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番外篇:告訴他,讓他別白費心思了
,古村落的屋舍瓦楞上長滿綠茸茸的青苔,與發黑的樑柱、磚雕的墀頭、脫落的牆壁和狹窄的街巷一起站立在歷史深處,用幽寂而孤獨的神情,自顧自地講述長長短短的故事,語速寧靜緩慢,娓娓道來,不管有沒有聽眾。
真正古老的村落是自然選擇的結果,由大地、山川、河流塑造。蒼茫的天空下,古村落蜷縮在山凹間、溝坡上,與村旁淙淙流淌的小河相映成趣。沒有流水陪伴,老屋也許蒼然,古樹也許虯勁,歷史都不能算悠久,至少沒有神秘而原始的氣息。河流為人類提供了水源,也給人類帶來萬千氣象。大到一國之都,小到一家之舍,人類最初選擇聚集地時,都會盡量傍着一條河流。
這幾年,我每次踏進一個真正的古村落時,都要先跨過這樣一條河流。
中國人選住宅講究風水,其實所有真正的古村落都有好風水。遠古時代的先民崇尚自然,沒有風水概念,卻更需要陽光、水源,要避開寒風得到陽光照耀,就必須選一個背靠高埠面向太陽的地方;要方便地使用水,就要找一個依傍河流、溪水的地方。所謂的青龍白虎、負陰抱陽,都是占卜師對人類自然抉擇的附會。我生活在一個有數十戶人家的小村落,上一輩老人口中的村子廟宇巍然,屋宇儼然,本以為是個古老的村落了,看過真正的古村落後才明白,那種建在平原、身邊無河流的村子,尚缺少歷史的厚重,雖然也有不少年代,卻還沒有古老到皺紋縱橫、銀髯飄飄。洪荒時代的人類,不會在這裏聚族以居,所以能形成村落,是很久以後的無奈選擇。
古村落的歷史往往與現代社會隔着遙遠的時空,像傳說一樣神秘而又朦朧,距離喧囂的生活卻很近,有時候,在大山裡行走,村落彷彿藏在山的皺褶間,一不小心就撞見了,若遇到了一位一臉慈祥與和善的老翁,由不得停下腳步,與他攀談。有時候,古村落就像一位世外高人,讓我們這些被生活撞得渾身傷痕的人慕名去拜訪,以圖從他那裏獲得心靈的慰藉。
偶遇邂逅與專程造訪的感覺絕然不同,我更看重的是滿懷憧憬的造訪,並不期待突然而來的邂逅。也許我有古村落情節,外出旅行,每聽到周圍某個地方有古村落,就會被吸引得魂不守舍。一天,參加某刊筆會,主辦方將會場選在太行山深處,一座四面環山的星級賓館,舒適的設施將一行人侍奉得嬌慵散漫,然而,當得知附近有一個古村落後,我立刻興奮起來。清晨,趁眾人尚未起床,與朋友一路小跑,去拜訪那個村子。在村前,我們與古村落必備的小河不期而遇,一座不長的木板橋晃晃悠悠懸在空中,下面細流潺潺,等小心翼翼走過去,彷彿穿越了時空,感覺歷史與現實原來離得很近,就隔着一條河流。
村莊剛剛蘇醒,空氣清新,霧靄飄拂,氤氳出農家生活氣息。幾位老者可能是一天中頭一次走出家門,睡眠后的愜意流露在遲緩的動作上,平靜地望着兩個外來者,弄清了我們的來意后,老人、老屋彷彿都在呵呵笑,擠出一臉的皺紋。穿過古雅的門樓走進去,蹦跳的小狗和驚恐的母雞還在叫,煙火味還籠罩着院落,老屋的滄桑卻漸漸佔據了空間。
如果說河流是老村子的標誌,老屋、老巷是村落的軀體,飄拂在屋舍街巷之間的古樸氣息則是老村落的靈魂。在這樣的村落中行走,連粗糙的磚縫、四腳八叉的石磨、碾盤都好像在講述着過去的故事,若再看門樓上的匾額、磚雕,堂屋上的斗拱、梁架,就有一位儒雅的鄉紳站在面前了。用他古奧而直接的方式,告訴你什麼才是古村落,什麼才是農耕文化的沉靜、淡定與精緻。
喧囂的現代社會已經將古村落風乾成標本,我和朋友所看到的古村落,已經沒有了鮮活的表情,只是一具空殼,文化再悠久也只是新時代的點綴。中國的土地上原本老村子很多,現在要找這樣一個村子,只能到這樣的山區里。老村子本來很平靜,像一潭清澈的水,我和朋友是投進潭水的石子,擊起一波漣漪,很快又復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