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亡靈之卷 重逢（下）

卡魯從未離開過依尼翠，也從來沒有到過提爾城，但提爾城早已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記憶里。

提爾城是附近唯一的城市，春秋兩次徵稅的稅官來自提爾城，為小酒館帶來最多收入的行商們大多來自提爾城，艾拉·盧克來自提爾城，艾爾莎也來自提爾城……

更重要的是，那些途徑依尼翠的吟遊詩人們，他們的上一站絕大部分都是提爾城，卡魯對於依尼翠之外世界的所有訊息，都是來源於他們，包括提爾城的相關資料。

提爾城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遠在凡爾特聯邦建立之前，甚至聖戰之前，這裏就已經是一個初具規模的城市。

其實與其他的城市相比，提爾城並沒有什麼突出的優勢，沒有礦物資源，交通也不算便利，有幾個鄉鎮還要繞路才能到達這裏。

但是，提爾城依舊成為了凡爾特聯邦薩特領北區的行政中心，靠的就是城中那一座高達五十多米的巨人雕塑，這是整個凡爾特聯邦都數得上來的地標。

這座雕塑和遍佈大陸的三座巨牆一樣，都是遠古遺物，但與巨牆不同的是，它似乎無法被損壞。

據說它就是遠古巨人之神提爾，因為某種原因觸犯了創世神，被創世神變成了一座石像。

說是石像，但所有土系的魔法都無法對它生效，也不會受到任何攻擊的影響。

這為提爾巨像籠罩了濃厚的神秘色彩，也成就了提爾城，讓它成為了一座旅遊城市，也成為了凡爾特聯邦北方的政治文化中心。

卡魯對提爾城的所有印象，都是圍繞這座提爾巨像，儘管已經無數次聽說，但親眼見到還是頭一回。

靜靜地懸浮在空中，卡魯獃獃地盯着那座冒出城牆近半的巨像，過去聽到的那些傳說開始在他的腦中快速回放。

半晌，他回過神來，落回了地面。

卡魯意識到了伊達爾把他送到提爾城的意圖。

看來在成為巫妖之前，自己的意識真的是毫不設防，就連跟艾爾莎的約定都被伊達爾知道了。

此時此刻，站在提爾城外，卡魯有些猶豫了。

究竟要不要過去見艾爾莎一面呢？

在成為巫妖之後，他的精神力得到了極大的增長，帶來的直接後果是讓他更加理智和冷靜，不會輕易受到情緒的影響。

當初答應艾爾莎，並跟她許下承諾，其實是受到了某種少年心緒的影響。

但自己已經不屬於人類，跟艾爾莎是不會有結果的。

究竟要不要去找她呢？

如果真的去找她，恐怕卡爾不會放過自己吧，儘管他現在已經打不過自己了。

經過短暫的糾結，卡魯在意識中打開了伊達爾傳給他的訊息，裏面是蓋爾大陸所有武道傳承的位置。

其中有兩個傳承的地點在提爾城。

好吧……卡魯放鬆下來，既然如此，提爾城是必須去的，那就順便去見一下艾爾莎吧。

為了獲取武道傳承，自己要在提爾城待比較長的時間，難免會暴露自己亡靈的身份，如果能借住在艾爾莎家的商行，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找到理由的卡魯邁步往城門的方向走去，選擇性地忽略了一個事實。

以巫妖的精神力，在伊達爾把訊息傳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全部知曉，根本無須再次翻找。

而加上這一道工序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說服自己，增加去找艾爾莎的合理性。

轉化成巫妖之後，雖然比起之前的亡靈之軀在感覺上要豐富一些，但還是不如身為人類的時候，對世界有着真切的觸感。

雖然說抱着艾爾莎飛上天時感覺抱着一團火，那是一種掠食者對於獵物的感覺，但是最後烙在他胸膛的那個吻，是他死後第一次得到真實的觸感。

卡魯的手不自覺地撫摸着胸前某個地方，步伐悄然地快了起來。

傳送的地點在墳場中最混亂的位置，因為只有在這樣的地方才有足夠的“靈”來支撐法陣。

很快，卡魯來到了墳場邊緣，這裏出現了活人的氣息，他下意識用起剛剛學會的斂息方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心地靠近，兩排結實的白色棚屋出現在視線中，十來個身影正在忙碌着。

那些人可以按服裝分為兩類，一類周身罩着白袍，臉上也用白布蒙住，只露出眼睛；而另外一類則是全黑的罩袍，戴着一個古怪的鳥嘴面具。

戴鳥嘴面具的人們正往板車上往下卸屍體，而白袍人則熟練地在屍體身上摸索，搜出各種物品，然後將屍體搬到另一側的墊子上。

看他們的動作，這樣的事情顯然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獨特的服裝，還有他們正在做的事情，讓卡魯很快在記憶中找到了對應的部分。

這是發源於提爾城的兩個特殊職業，卡魯是從那些來到酒館的吟遊詩人那裏聽說的。

公共墳場事實上就是亂葬崗，不過因為提爾城是商業與藝術之都，為了維持體面，治安官向總督府申請撥出一筆經費，組織城內的流浪者組成了一支“守墓人”隊伍，負責維護墳場，及時填埋屍體。

墳場裏有很多奇怪的生物，為避免在不經意間將某些毒蟲帶回住處，守墓人的制式服裝就定成了從頭到腳一身白袍，浸泡了特製的塗料，不容易沾染污漬，也讓昆蟲無法落腳。

守墓人的建立成為了那一任治安官最大的政績，因為這是個一石二鳥的絕妙政策，既避免了公共墳場滋生疫病，又為城裏的流浪者提供了去處。

某一任後繼者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拓展，建立了一支“收屍者”隊伍，負責清理城中因各種原因死亡無人認領的屍體，這無疑是一項高風險的工作，所以除了固定的薪資之外，屍體身上的所有物品都算作收屍者的額外報酬。

收屍者們的制式服裝是傳統疫醫的裝束，也繼承了“烏鴉”的外號，而守墓人則被人們稱為“白鴿”，後來不知為什麼又傳出了“麵包人”的外號。

看着忙碌的“烏鴉”和“白鴿”，卡魯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

憑藉強大的精神力，他很快就將記憶中的相關資料調了出來，知道這樣的場面是極為罕見的。

儘管提爾城很大，但作為這片地區的政治文化中心，城裏的居民絕大部分都能負擔正規墓地的費用，烏鴉能收到的屍體並不是很多，但從卡魯目前看到的情況來看，棚屋的角落堆積了數十具屍體，已經遠遠超過了原有數量。

提爾城裏一定發生了某種變故！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卡魯意識中的時候，他頓時緊張起來。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卡魯繞開這片棚屋，來到城牆的邊緣，看到了正在運送屍體的烏鴉和明顯進入戰備狀態的城門。

不知這種情況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幾個月過去，艾爾莎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有危險？

卡魯眼底的魂火跳躍起來，調出了關於“寄靈感應術”的內容。

這是一種通過感應死亡氣息進行傳送的秘術，可以將施術者傳送到任意一處死者“靈”未散盡的區域。

不出所料，在進入施術狀態后，卡魯很快就感應到了城內多個可以傳送的地點，按照施術的要求，這些地點必然有大量的人死去。

在護送商隊到達艾伯特小鎮之後，艾爾莎曾經跟卡魯提起過自己在提爾城的家，就在城西某處。

卡魯意念選中一個最接近的傳送點，果斷髮動了寄靈感應術。

魂火猛地一顫，身穿黑袍的卡魯全身被蒼白的火焰包裹，凝固成雕像，然後碎裂成微小的粒子，逸散在空氣中。

而下一刻，蒼白的粒子出現在某座倉庫的屍堆之上，凝聚出卡魯的身影。

倉庫外面傳來了一陣廝殺的聲音，一聲驚叫傳來，讓卡魯感到莫名的熟悉。

那是……

艾爾莎！

顧不上感嘆，卡魯運起體內的力量，蝠翼彈出，倏地一振，拉出一道長影，衝破倉庫大門來到了發生衝突的地方。

只見熹微的晨光之中，卡爾帶着自己的隊員將一群人牢牢護住，與一夥穿着棕色皮甲的勢力對抗着。

一道銀光閃過，殘肢散落，然後才聽到慘叫聲，此起彼伏。

蒼白的怪物出現在場中，讓在場的所有人呼吸一滯，一股強大的威壓瀰漫開來。

哐當聲接連響起，竟是有人連武器都握不住了。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顫抖的聲音響了起來。

“卡……卡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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