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開化女史
天下怎麼爭,是他們君家人自己的事。他可以死,可以死無葬身,可以萬劫不復。但這天下得姓君,這是宣帝陛下的底線。任何人都不能觸碰這道底線,哪怕那個人是他的生身母親也不可以。
人心都是養大的,他可以謀蕭南槿,但不會放任蕭家做大。
與其等着外戚專政,江山易主,宣帝覺得,他還不如死在齊王手裏。
“就算是萬一的可能,朕也不會冒這個險。”宣帝分毫不讓地道,“再說了,若成,蕭氏便是朕的嫡妻了。”
傅后脾氣也上來了,勾起嘴角道,“皇上在提醒哀家這個太后得來不易嗎?
她是貴妃,說白了也就是先帝的妾室。宣帝即位后才被加封的聖母太后,依照祖制,就算如今是太后之身,死了也不能和先帝合葬一處。
“世間難忍,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母后,朕男人,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不為了皇室血脈,不為了萬里江川,我眼裏也容不下這樣的釘子。若蕭氏委身他人,我寧願殺了她,也不會容她入主中宮。”
“宏兒啊!母后我……”
“相爺安排的人能是誰?傅家一門書生,主子都是清貴讀書人,大概沒這膽量魄力,行事的只能是手底下的奴才了。你要朕和下里齷齪的奴才共用一個女人?”
當兒子的較真起來,當娘的能如何呢?
宣帝方才這一番話都能說誅心了,就差沒說她傅雲慧為了權利,為了穩定宣帝的皇位,不擇手段,不不顧宣帝的名聲,不畏皇權,不敬宗室,愧對社稷。
太後娘娘當即就哭了,哭得很委屈。
“哀家也就是個久居深宮的婦人,不懂政事,先帝薨逝,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我能怎麼辦……”
“朕言盡於此,要怎麼做母后自己斟酌吧。”宣帝也就這一句,說罷便不耐煩地扭過頭了。
他娘要他毀壞蕭南槿的清白,他打死不認,暈倒說自己不行總可以吧。
他可以娶蕭南槿,但要他娶他人婦,為人養兒子,宣帝表示,他做不到!
聽到這話,傅后哭聲一頓,抹了抹淚,冷冷看着宣帝。本就淡薄的母子情誼,這會兒更是如雲煙一般隨風散了。
傅后想,小狼崽長大了會咬人,甚至會殺人。眼下,宣帝還得依靠她,依靠傅家這個母族,就如此態度,厭棄了他們。他朝得勢,別說爹了,就是她這個太后恐怕也沒有好日子過。所以,父親捨棄了他也沒什麼不對。
宣帝則想,不怪他涼薄,對面這位,說是他的生身母親,卻從未真的了解過他。是,他是皇帝,他想活着,他貪戀權利……但除了這些,他還是一個人,一個男人。他是皇帝,守護這個天下,捍衛君氏是他的使命和責任。君王死社稷,他阻止不了天下將亂,但他不能做推波助瀾的兇手。
要不是彼此還是牢不可分的利益共同體,這會兒母子二人同處一室都不願意了。
傅后拿宣帝沒辦法,宣帝對傅后失望透頂的時候,宮人過來報告君北澈進宮的消息。
打破了一室寂靜,但母子二人都同時鬆了口氣。
“五哥?”宣帝忍不住皺了皺眉,看向傅后,嘀咕道,“這麼晚了,五哥進宮做什麼?”
傅后被宣帝這一眼看得煩躁,鬼知道這位大晚上的抽什麼風。
“許是有什麼要緊事吧,你過去盯着。”傅后吩咐宮人道。
“是。”
君北澈來得快,去得也很快,從進宮到離宮,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
聽完值夜的管事太監回話,傅後跟宣帝整個驚呆了,這位大半夜不睡覺,進宮折騰半天就是拿疊燈紙?
“他拿這個幹什麼?”傅后問管事太監。
“王爺的事,小的怎敢過問啊。”管事太監也很懵,信王悶聲不解釋,他心裏就算好奇,也不敢問啊。
誰讓人家是王爺呢。
宣帝在心裏算了算日子,跟傅后說,“七夕快到了,六哥大概要做燈吧。”
這樣的說辭,別說傅后了,宣帝自己都覺得扯,信王殿下就不是會折騰這些耍玩意兒的人啊。再說了,這位位列親王,他要什麼樣的花燈沒有,用得着自己做,還大半夜親自入宮拿燈紙做?
像是驗證宣帝的猜測,管事太監又道,“皇上,王爺拿的是白色燈紙。”
傅后驚奇道,“白色燈紙?這不是做靈燈用的?”
“是。”尋常上燈用的是淺黃色的燈紙。
“這道有趣。”宣帝說。
這會兒太晚了,傅后和宣帝也不可能把君北澈挖來詢問,只得憋着好奇心。
傅后喚退了回話太監,房間裏又剩下母子二人了。
沒談攏,但也談得差不多,留下無用,傅后便準備離開了。宣帝躺着,也沒法送她,只囑咐她注意身體。待她走後,宣帝吩咐宮人抬自己回了寢殿,洗漱完后,宣帝就準備就寢了。
張全德領了兩個美艷的宮婢過來,一青衣一粉衣。
“皇上。”
兩個宮婢看着年紀都不大,第一次面見天顏,跟宣帝怯生生磕了一個頭。
張萬全跟宣帝解釋說,“這是太后賞賜的開化女史。”
他很想問,兒子病成這樣,當娘的不想着好好給宣帝調理身體,往他宮裏塞女人,這是親娘吧?
“把頭抬起來。”宣帝吩咐道。
聞聲,兩宮婢抬起了臉。
都是瓜子臉,大眼,皮膚很白,人很纖瘦,個子嬌小,和他身量相當,青衣這個五官硬朗些,粉衣那個完全是沒長好的小姑娘。
只一眼,宣帝就覺得他不喜歡這兩宮婢。
長這麼大,他就沒有正兒八經和女子相處過,所以,對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宣帝並不清楚。不過這會兒看着宮娥清秀可人的臉,他忽然想起另一個跟她們完全相反的姑娘。
蕭南槿。
年紀不大,但個子很高挑,人瘦但看着不弱,很有力氣,膚白,卻不病態。如這七月的流火,肆意快活,張揚瀟洒,她還有健康的身體,
母后說蕭南槿粗鄙不堪,沒有女子的教養和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