

她飛快的抽出裏面的信箋,裏面只簡短的說自己一切安好並要她別再找他,信上並沒有留下地址,顯然還是有些顧忌。

「我想去找他。」盧璧人突地下定了決心。

「怎麼找?」周筱玉睜大了眼睛:「你爹地整天派人盯着你,就算你真的找到楊適,也只會給他帶來危險。」

盧璧人忽然靈機一動:「你老公是廣州人,不如你們回廣州看親戚,我就說要跟你們去散心,然後我再轉到香港去。」

「行得通嗎?」周筱玉擔心地問。

「我爹地不會懷疑你們的。」

「那好吧!看你成天這麼要死不活的我也難過。」周筱玉嘆了一口氣說:「可是楊適連一點訊息都沒有透露,我們怎麼找呢?」

「我去請懷楠幫忙。」盧璧人知道懷楠一定會幫她的。

「盧璧人很快便找到懷楠,並將自己的計劃全告訴了他。」

事實上丁懷楠也正急於想找到楊適,起碼楊適可以告訴他要怎麼樣揭發山口藤平的陰謀,同時消除那些致命的細菌。

「虎頭幫拿了那批軍火,現在勢力越來越壯大,而且據我所知,楊適有恩於他們,就算賣個人情,我想他們這點義氣還有的。」丁懷楠抱着一絲希望。

「那太好了,我真希望立刻就能見到楊適。」璧人終於展露了這些日子來難得一見的笑容。

丁懷楠立刻動身去找虎頭幫的人,他在四馬路的青蓮閣里見到虎頭幫的老大,道上的人都稱他為虎哥。

虎哥的膚色黝黑,身穿黑色亮綢短衫,嘴裏叼着象牙濾嘴的煙,一個人坐在桌前喝酒。

「虎哥。」丁懷楠來到他面前,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

「楊適救過我一命,他的事我義不容辭。」虎哥爽快的說:「只是你們雖然是兄弟,但畢竟你還是盧定堅的手下……」

丁懷楠點頭道:「那就請虎哥替我帶個話,說他托我調查的事有眉目了。」

「行,等我的消息。」虎哥乾脆的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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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起情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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