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世界只是偶爾涼薄

“我看姨夫拿了兩瓶酒，他喝醉之後應該會睡到明天中午午飯後吧？”

和陳忠民一起生活這麼久，連安雨潔都能預估陳忠民喝多少酒後能睡上多久了~

對面的任蘭點點頭，非常同意安雨潔的預估。

“明天就你在家，我上班前做好醒酒湯，你吃完午飯記得把你姨夫叫醒，喝了醒酒湯再給你姨夫點一些易消化的午餐外賣。”

“嗯知道了！”

任蘭叮囑完后，母女倆又吃了幾口飯，然後安雨潔有些耐不住寂寞，張口挑起了一個話茬。

“媽媽，你說諾哥哥和林哥哥小時候會不會經常在一起玩被抱錯了？要不然怎麼會是董伯伯和諾哥哥喝酒千杯不倒，姨夫和林哥哥酒量很差呢？”

說真的，不是安雨潔調皮，這個現象兩家人早就發覺了，外人知道了也和安雨潔一樣說過是不是小時候兩家孩子抱錯了，但這是不可能的事。

“動動腦子小機靈鬼，你諾哥哥出生的時候你林哥哥已經兩歲都會走路說話了，怎麼可能抱錯，再說了，你林哥哥雖然不是和董伯伯一樣能喝酒，但你苑姐姐能喝酒啊，常言道女兒像爸爸還是有些道理的~”

“哦~”

安雨潔眨巴了下小眼睛，哦了一聲，然後又問任蘭。

“那，我跟我爸爸像嗎？”

任蘭吃飯的手，儼然頓了頓，而後欣然的笑着，去看安雨潔。

“像，你和你爸爸一樣的好看，一樣的懂事，一樣的善良，一樣的...數學不好！”

安雨潔噗嗤的笑了，差點沒被飯嗆到，本來挺溫馨的，結果被媽媽的一句數學不好壞了氛圍。

“你笑什麼？你別以為你選了文科就不用管數學了，高考一樣會考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風這兩天給我補習了很多數學現在能不能不要再說數學了我頭好大的！”

“才給你補習兩天數學你就頭大？你那大頭騰出點地方給數學不行嗎？”

“騰不出來！”

“你這丫頭怎麼就騰不出來了？”

夜晚微風，吹動着幽靜小路邊的梧桐樹葉，梧桐樹的兩邊，坐落着兩家宅子，陳宅里任蘭母女就數學成績一事在飯桌上拌嘴起來，家裏只剩她們兩人卻也熱鬧了起來，反而隔壁的董宅里寂靜非常，只餐廳亮着微弱的燈光，餐桌旁坐着董治堯和陳忠民，餐桌上擺着一桌的酒菜，可誰也沒動酒菜，酒反而已經喝到了第三杯了。

陳忠民愛喝酒，但酒量卻一向很差，此刻三杯白酒下去，他已經有些醉的感覺了，他要的就是這種狀態，這種狀態下他反而能說出更多的心裏話。

坐在他身旁的董治堯，雖然三杯酒下去什麼感覺都沒有，但他看着卻比陳忠民還頹然。

三杯酒後，兩人彼此靜寂了片刻，兩個老朋友好像都在等着對方開口，又或者是各自在醞釀該怎麼開口...

“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在怨我。”

董治堯先開了口，按理來說他先開口比較奇怪，開口說的這句話更是奇怪，但一旁微醉的陳忠民聽完這句話，意味深長的眨眼，屑笑了一聲。

“我當然怨你，我怨你當年沒履行你的諾言，沒照顧好我的妹妹。”

陳忠民口中的妹妹，不是他的親妹妹，是董原林和董林苑的母親，董苑原。

其實董治堯本名叫林治堯，他是董家的孩子，是董奶奶的兒子，但卻在3歲那年被人販子從董奶奶手中搶走，二十多年沒有音訊。董治堯被搶走時董奶奶自責不已，痛苦傷心，董爺爺實在不忍全家就這樣生活在陰影之下，就從福利院領養了一個女孩，正是董苑原，當時5歲的董苑原天真可愛，又很懂事，她的到來慢慢治癒了董奶奶，治癒了董家全家。

董爺爺那時候是個小警察，權力不大，但能力很大，他用一生去尋找自己的兒子，卻沒有特別幸運，在董苑原二十幾歲的時候因公殉職，沒能等到自己的兒子回家。在董爺爺去世一年之後，剛滿三十歲已經任海市特局刑警隊隊長的陳忠民，認識了一個從北方城市來海市特局報到的年輕小夥子，叫林治堯，陳忠民問他，為什麼從北方城市到海市來工作，家裏會同意？他回答他是從孤兒院裏走出來的孩子，居無定所，走到哪兒哪兒就是家，陳忠民很看好這個小夥子，兩人亦師亦友的相處，很是投緣。

那年中秋，局裏給陳忠民和林治堯放了假，林治堯沒地方去，在陳忠民的勸說下一起回了陳家過中秋，陳家和董家是世代的鄰居，經常一起過中秋，那年也一樣，也是那天陳忠民帶林治堯回家過中秋後，慢慢的，大家懷疑起來林治堯是董家丟失的兒子，直到做了親子鑒定，一切都確定了，那一年，董家走了一個人，又回來了一個人。

林治堯回家之後，改了姓叫董治堯，有了家，有了母親，還有了一個姐姐，但是他，卻不懷好意，生生的把自己的姐姐追成了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的妻子。

不過，失散多年的兒子回家與養女喜結連理，在當時，這是一段佳話。

“當年，是我認識了你，把你帶回了家，成就了你們一家團圓，你走丟那年，我也八九歲了，對你的事情我有很深的印象，二十多年來我也一直惦念着你，我能把你帶回家，我很高興，還有些沾沾自喜，因為我可是家裏的功臣啊，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你這小子竟然喜歡上了苑原，喜歡上了我這個從小疼到大的妹妹，我當時真的接受不了，你才回家不久連戶口什麼的還沒解決你就告訴我你喜歡你姐姐你要娶你姐姐！我當時是年輕啊，如果換做現在我心臟病都能給嚇出來！”

說到這裏，陳忠民不禁笑了笑，等老了回想起當年，總會覺得有些啼笑皆非，可他看了看身旁的董治堯，發現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陳忠民默默的輕嘆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

“可當時你和苑原的事被大家稱作佳話呀，我看着家裏人為你們高興，看到苑原和你談戀愛非常開心快樂，當時唯一持反對態度的我，也動搖了，尤其是苑原滿臉笑意的拉着我，對我說讓我放心，她是真的愛你，你也是真的愛他，你們結婚後一定會幸福的，當下我妥協了，可我沒有對苑原的話完全信服，直到你們婚禮那天，我把苑原交到你手上那一刻，我忽然信了，我相信你們會幸福，相信這真的是一段佳話。”

陳忠民的話，讓董治堯想起了當年他和董苑原一起說服陳忠民的那段日子，真的太艱難了，董陳兩家是世交，又是祖祖輩輩的鄰居，每一輩的兩家人，都是親如一家，董治堯從小走丟，從小到大董家只有董苑原這個女兒，自然就是陳忠民從小疼到大的小妹妹，當時在陳忠民眼裏，董治堯這個小子配不上董苑原，也許他當時覺得沒有人能配上董苑原，所以他藉著當時所有人都不介意的所謂倫理，反對他們的婚事，陳忠民是兩家眾多孩子裏的老大，自然他不同意，這個婚就結不成，董治堯為了說服陳忠民可是費勁了心思，他做了很多，有遲遲不入董家的戶口，不把林姓改成董姓，急的他母親董奶奶每天攔截陳忠民抱不平，也和董苑原一起攛掇着陳家長輩和兄弟姐妹們一起勸陳忠民，那段時間，兩家裏很熱鬧，卻也雞飛狗跳。

“也難為你了，如果你當年沒有妥協，也許如今一切都不一樣。”

董治堯終於開口了，他想到陳忠民當年的堅持，再反觀如今的現實，他想，如果當時陳忠民堅持不同意，他和董苑原結不了婚，也許就是完全不一樣的如今。

陳忠民也曾經天真的想過這個也許，可這個也許的概率，低到不可能存在。

“會不一樣嗎？如果你們沒有結婚，苑原也會和別人結婚，也會懷孕，也會同樣的難產去世，有什麼不一樣呢？唯一不一樣的，就是苑原沒有嫁給你，她不會快樂，也不會幸福，苑原跟我說過，如果她不能嫁給你，她一輩子都不會快樂幸福，我都搞不懂你到底是怎麼讓苑原對你死心塌地的，真搞不懂。”

其實陳忠民能搞懂，董治堯並不是個平庸的人，雖然當年他的董家之子身份落實之後，因為他那因公殉職父親的關係，他的確在海市特局受到了很多照顧，但同時，也有很多的重視，董治堯也對自己嚴格，他自己本身也非常爭氣，將近三十年來，他能從一個小警員，一步步走到組長，隊長，副局長，走到局長，雖然現在的局長是因為當時任職局長的陳忠民還有兩年就要退休，他提前舉薦董治堯，提前讓了位，但其實沒有陳忠民的舉薦，董治堯也絕對會是下一任局長，這足以證明他的優秀，董苑原愛這樣優秀的董治堯，有什麼問題呢？

“治堯啊，我這些年是怨你，但我只是怨你沒有遵從對我的保證照顧好苑原，怨你在苑原難產去世的時候你沒有陪在她身邊，作為哥哥，這些我該怨你，但我知道，你怨你自己的更多更重，從苑原去世之後，原本溫和的你變得脾氣暴躁，弄得林子和苑子兩個孩子都很怕你，你也對自己嚴格，拼了命似的工作，幾番死裏逃生換來了一步步高升，林子長大后，又嚴格教育林子，把林子教育成了和你一樣的人，可林子做刑警這麼多年來，你難道就沒發現林子這種不顧生死的工作方式太不對了嗎？”

終於說到了董原林的身上，在職業上說，警察就該不畏生死，但警察也是人，不畏生死不代表不顧生死，他們也會惜命，他們應該惜命！但董家父子不是，董治堯在妻子去世之後，心裏留下了無法癒合的傷，他性情大變，工作中一直衝在最前面，什麼都不顧，說白了，就是不要命的工作，他當時的思想，應該是想要在這一次次不顧生死中，得到真正的死亡而去陪他的妻子，不過他很幸運，雖然受了一身的傷，但他仍然好好的活着，後來因為母親的去世，他徹底改變了，但董治堯改變之後，董原林入職成了他的翻版，這讓家人們都很不舒服，有的人覺得他會和董治堯一樣的幸運，有的人擔心他遲早會出事，現在，是真的出事了！

董治堯當然發現董原林和自己當初如出一轍的工作方式太不對，他也做過努力，不斷的把董原林調到別的警局教課，但他在教課期間，也會在所教課的警局接案子，董治堯根本掌控不了，他沒辦法，所有人都沒辦法。

董治堯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

“我知道，我沒有照顧好我的妻子，沒有孝順好我的母親，因為脾氣不好，對自己兒女嚴格嚴肅，最後女兒不親近，兒子教成這樣，做丈夫，做兒子，做父親，我真的都挺失敗的。”

董治堯今年四十九歲，可回首半生，從小離開家，在外漂泊二十年，回家后一家團圓的日子沒過多久，妻子難產去世，再後來母親去世，親人只剩下了並不親近的兒女，他這半生，的確算不得多成功。

陳忠民怎會不了解啊，董治堯這二十多年來的每一步，他都看在眼裏，他雖然怨董治堯，但董治堯這些年心裏的苦楚，他一直都知道。

“可你在兩年前董阿姨去世之後開始改變了不是嗎？不再脾氣暴躁，對孩子對其他人都很和善，我知道你是想彌補。”

“我是想彌補，我也只能對林子和苑子彌補了，可......陳哥，你說林子...會醒過來的吧。”

董治堯問的猶猶豫豫，他比所有人都擔心，擔心林子會一睡不醒，二十多年來他對林子不像一個父親，這才開始認真的做父親，才兩年，他還沒對兒子彌補什麼，他真的很怕再也沒機會了。

陳忠民手裏轉着半杯酒，沒有喝，反而是嘆了一口氣。

“從警這麼多年，這樣的事我遇到了很多，其中也有過無事皆大歡喜的結局，但每次遇上誰也肯定不了就一定會是無事結局，作為一個老刑警，我不能說林子一定沒事這種話，可作為從小看他長大的舅舅，我想說，他會醒過來。兩年前你突然改變性情的時候，林子找過我，和我促膝長談了很久，他說他知道你是想開始好好彌補他和苑子，他說，因為奶奶的去世，醒悟的不止你一個，前兩年他入職警局不顧生死的工作方式的確讓奶奶這最後兩年過的不安心，雖然是從小養成的精神力，但到底是不孝，林子說，父親可以為如今這個只剩他們三個人的家庭做出改變，他也想做出改變，他想努力的剋制，慢慢的讓自己改變這種工作方式，這兩年來他也真的努力了很多，每次林子在別的警局裏教課時接到案子，他都會給我打個電話保證，盡量不會在行動中沖在最前面，不搶當地警局同僚的鋒芒，也達到他努力改變的目的，兩年過去，他也許改變的很慢，但他的確在改變，我一直相信他總有一天會丟掉不顧生死這個頭銜，同時又不丟掉作為一個刑警的責任。所以我相信林子會醒過來，他的生活才開始按部就班，也才有了女朋友，他的意識，不捨得永遠沉睡。”

如果沒有這場事故，董原林的未來人生，一定是可望的，所以陳忠民相信，認為董原林不甘這樣睡下去，小七也同樣這樣認為，而這樣的認為，說給任何一個人，任何人都會相信。

董治堯又是飲盡一杯酒，他也相信這樣的認為。

陳忠民感覺到董治堯信了，心底便顯出了欣慰。

“治堯，即便之前的你做的不夠好，但只要能夠醒悟想彌補，就一定不晚，兩年前不晚，現在也一樣不會晚，所以啊，別再自憐自艾了，你可以做個好父親，兒女也都會平安的！”

話落後，兩人都低着頭，手裏端着酒杯，沒有再說話。

片刻之後，寂靜的房間，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董林苑緩慢開門，動作很輕的換鞋走進來，家裏只有一點點的亮光，她以為爸爸在樓上休息，等走到餐廳門口，看到了相對而坐默不作聲的董治堯與陳忠民，怔住了腳步。

“爸，舅舅~”

董林苑看到了爸爸手裏的空酒杯，還有舅舅手裏的半杯酒，就知道兩位長輩又約在一起喝酒了，她走近兩位長輩，眼神看向陳忠民，說：

“舅舅，您經常跟我爸喝酒，不覺得自己每次都很吃虧嗎？”

董林苑這一句話，把陳忠民逗笑了。

“我吃虧嗎？是你爸吃虧才對，這喝酒嘛，一定要喝醉了才有意義，你爸喝不醉才最難受呢！”

陳忠民的話也把董林苑逗笑了，雖然董原林沒有遺傳董治堯的千杯不倒，但董林苑卻是遺傳了，她也是喝酒不會喝醉，所以她認同喝不醉才最難受，借酒消愁愁更愁這句話，她覺得向來是對喝不醉的人說的。

董林苑注意到身旁的董治堯始終低着頭不說話，她能感覺到爸爸的沉重心情，這兩天來，她和小七是一起彼此鼓勵的走出對哥哥的消極，但卻忽略了爸爸這兩天是一個人在承受，她今天工作沒做完就趕着回家就是想好好陪陪爸爸，看到舅舅在和爸爸喝酒，她知道舅舅已經開導過爸爸了，但她也知道，舅舅的開導，向來會談論更多，一時間，會讓爸爸的心情更沉重。

董林苑走到了董治堯的身後，抬起手輕輕的幫他按摩肩膀，然後又輕聲的對他說：

“爸，我今天下午去了一趟醫院，哥的主治醫生告訴我，哥的指標現在很好，現在舅媽在照顧，你別太擔心。”

聽完董林苑的話，董治堯終於抬起了雙眼，轉頭看向陳忠民。

“辛苦嫂子了~”

陳忠民在微醉着，看到董治堯向自己投來真誠的目光，無事一笑。

“沒事~你嫂子也是把林子從小疼到大的，她在家裏坐不住的。”

而後董治堯又轉頭去看董林苑，對她說：

“苑子，你工作不忙的時候記得多去醫院幫幫你舅媽，也盡量少讓你舅媽在那陪夜，畢竟你舅媽年齡也大了，不能經常那樣耗着。”

董林苑點點頭。“嗯，放心吧爸，我和小七已經打算着請護工了。”

董治堯也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他安安靜靜的享受了片刻女兒給自己的按摩，這片刻中，董治堯徹底想開了，過去永遠不能重來，自己過去是做的不好，但現在只要想彌補，就不能再自憐自艾了，用好的心態，努力去做好所有事，相信所有事，一切就都是好的。

董治堯慢慢的抬起手，伸向自己的肩膀，把董林苑還在肩上按摩的手摁住，輕輕的拍了幾下。

“你也累了一天了，上樓休息去吧，我和你舅舅再聊會兒天，不用擔心我~”

董林苑微微笑了笑，她明白，爸爸讓自己不要擔心他，話外之意，其實是爸爸不擔心哥哥了。

“好，我還有個稿子沒寫完，我先上樓了，您二位都有輕度的胃病也少喝點兒酒，這一大桌子的酒菜也吃點兒！”

董林苑指了指餐桌上擺放整齊卻一口沒動的酒菜，董治堯和陳忠民齊刷刷的看向餐桌，都不禁一笑，光喝酒說往事了，還真忘了這一桌子菜。

陳忠民：“吃吃吃，光喝酒都忘了還沒吃晚飯呢！”

董治堯：“我也餓了~”

這二位說著就雷厲風行的放下酒杯去拿筷子。

陳忠民：“哎苑子你吃了晚飯沒有？”

“我點了外賣了，一會兒就到。”

董林苑說著就動身上樓了，樓梯處正好在餐廳的視線里，董林苑轉身之後，拿着筷子吃菜的董治堯和陳忠民都默契的停止了動作，一同無聲的看着董林苑上樓。

董林苑轉身上樓，她的身影不見之後，客廳盡頭牆上掛着的一張照片直入董治堯陳忠民的眼裏。那是一張尺寸很大的照片，被裱着精美的相框，掛在客廳的牆上，旁邊有盞小壁燈常亮，即便是在黑夜，也一直照亮着照片上的三張笑臉。

照片上，是董苑原挺着很大的孕肚坐在沙發上，身邊一左一右坐着中年時期的董奶奶和年輕的董治堯，他們滿臉笑容的伸手摸着董苑原的孕肚，董苑原的笑臉里儘是幸福。這張照片，是陳忠民拍的，雖然那時董原林和董林苑還在媽媽的肚子裏，但這是董家唯一一張三代同堂的全家福，也是陳忠民迄今為止在董家見過的，最美的畫面~

凝視着這張照片，想起剛剛苑子少有的對他爸爸親近，陳忠民不禁感嘆。

“治堯啊，在改變的不只是你，兩個孩子都在改變，這種血脈的親情，即便被塵封，也總會解封的一天，即便事與願違，那一定是另有安排，相信我，董宅里，一定還會有更美的畫面出現。”

董治堯定睛望着那張全家福，望着母親和妻子臉上的笑容，眼神溫柔，淺淺一笑。

房間裏的董林苑，坐在桌子前，打開筆記本電腦，電腦桌面也是樓下客廳掛着的那張全家福，董林苑靜靜的看着，看着爸爸媽媽奶奶的笑臉，看着和自己長相相似的媽媽，那位自己素未謀面的媽媽，看着看着，她想到了哥哥和自己的名字，是董苑原在他們出生之前起的，原林，林苑，用董苑原的名，結合了董治堯曾經的林姓，董林苑知道，自己和哥哥的名字裏，包含了媽媽所有的愛，包含了媽媽給予董家所有的愛，董林苑相信，被媽媽這樣給予愛的董家，會是幸福的一家，或許幸福來的有點兒慢，但一定會來。

就像陳忠民說的那樣——

如果事與願違，那就一定另有安排。

所以，心要堅強，心要樂觀，心要風和日麗。

請相信，世界往往，只是偶爾涼薄。

﹉﹉﹉﹉﹉﹉﹉﹉

次日，冷百合把工作忙完，看向窗外發現已經是傍晚，外面的天已經暗了下來，她連忙和許燁打了個招呼，拿起桌子上的保溫桶就飛奔出房間，飛奔下樓，飛奔到停車場，開上車又是飛奔向中心醫院，在天剛剛徹底黑下來的時候，走進了中心醫院的大樓。

到陳離諾病房的途中她的步伐也是很快，因為她手裏提着陳離諾的晚飯，她怕陳離諾等太久會餓着。

快速的到達陳離諾的病房，發現病房門敞開着，百合靜靜的走進去，病房裏秋姨和一個小護士在，應該是在換藥。

“秋姨好！”

百合和秋姨打招呼，快步走到陳離諾身邊，今天陳離諾的臉上，病態有些明顯，在看到百合之後，病態臉一笑，在百合走到身邊后，他的右手悄悄握住了百合的手。

“百合來了啊~”

秋姨回話期間，百合把手裏的保溫桶放到了病床旁的桌子上，然後正身對着葉早秋，問道：“這是在換藥嗎？”

葉早秋搖搖頭：“是準備換藥，不過得先量體溫。”

葉早秋說完看了看牆上的表，對陳離諾說：“時間到了！”

而後，葉早秋俯身伸手把體溫計從陳離諾的腋下取出，拿在手裏認真的看。

“38度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